這天早上,陳昭接到大款男友劉大生的電話,說他的工廠終於獲準動工了,為表慶祝,他要約陳昭上街來一番瘋狂購物。陳昭喜出望外,和男友度過了難忘的一天。直到傍晚,兩人坐著私家車才往市中心的別墅裏趕,一不小心走錯了路,竟誤入一個小村莊。
在一座座現代化摩天大樓的圍繞中,怎會有一座普通的村莊?但陳昭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她還興奮地直叫,連說太好了,正想到鄉下體驗生活呢。劉大生臉上神情很是不自然,但知道陳昭的小姐脾氣惹不得,隻好開車進去。
村莊街上連路燈都沒有,從窗戶透出的燈光看,也就四五十戶人家。街上隻有一家小吃店,牆上大大寫著三個字“食為天”。兩人把車停在門外,走了進去。店主是個看不出年歲的老婆婆,兩人明明要了熱菜,老婆婆卻陰著臉,默默把四樣冷菜端上來,然後沙啞著嗓子說:“這裏沒熱菜,吃完趕緊走,這村裏不能住。”“為什麽?”陳昭一聽不由起了疑心。老婆婆還沒說話呢,劉大生嘴唇發青地插了口:“我看這裏有問題,真要想體驗生活的話,等明天天亮了再來。”
陳昭看看他,又看看四周,沒什麽不妥啊,正打算吃口菜,劉大生手一抖,把桌上的紫花茶壺碰到地上,碎成了八瓣。陳昭忙起身道歉,說她可以照價賠償,想不到老婆婆的臉色突然變了:“你們賠不起!”
劉大生再也坐不住了,把一百塊錢扔到桌上,拉起陳昭就跑。看上去老態龍鍾的老婆婆忽然變得敏捷起來,伸出鳥爪般的手就來揪他們。幸好劉大生反應快,虛晃一下閃過去,和陳昭上了汽車一陣急馳,老遠還聽見老婆婆在後麵的嘶叫聲。
駛出村口,兩人遠遠望見高樓的燈海時,才長舒了一口氣。忽然,隻見燈光忽閃了一下,竟全滅了。劉大生咒罵了一句,“又停電了!”因為臨近春節,為了節約電能,城市各區常常輪流停電。四圍頓時一片黑暗,隻有兩盞車燈利剪似的照在前麵路上。照原先的目測,離樓群不過一分鍾的路吧,可是都駛出十分鍾了,車燈照射的兩旁還是一片片耕地!
劉大生不由嘀咕起來:“我原先就覺得村子可疑,看樣子,我們遭遇鬼打牆了。”陳昭博覽群書,便給他解釋,其實鬼打牆是出於人在黑暗中的錯覺,不知不覺走了一個圓圈,又會回到原地。說著她走下了車,讓劉大生開著車在後麵慢慢跟著,注意一定要讓她的身影處在兩個車燈中間,也就是始終走直線。
這樣一來還真見效,不大功夫,就見耕地沒有了,前麵出現一座座黑黝黝的建築物。劉大生下了車,拿了支手電和陳昭手挽手向建築物走去。到了跟前,手電一晃下,兩人同時驚叫起來,“食為天!”
難道說又繞進了那座可疑的村子?兩人齊齊回頭,隻見汽車像蒸發一樣消失了,原來的路口處憑空出現了一座建築物!
起風了。按說七月的風不該這麽冷的,可現在卻像一把把小刀子,無聲無息地刮在陳昭身上。劉大生
見狀忙把他的西裝給披上,可她的牙齒還是不住地打戰,分不清到底是冷還是恐懼。劉大生身上一點冷的感覺都沒有,他隻是出汗,一滴滴冷汗不停地流下來。陳昭說她都要凍僵了,一定要找間屋子暖和暖和。劉大生隻好遠遠躲開食為天,敲隔壁一家的門。敲了半天,也沒人理,他幹脆猛力一推,門開了。等兩人走進去,沒想到這裏竟是一間空屋,除了四麵牆一座院,連根柴草都沒有。陳昭一進來就窩在牆角,想稍微暖和下,不料牆壁竟是冰寒刺骨,敲一下發出金屬的聲音,這裏竟是座鐵屋子!這時劉大生腳下一滑,摔了一跤,等他爬起來,發現手上衣服上沾滿了血水!兩人同時大叫,趕緊拉著手驚慌失措地跑出來。
陳昭身上還是冷得不行,劉大生隻好帶她一家一家找,結果連敲十幾家,都和第一家的情況一模一樣,兩人膽子再大也不敢進去了。陳昭猛然想起食為天的屋角有堆幹柴,點著了正好烤火。便和劉大生去推食為天的門。沒想到這門一推就開,老婆婆人不在,但那些陳設還擺在那裏,灶下就堆著幹柴。
陳昭跑過去,拿出打火機就點,沒想到怎麽也點不著。忽然,劉大生拉起陳昭就跑,等跑出門來才向陳昭解釋,剛才看到了桌上放著一把完好無損的紫花茶壺,正是他摔碎的那把。陳昭說:“也許老婆婆有好幾把一樣的呢。”劉大生陰著臉說:“這把壺的把上有個小缺口,我不會認錯。”
陳昭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看看表,現在也就九點啊,全村五十來戶人家,竟沒有一戶點蠟燭的,黑沉沉的就像一座大墓。四周是窒息般的靜,連同風聲都像從地底刮上來的,沒有一絲聲音。
忽然,遠遠好像有人在唱歌。有人就好辦了,兩人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水草。聲音漸漸近了,原來哼的是《說唱臉譜》的調,歌詞聽不明白。轉過街角,電筒一照,卻是個帶著副破眼鏡的瘋瘋癲癲的中年男人。陳昭拿手電一照男人的腳下,還好,有影子。她見劉大生抖成了一團,她隻好自己上前問,說不定能問出路來。
“請問,我們怎麽才能走出這村子?”瘋男人把手一招:“想出去?跟著它走就行了。”夜色裏忽然出現一隻長著森森白牙的烏鴉,向東麵飛去。說也奇怪,烏鴉一飛前方就出現了一條道路。劉大生拉住陳昭的手就要走,那個瘋子在身後嘻嘻直笑:“等等,拿著我給你們的禮物,別掉了。”陳昭手裏一重,發現多了個包袱,也不敢丟掉,夾在腋下。
兩人很快跑出村口,劉大生說瘋男人很可疑,讓陳昭扔掉包袱,陳昭想著人家指了路啊,裏麵不會有壞東西,便把包袱解開了。這一解兩人同時驚叫起來,裏麵竟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小白兔。小白兔四肢亂搖,忽然一張嘴,吐出一條長長的蛇信來!
陳昭手一抖把包袱掉在地上,就在這刹那間,滿世界大亮,終於來電了!
所有的恐懼都被光明驅散了,兩人看看四周,哪裏有什麽小白兔?而他們的汽車,就停在不遠處,幾個頑
童正上下打量。前麵,正是食為天小吃店,那個老婆婆在燈光下忙忙碌碌,嘴裏還嘟囔著:“老停電,以後生意還怎麽做?”一眼看見陳昭和劉大生像傻子似的站在那裏,便招呼說:“你們還沒走?這種窮地方不合適你們這些有錢人住。”
燈光之下,兩人膽子不覺大了,陳昭便走過去問:“你們村怎會建在城市中央?”老婆婆苦笑一聲:“我們這裏早就規劃蓋化工廠了,可我們害怕汙染環境,影響健康,一直頂著不讓動工,這一頂就好幾年。”“為什麽您不供應熱菜?”“今天是寒食節啊,照規矩不動煙火。”“我們打碎了您的茶壺,為什麽您說我們賠不起?”“因為這把壺是過世的老頭子買的,不值幾個錢,就是給我留個念想,你們就是賠,也買不到一樣的了。”“可是後來,您怎麽不讓我們走了?”老婆婆笑了:“我那點菜就值二十塊,得找給你們零錢啊。”
就怎麽簡單?兩人不由啼笑皆非。劉大生說出了他的疑惑:“可剛才停電,村裏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了?還有那把缺口茶壺,怎會又完好如初?”他把剛才發生的事一說,老婆婆直納悶:“你們說胡話啊,我一直在這裏忙活,你看,這是我點過的蠟,至於茶壺,碎片我還沒打掃呢。”
陳昭看一眼劉大生,都看出了對方的驚慌。這時就聽老婆婆說:“那個瘋子倒實有其人,你們看,就在遠處牆角坐著呢。說起來這人還是個文化人呢,去年化工廠來這裏考察,他就和人家吵起來,說廢水廢氣會讓人和動物的後代畸形,不想竟遭了化工廠老板一頓打,後來就瘋了。”陳昭一聽心生惻隱,便想買點吃的給瘋子,不料老婆婆不讓,說瘋子很是奇怪,誰也沒見他吃過東西,但就是餓不死,還整天在村子裏唱改了詞的《說唱臉譜》,“長舌頭的白兔,有白牙的烏鴉,都是因為廢水血花花!”
兩人上了車回市裏,很快上了公路。這時陳昭向陳大生說她的見解:“據說一個人的意念太過強烈,便會造出一個幻相。我看咱們停電以後,就是進了瘋男人造的幻相裏了。所以咱們見到了那些奇怪的東西。”劉大生點著頭,卻沒有說話。陳昭繼續說:“但為什麽恰好是你我倆人進了幻相?聽說你的化工廠為了銷售快,也建在市裏,會不會就是你打傷了那個瘋子?”
劉大生知道瞞不過,隻好嘿嘿笑著說:“在商言商嘛,當然是賺錢第一。”這時陳昭看一眼車前,忽然驚叫一聲:“瘋男人就在前麵路上!”劉大生還以為她嚇唬自己,一個瘋子會快過自己的車?沒想到一聲巨響,真把那個瘋子撞出老遠。
下了車,劉大生過去察看,隻見瘋子腦漿都出來了,但眼睛還睜得老大。他和瘋子的眼光一對,竟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機打起來,要下屬撤銷化工廠的立項,再策劃個鄉村一日遊,要盡量保持村莊的原貌。電話打完,他也清醒了,不由媽呀一聲大叫,拉著陳昭上車就跑。
汽車揚起的煙塵裏,隻見那個瘋子的眼睛緩緩閉上,竟是露出一絲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