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雙泛紅的手怎麽也不聽使喚,最後她奮力的按住了自己的手。硬逼著自己為魏騫把脈。

不知什麽時候,鍾叔和柳柳已經站在她的身後,看著謝九娘這樣,都不由自主的抹了一把淚。

“祖父……”

謝九娘好不容易終於能給魏騫把脈,卻發現竟然是死脈,毫無生機的可能性!

怎麽會!怎麽會呢!

“不可能的……”

謝九娘落下眼淚,難以置信的搖頭,“祖父之前的身子一向可以的,連吃的藥都是由我和鬱閣主檢查無誤才服用的。”

“鍾叔!”

她咬著牙,轉臉看向了鍾叔,“你說,到底怎麽回事!”

“發生了何事!”

“夫人!”

鍾叔被謝九娘厲色的聲音嚇著了,他一跪下,外麵的下人紛紛都跪了下來。

“今晚老爺用晚膳後,便覺得有些累了,我便扶老爺去歇息,等我去將藥端來的時候,老爺他,他已經……”

最後幾個字鍾叔已然說不下去了,但是謝九娘卻已經完全明白了,她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說道,“藥呢?”

“藥?”鍾叔愣了一下,瞬間想起來,馬上站起來說,“我,我剛端過來,給了老婆子,她,她……”

“老婆子!”

果然看見老婆子手裏端著藥,鍾叔一把奪了過來,遞給了謝九娘。

謝九娘多看了一眼這位許久未出現的老婆子,接過來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發現並無任何問題。

這下,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夫人,這藥有問題嗎?”鍾叔緊張的問道。

謝九娘端著的藥碗的手,有些發抖,壓低了嗓音,艱難的說了句,“沒有。”

隨後柳柳接了過來,放在了一旁。

她慢慢的走到了魏騫的身前,垂眸許久,終於又落下了一滴淚。

“鍾叔,傳個消息進宮。”

鍾叔聞言點頭,又看向謝九娘道,“夫人,老爺的屍首要不要……”

“不用。”謝九娘打斷了鍾叔的話,她望著魏騫蒼白的臉,低聲喃喃道,“我不信祖父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去,我要親自稟告聖上,求仵作驗屍!”

“夫人!”

“夫人不可啊!”

謝九娘剛說完,鍾叔等人全部跪了下來,紛紛大驚,連連拒絕。

老婆子突然發瘋似的啐了一口,指著謝九娘大罵,“謝九娘,你簡直是不孝!竟敢讓仵作來!這是對老將軍的不敬!你怎麽這麽歹毒的心啊!”

說著,老婆子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嗷嗷大哭起來,“老將軍太可憐了,孫子不在,竟然讓這個毒婦做主啊!她如此對待老將軍,老將軍一身榮辱,此時死不瞑目啊……”

“你給我住嘴!”

鍾叔一巴掌打在了老婆子臉上,老婆子又嗷嗷叫了幾聲,與鍾叔廝打了起來。

眾人看見,紛紛低著頭,有口難言。

謝九娘看見,臉上劃過了一絲的怒氣,但是因為魏騫身亡,她不得不強忍下來。

“夠了!”

她上前一步,低斥了一句。

兩人被迫停下來,謝九娘吩咐下人將兩人先行帶下去冷靜。

而謝九娘則檢查了一下魏騫身上毫無傷口,所以對魏騫的死亡越發覺得懷疑了。

她來不及傷心,立馬囑咐柳柳拿來紙筆,將魏騫的事大致寫下來,告知了魏騫。

魏府發生這樣的事,謝九娘必須了冷靜下來。

“姑娘。”柳柳站在了謝九娘的身邊,望著她滿眼通紅的模樣,謝九娘根本毫無反應,她將信塞給柳柳,再三催促道,“快去快回。”

“好。”

柳柳雖然放心不下謝九娘,但是還是拿著信走了出去。

魏府發生這樣的大事,立即傳到了宮裏,魏騫身為定國將軍,曆三任皇帝,這樣的身份,無論何時,都是被聖上敬重的。

此時的消息被李章知道,立即下了旨意,派人去魏府守著,並且囑咐宋明昭親自去魏府協助。

謝九娘哪裏也沒去,隻是跪坐在了魏騫的床榻邊,外麵的雪越下越大了。

京中的人連出橋走不了,一片白茫茫的,看不到頭。

魏府連夜掛起了白燈籠,帖子早已準備好,連棺材都是鍾叔去準備的,這件事不是他自己決定的,而是魏騫決定的。

早在魏騫身子不好的時候,就悄悄吩咐過鍾叔,鍾叔一直記在心上。

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真的用上了。

鍾叔被老婆子抓的臉上滿是血痕,但他已經沒了心思同老婆子發瘋了。

“將棺材抬進後院。”鍾叔吩咐下人。

他說罷,望著對麵院子的燭火,重重的歎了口氣。

“鍾叔,夫人她……”下人站在旁猶豫的說了句。

鍾叔搖頭,“等著吧。”

“什麽時候夫人吩咐了,再去做。”

下人點了點頭,不敢說什麽。

後半夜,天氣越來越冷,雪越下越大,柳柳來時,雪已經很厚了,她提著裙子,將炭火往屋子裏送了些。

陪在謝九娘的身邊,謝九娘哭累了,隻是覺得渾身發冷,她抱緊了自己。

靠在床榻邊的柱子上,抿唇閉眸。

慢慢的,她睡著了。

柳柳望著,站在旁邊,默默的抹著眼淚。

就在即將天明的時候,宋明昭帶著人終於到了魏府,一下馬車,就被鍾叔帶著進了府。

他們幾人踏入廳堂,越過屏風,看見就是這樣一幕。

消瘦的謝九娘斜靠著床榻下,裙子隨意搭在了地上,側臉慘白,耳邊垂了幾絲發,瞧起來,十分的可憐和堅韌。

“夫人?”

柳柳看見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推了推謝九娘,謝九娘本身就睡的淺,一下子就醒了起來。

她眯著眼,一手搭著,隨意的抬眸看了過去。

在看到一身風雪的宋明昭,一下子就愣住了。

“宋大人?”謝九娘嗓子幹澀。

宋明昭眉眼一跳,眼底閃過一絲的心疼,他急忙走上前,“魏夫人還好嗎?”

謝九娘苦笑一聲,垂眸搖頭。

鍾叔立即上前,吩咐眾人去熬熱湯來,而謝九娘想要站起來,許是跪坐的時間太長,一瞬間身子有些晃,向前傾去。

柳柳見狀,深呼一口氣,正想去扶,不料身側的宋明昭眼眸一動,迅速上前,扶著謝九娘的手腕,輕輕一托,待謝九娘站好後,又悄無聲息的放了下來。

柳柳親眼看見之後,立馬轉頭看了眼鍾叔,幸好鍾叔在吩咐下人,並未看見這樣。

謝九娘也是被嚇了一跳,但是看見宋明昭扶了自己一把,她扯了扯嘴角,“多謝宋大人。”

宋明昭動了動嘴,“不必。”

“魏夫人看似狀態不太好,不如先去歇一歇?”

他的嗓音還如以前一樣溫和,謝九娘明白宋明昭的好意,但是眼下她卻歇不得,想起這個,抬頭便問,“不知宋大人可否將聖上回複帶來?”

宋明昭點了下頭,“聖上明白夫人的疑心,但是眼下怕是不行。”

“為什麽?”謝九娘心裏難受,著急的問道,但是看宋明昭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何等的聰明,之前跟著魏鈞麵見李章多次,也深知他們的計劃。

若是此時情況不允許,除非隻有一種情況。

“現在聖上他……”

宋明昭皺眉,壓低了聲音道,“徐老帶著西邊的人進宮了。”

“魏夫人,此事怕是難辦了。”

“眼下還是讓魏老爺安息吧。”

謝九娘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一聲,手指緊緊的攥著,因為用了力氣,手心都印出了印子。

她咬著唇,眼圈泛紅。

柳柳在旁邊小聲的對謝九娘說,“姑娘,鍾叔早已備好了棺材。”

“是嗎?”

謝九娘輕聲說了句,眼神有了一絲的恍惚。

她不知道,這樣多的事,一件一件連著,她到底該怎麽辦。

“同鍾叔說,入靈吧。”謝九娘好不容易吐出了一句話,身子瞬間疲憊了許多。

宋明昭看著謝九娘道,“魏夫人放心,聖上特意囑咐我,安排好魏府的事。”

“好。”

謝九娘僵硬的說了個字,而後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隨後鍾叔走了進來,宋明昭將這件事告知了鍾叔,鍾叔連連點頭,又不斷的抹淚,開始吩咐了眾人布置靈堂。

魏騫被收拾了一遍後,抬進了棺材,放置在了靈堂的正中央。

一時之間,漫天白雪,魏府滿府白燈籠,相互映襯之下,竟然顯得十分淒淩。

謝九娘回府之後,她換下了一身衣裙,穿上了白衣,走到了鏡中,將發挽起,帶上了一朵白花。

鏡中的謝九娘,一臉素顏,眼眸水波,眼底悲戚。

“姑娘?”柳柳從外麵走進來,帶來了一抹涼意,她將湯端了上來,“你一夜沒吃東西了,喝點湯墊墊肚子吧。”

“我吃不下。”謝九娘瞥了一眼,淡淡說道。

柳柳心疼的不得了,她拉著謝九娘坐下來,勸她,“好姑娘,您喝點吧,若是身子出了問題,眼下該怎麽辦啊?”

謝九娘聞言,垂眸抿唇,隨後端起了碗,喝了一口,突然臉色一變,瞬身反胃,她捂住了嘴,走到了一旁,全部吐了出來。

“姑娘!”

柳柳嚇了一跳,趕緊去拍她的背,“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去叫大夫!”

謝九娘一把拉住了柳柳,“別去。”

“你忘了我也是大夫了。”謝九娘臉色發白,十分虛弱的嘴角勾了勾,“脾虛受涼而已,不必擔心。”

“將膳食撤下吧,我實在沒胃口。”謝九娘瞥了一眼桌上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