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慕容姒已經沒有再拒絕的理由。
自從上次一別後,她想過很多再見太後的場麵。
唯獨沒有眼前這種。
太後病懨懨的躺在床榻上,被玉嬤嬤攙扶起身,她看了眼慕容姒,語氣還如曾經那般慈和。
“姒兒,你、你這是——”
“回太後。”慕容姒鮮花後,動作多有不便,微微福身後對太後解釋,“三個月了。”
太後沉默,布滿魚尾紋的眼角開始漸漸濕潤。
須臾過後,太後伸手招慕容姒過來,“好,甚好。姒兒到底是長大了,也到了身為人母的年紀和時機,快過來讓哀家瞧瞧孫兒。”
慕容姒心裏發堵,但還是湊了過去,就像以往那般,與太後親近。
“太後要想知道是不是孫兒,可能還要等上些時日了。”
“哀家在後宮見過多少妃嬪懷有身孕,是男娃還是女娃,哀家一看便知。”
太後緊抓著慕容姒的手摩挲在手心,慕容姒有很多機會去窺探她的脈象,但都忍住了。
她做不到手刃仇人,卻沒有心善到去關注太後的安康。
慕容姒抿唇,淺笑,“那太後可看出姒兒肚裏的是一胎還是雙胎了?”
“嗯,按照月份來說,你這肚子可不小。哀家——咳咳——估摸著姒兒這是要兒女雙全了。”
太後忽然鬆開她的手,掩嘴猛咳了幾聲。
玉嬤嬤端來水,慕容姒接過,侍奉太後喝下。
“太後仔細著身子,天氣熱了,也莫要貪涼。”
這點關心,是慕容姒最後的底線了。
太後強壓下喉嚨裏的痛楚,努力放柔語氣道:“會的,哀家拚著這一口氣,也要等到見到哀家的小孫兒。”
又是寒暄一陣,寢殿中偶有太後陣陣的笑聲傳出。
玉嬤嬤站在門口處,偷偷抹著淚。
從永壽宮走向宮門的路,要穿過禦花園的一角。
看著海棠葳蕤的那片林,慕容姒眼眶紅了。
或許,這將是她最後一次悠哉的逛皇宮了。
第三日,太後終是抵不過病魔和心魔的折磨,薨逝於那日清晨。
在臨走時,太後下了最後一道旨意,收了皇後的封印,命皇貴妃為後。
麗妃為貴妃,共同主理六宮。
直到新皇即位,大乾的天下一片盛世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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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慕容姒在房間裏忙的焦頭爛額。
隻因小海棠和小蒹葭想要一隻母妃親手繡的荷包。
白鷺幫不上忙,沉月便在一旁仔細教導。
小晨曦看著母妃為了讓兩個妹妹不傷心,手指都快要被紮破了。
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負手而立在兩位小妹妹身前,冷聲道:“荷包乃身外之物,買來的要比母妃繡得好看許多。王府是差了錢,還是差了人?為何偏偏要折騰母妃?”
小蒹葭比較活潑,吐了吐舌頭,躲在二姐背後,“別人的荷包都是母親繡的,我也想要。”
小海棠相對比較沉穩,故作高深的點了點頭,“沒錯,別的孩子有的,我們也想有。”
“你們!”江晨曦一甩衣袖,斥責道:“別說當大哥的沒告訴你們,若被父王知道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噗。”慕容姒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將三個孩子攬在懷中,“沒事,母妃閑來無事,隻要你們不嫌棄母妃的手藝,那母妃定會在一年之內,讓你們每個人都戴上母妃的荷包。”
“一年?”江海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年?”江蒹葭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一年?”江晨曦人生五年來,從沒這麽無語過。
慕容姒伸了個懶腰,點頭,“怎麽?不想要了?”
“要!”
三個孩子的聲音中,還摻了一道略微陰冷的男聲。
江懷胤不知何時站在門前,冰冷的眸掃過三個小團子,“你們又在折騰本王的王妃了!?”
江晨曦搖頭,立即站到江懷胤的身側,指著兩個妹妹道:“都是海棠和蒹葭。”
“如此說來,你不想要你母妃的荷包?”江懷胤垂眸看他。
江晨曦撇了撇嘴,“想。”
“對呀對呀,一直是哥哥想要,才指使我纏著母妃的。”小蒹葭看熱鬧不嫌大,添油加醋道。
慕容姒無奈苦笑,一胎三寶,每個都是活寶。
古靈精怪的很。
“讓白鷺帶你們去睡午覺。”江懷胤見到小蒹葭事不關己的態度,還有小晨曦委屈的神情,怕再耽擱下去自己嚴父的形象即將不保,大笑出聲,立即讓三個團子出去。
三小隻表情悻悻,蒹葭在臨走前還歪頭衝慕容姒眨了眨眼。
以為父王沒看到,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江懷胤盡收眼底。
慕容姒再也繃不住,大笑出聲:“你跟三個孩子計較什麽?”
“本王擔心你的手指。”江懷胤將慕容姒圈在懷中,大手包裹住她的玉手,眼底透著心疼。
“本王若沒記錯,你在慈寧宮的時候,針織女紅多少還是夠看的。為何——”
江懷胤隻是隨口一說,慕容姒卻驚起了滿身的冷汗。
這麽多年,王府後宅隻有她一個女子。
在與江懷胤日夜相處的過程中,自己的破綻越露越多。
很多時候江懷胤都用玩笑的語氣笑問她,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慕容姒:“……擱置了一段時間,許是忘了。”
江懷胤捧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被針刺過的傷口,“不想做,便不做。那幾個小的,本王去解釋。”
一直以來,江懷胤說的最多的也便是這句。
在江懷胤身邊,她活的比現世還舒心。
慕容姒展顏一笑,“江懷胤,我很榮幸,‘我’嫁的人是你。”
“慕容姒,你的確該榮幸。不過世上還有比你更幸運的人,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
江懷胤埋首在她的頸窩,“本王能夠有你,亦是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