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蓉暗含埋怨的眼神, 落在了秦狩眼中,隻覺得沈楚蓉要和他玩笑一般,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秦仕和沈楚蓉的擔心完全不同。
他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沈楚蓉身上, 目光看向涼亭一側的滴漏。
距離開始用飯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秦朝丁氏還有丁卿雅和百靈等人, 依舊沒有音訊。
秦仕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一旁的秦狩, 眼中的懷疑不言而喻。
是不是他沒按照吩咐, 把秦朝的事情給捅出來?
沈楚蓉沒留意二人的眉眼官司, 把準備的汾酒拿出來,給二人倒上, 舉杯朝秦仕, “昨日倉促, 尚未祝賀父親大壽, 楚蓉祝您開戰必勝,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這祝酒詞, 居然一模一樣!”
秦仕看著沈楚蓉, 目光閃過一抹悵然, 而後,目光盯著汾酒道, “你的祝福我收下了,隻這酒, 就算了, 我不喝酒。”
秦仕居然不喝酒??
沈楚蓉不由一愣,從軍上戰場的將士們對酒的癡迷程度她是知道的, 上次和牛羊一起送到秦軍中的酒有多受歡迎, 就連張先生那等儒雅的謀士, 也都要走了一壺。
許多將士下了戰場,因為血腥和殺戮,因為戰友的死亡和背叛,都會選擇飲酒去麻痹自己。
而秦軍中,甚至,有專門的命令去約束將士們,什麽時候可以飲酒,什麽時候不允許。
在這種氛圍中,秦仕居然不飲酒?
“蓉蓉你坐下,給爹茶就行。”
秦狩自在的的換了個坐姿,親手端了個汝窯天青的茶盞遞給秦仕,裏麵是雨後清明的新茶,入口甘甜。
秦仕一飲而盡,把茶盞放下,看著秦狩,想到了方才的眉眼官司,不懷好意的開口,“你這是沒辦好差事,準備拿茶水來堵你爹我的嘴?”
秦狩搖頭,又端了杯茶放在沈楚蓉麵前,笑道,“不不不,我是讓父親你潤潤嗓子,等下要說話的時候比較久。”
“什麽比較久?”
沈楚蓉在想著事情,耳中落了一拍,沒有聽到秦狩和秦仕的對話。
“是......”
“沈楚蓉,你給我出來!”
秦狩話音尚未落下,從芙蓉院的前院,傳來一道尖銳女聲。
聲音刺耳,讓沈楚蓉瞬間皺眉。而秦狩和秦仕也瞬間板了臉,互相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兩個字,“來了!”
果然,隨著聲音落下。
丁氏帶著丁卿雅從前院走了過來,丁氏一身秋香色對襟襦衫,下麵穿著和丁氏年齡不是很匹配的粉色裙子,頭上呢,也是插著粉色的荷花。
丁氏姿色不是很出眾,但勝在一身皮肉養的很白,沈楚蓉平日裏也很少見她這樣裝扮。
也不是不好看,而是,老黃瓜刷綠漆的違和感。
明明已經到了該沉穩的年紀,可偏偏穿的是一身粉紅,又搭配了秋香色的對襟裙,若說是沒有人在背後指點,沈楚蓉是不相信的。
目光落在了緊隨其後的丁卿雅身上,丁卿雅同樣的,是一身粉色的襦裙,可下午見到的時候截然不同,顯然是換了衣裳。
丁卿雅不是自己想換,而是秦朝嫌棄目光讓她心底覺得害怕。
因為一件兒衣裳讓表哥不喜歡,這生意未免太不劃算了。
尤其是,秦朝吩咐完百靈的事情後,居然直接跨馬去了碼頭。
說什麽是碼頭的糧食出了問題。
能出什麽問題呢?還不是厭惡了她!
丁卿雅一路上不滿的回到西苑,早就把被拋在甬道上的百靈拋在腦後。
生死有命,表哥都說了不必費心。
這個孩子又是死胎,區別不過是百靈死不死的問題。
至於和丁成**的事情,她回去的時候,李成林那小崽子還在睡覺,肯定是不知道的,根本不用擔心會被戳破。
見到沈楚蓉,她先是驚呼一聲,而後,像是看到什麽恐怖的事情一般,藏在了丁氏的身後,“姑姑,姑姑,那沈楚蓉,她,她居然眼勾勾的盯著我啊!”
“姑姑,我害怕!!!”
“????”
她害怕??!!
丁卿雅是在說什麽的鬼話!!
沈楚蓉皺眉,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丁卿雅和丁氏不過剛到後院的簷廊處,距離到涼亭還要轉過一個回轉的小彎,穿過池塘上的小橋才能抵達。
中間隔了這麽遠,丁卿雅她是怎麽看出來,自己對她沒有善意的,又是怎麽看出來的,她瞪她,直勾勾的看著她的?
再說,如果丁卿雅她不心虛,懼怕自己看她?
沈楚蓉的神色變了,而秦仕和秦狩,自然更知道其中事情有鬼。見丁氏疾步匆匆的轉過小橋,抵達涼亭,秦仕端了茶盞喝了口明前茶。
入口的回甘也沒有讓他心情好轉,直接把茶盞撂下,發出砰的一聲。
聲音不大,淡淡抬頭看向丁氏,慢悠悠的開口,“丁氏,你方才喊兒媳婦,是什麽事情?”
茶盞落在桌麵的聲音不大,秦仕說話的聲音也不大。
可兩種聲音結合在一起,竟然讓丁氏渾身打了個哆嗦,回頭瞪了一眼丁卿雅,讓她辦事兒,是怎麽辦事兒的。
不是說,要先來芙蓉院看一下,秦仕或者那該死的二小子在不在,如果在,就等改日在發作,如果不在,他們今日就徹底利用百靈流產,把沈楚蓉給踩死了!
丁卿雅方才也沒有留意秦仕等人在涼亭中,此刻被丁氏看了一眼,不由心底發虛,小心開口詢問,“姑父,二爺,你們怎麽在這裏?”
“如果本將沒有記錯,是本將先開口詢問的你們?”
秦仕臉色低沉,三角眼宛如鷹目一般,目光銳利,上下打量了丁氏和丁卿雅一番,“還是說,你們不把本將放在眼中,所以,把問話,也放在腦後,置之不理??”
話是問話,可秦仕用的是肯定語氣。
“我不敢......”
丁卿雅被嚇得瑟瑟發抖。她敢在暗地裏耍小心思對付沈楚蓉,那是知道沈楚蓉在京城中不得榮成公主喜歡,父親沈相國也幫不了她。
秦朝呢,對這個妻子也頗為看不上。還有榮成公主的承諾,隻要是讓沈楚蓉日子難過,那麽榮成公主就會直接上書皇帝,越過秦仕立秦朝為秦州未來的主子。
畢竟,秦朝不是秦仕的孩子,在屢次不能滅掉秦狩後,唯一的機會,隻能是指望未來的九五之尊。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對沈楚蓉下手,秦朝知道,也不會多說什麽,反而會誇她做得好。
可這種小心思,在麵對秦仕和秦狩的時候,全都化成了懦弱。
畢竟,秦仕不是旁人,他是整個秦州大地上實質的王。而秦狩呢,戰功累累,可以說,秦州能有如今這安定局麵,就是少年的秦狩率軍出戰。
秦家軍和秦狩生死奮戰,可以說,某些秦家軍,比如以張先生,李書生,石頭等人為首的將士,甚至比服秦仕還要服秦狩!
這種局麵下,二人若是隨口一句話,就能讓丁卿雅算計已久的事情直接化為煙花,瞬間消失在空中,絲毫留不下存在的痕跡。
強權壓製,丁卿雅麵對二人,甚至連惡毒的念頭都不敢有。
秦仕說完,見丁卿雅目光躲閃,整個人瑟縮躲在丁氏背後,而丁氏呢,強裝鎮定,任由外甥女一個人麵對秦仕的詢問。
瞧瞧,這就是他們一家子。
秦仕不由冷笑一聲。
原本以為丁氏這外甥女丁卿雅會有幾分出息,畢竟,都敢背著老大在外麵偷人了。
可誰知道,真正見了麵,不過是個小垃圾。
連她的問話都不敢回答,能有什麽出息?無非是心思歹毒,仗著別人不如她心狠手辣罷了。
而一旁的秦狩,見沈楚蓉是一副起身要迎接丁氏的姿態,拽著她衣袖,示意沈楚蓉坐下。
沈楚蓉心中知道丁氏來意不善,甚至,猜到了緣由。
定是百靈那孩子不好了,丁氏以為是自己做的,所以這才來找茬。
沒想到,在秦朝凱旋回家那一日,她躲開了百靈見紅流產的事情,刻意沒有給她打下腹中的死胎。直到今日,這殘害秦朝子嗣的罪名,依舊是要被丁氏和丁卿雅栽贓到她身上。
那她,還會落得和前世一樣的結局嗎?
沈楚蓉不由為這個猜測感到心驚,再看了眼壓不住嫉妒和怒火的丁卿雅,她對著秦仕倒是分外乖順,可在看向自己時,目光中的妒忌就好像是能化作實質一般,看著就讓人心生畏懼。
不過,她早就見識了丁卿雅的陰毒,前世的結局就是教訓,此刻,她絲毫不怕!
不就是比誰會演嗎??
沈楚蓉揮開秦狩拉著的衣袖,苦笑一聲,精致小臉上滿是痛苦,“母親,不知您今日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我......”
丁氏張口正要解釋,可在秦狩和秦仕兩道目光看過來的時候,腦海一片空白。
她要怎麽說??
難不成,說自己和外甥女說好了,早就發現百靈肚子裏懷了個死胎,畢竟百靈是那種娼妓園子裏出來的人物,早年被用了藥,身體不能有孕,或者有孕了生不下也是個常事。
而她們,正是準備利用百靈懷著的死胎,想要借此機會打擊沈楚蓉,討好榮成公主?
她們可以在心底這麽想,甚至也可以這麽做出來,可是,可是他們能說出來嘛?
必然不能啊!!!
秦仕是什麽樣的人物?說一不二,是整個秦州實際上的皇帝。整個秦州的官員委派,甚至是稅收民賦稅都是由秦仕定下。
這樣的人,怎麽會甘心輔佐朝堂上那位昏君?
若是知道借機討好榮成公主,甚至讓不是他親生的秦朝上位,可以想象,秦仕的怒火。
因此,丁氏硬生生打了個寒顫,把沒有說出口的話,給憋了回去。
沈楚蓉見她結結巴巴,對丁氏的敬畏去了幾分。心底知道對方來意不善,一不做二不休西,若是就此放過丁氏,她也不會感恩,倒不如直接撕破臉皮。
沈楚蓉心底下定決心,目光在眾人麵上一一閃過,秦仕修煉到家,麵容不辨喜怒。
秦狩也是如此,隻他左手扶著茶盞,大拇指的指腹在上麵盤完,明顯是耐心已經到了極致。
丁氏自不必說,麵上是對自己的盤算,思索如何能從這件事情中脫身而出。至於丁卿雅,則著急的戳了下丁氏,催促她開口質問沈楚蓉。
知道丁氏的目的,沈楚蓉心底反倒是有了底、
索性,趁著丁氏在秦仕麵前猶豫,直接開口,把方才丁氏的話給懟了回去。
“方才聽您說話,那句讓媳婦出來的話,聽著怪嚇人的。可是媳婦做錯了什麽事情?”
“對啊,丁氏,你來說說,楚蓉這孩子,她做錯了什麽事情?”
秦仕欣賞的看了眼沈楚蓉,這孩子不錯,人家欺負上門,就該這樣打回去,而不是任由她們蹬鼻子上臉。
秦狩停下把玩茶杯頂的動作,利眸朝丁氏斜斜看了過來,不懷好意的開口,“母親啊,您怎麽不開口說話呢?是不是,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算計呢?”
連番質問,讓丁氏心底發虛。
尤其是秦狩看過來的目光,和那個人相似的容顏讓丁氏心底一個咯噔。
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丁氏想到了不願意回想的過往。
目光垂下,落在秦仕身前沈楚蓉倒的一杯酒時,丁氏穩不住神態,驚訝看向秦仕,“這,這酒,你喝了??”
你明明不喝酒的。
秦仕把玩了下精巧的小酒杯,端起來在鼻腔下嗅了一下。
搖頭,看向丁氏,“我沒有喝,丁氏,我永遠記得,當初因為醉酒,發生了什麽。”
當年......
丁氏目光帶著回憶,隻覺得整個人都在晃**,宛如隨風飄揚的一朵蒲公英,時間回到二十年前。
當年,也是這般。
丁氏她丈夫早逝,抱著才滿月的秦朝被趕出婆家。娘家不慈,哥哥也不是個能靠得住的,甚至,要把秦朝和她分別賣出去。一個給青樓裏做娼妓,另外一個,則賣給沒有孩子的老寡婦家裏做養子。
她為了母子能夠團聚,連夜跑出娘家,去投奔當時早已嫁了人的閨蜜-昭昭。
當時,昭昭就是用這種同情目光看著她。
宛如她是土地裏的一坨發爛發臭的爛泥,而她林昭,是高空中懸著的,毫無瑕疵的一輪明月。
對比明顯到,丁氏想到早就被遺忘的年少時光,隻想奪走林昭擁有的一切。
昭昭自幼就生的比她好看,父親是村子裏的唯一秀才,在村中開了個私塾教課,日子過的比莊戶人家的丁氏,不知強上多少。
昭昭娘自小就會打扮她,明明是同齡人,一個出門連見客的衣裳都沒有,隻能穿哥哥剩下的灰撲撲的打滿了補丁的褲子。而另外一個人,粉紅緞子杏色綢紗,再綁上兩個小銀鈴揪揪,沒割過豬草的肌膚養的和珍珠似的,當時,昭昭是整個丁家村少年的夢想。
可後來呢,丁氏她想盡方法接近昭昭,吃她娘給她準備的點心,穿她穿過的舊衣裳。雖然是舊衣裳,可比丁氏她娘過年時的布料還要好。
隻丁氏穿著好布料的衣裳,心底屈辱卻更重。她生的不比昭昭差,可因為割豬草,手上是黢黑的洗不幹淨的青草汙漬,臉上,也被太陽曬得發紅發黑。對比昭昭,她醜的宛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再往後,丁氏終於在嫁人的時候高過昭昭一頭,她嫁給了自幼在昭昭家私塾求學的秀才,成為了三街六巷裏唯一的秀才娘子。
而昭昭呢,因為父母之命,隻得嫁給了糙漢軍戶的秦仕。
秦仕不隻是個軍戶,這麽些年,之所以單身的原因,是因為父親早年在戰場上死了,隻留下一個哭瞎了眼的老娘。
林昭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一下子淪為人婦,原本還有林家父母接濟銀錢,可悲慘的消息接踵而來,先是昭昭爹因為風寒離了世,沒過多久,在秦仕出外征戰的時候,昭昭娘也因為摔倒,猝死在家中茅房。
小時候是想都不敢想的貴婦人,最後竟然沾了一身屎尿死了。
丁氏得知的時候,暢快的大笑。而林家父母留下的遺產,自然以林昭是個外嫁女無權繼承,被丁家村的族老給瓜分幹淨。
丁氏娘家,自然也分得些銀錢。隻後來,這些錢都被她那個大哥給賭了,丁家又恢複了赤貧的狀態。
丁氏投奔林昭的時候,是存了看熱鬧和走投無路的想法。和她所預料的沒有任何差別,林昭收留了她,在家裏做個粗活兒,洗衣打掃等,丁氏這才知道,原來秦仕這個糙漢,居然會這麽疼媳婦。
明明家裏存銀不多,可依舊不許林昭勞累。每當林昭暗地裏接了繡活兒貼補家用,秦仕就要和林昭鬧脾氣。丁氏便故意站在林昭這邊,獲取林昭信任。
直到,秦家老太太過世,秦仕征戰回來後,發現家裏喪事被林昭安排的妥妥當當。林昭送去軍中的信,被丁氏悄悄截胡。
夫妻兩個,第一次鬧了大矛盾。
而丁氏,就是借由這個機會,在二人分居的時候,趁著秦仕大醉到神誌模糊,穿著林昭最喜歡的衣裳,進了秦仕房間欲成就好事兒。
可她萬萬沒想到,秦仕醉的太過厲害,居然沒能支棱起來。
最後,還是她在身上掐了些淤痕,又脫光衣裳這才被林昭撞見。
林昭一氣之下早產生下秦狩,狩是因為生在冬季,而每到冬季,秦仕便會上山和同僚將士們上山去狩獵。此次出事,就是在狩獵後心神鬱悶,大醉而歸的時候。
從此,即便是如願成為秦仕的夫人,她這麽些年,也沒有見過秦仕再喝醉過一次。
而眼下,目光在觸及秦狩時,還有那盞被秦仕端起又放下的酒杯,丁氏突然就心態崩了。
這麽多年,她得到了什麽??
秦仕的喜歡?他的喜歡早就給了林昭,就連娶她,也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合作。
秦仕這個人嗎?
若不是當年酒醉後的事情,也不會導致林昭後來的事情。秦仕這麽些年,沒有妻妾,對女色看似完全沒有任何興趣。對她自然也是如此,除了當初那次險些成了的好事兒,這麽些年,夫妻兩個,從來都是分居的狀態。
秦朝夫人的地位呢?
丁氏雖然是秦仕的夫人,可這麽些年,更像是一個吉祥物。
秦仕防她就好像防備豺狼虎豹一般,秦狩小的時候,是秦仕親自帶在身邊撫養,就連奶娘等也不信任。
等秦狩長大了,秦仕也有了能力,對丁氏的防備更是到了一個頂峰。
比如:秦仕訓練暗衛,這些暗衛和秦狩一起訓練,導致暗衛們和秦狩一起長大,對秦狩忠心耿耿,不論如何收買,都不能讓他們背叛。
再比如:秦仕刻意分化秦狩和秦朝二人,雖然名義上,秦朝也是秦仕的兒子,可暗地裏,秦仕在訓練秦朝的時候加大訓練強度,導致秦朝早早放棄了武功,隻能成為一個謀士。
而秦狩呢,秦仕根據他的程度隨時調整,這些年下來,秦狩的武藝竟然打遍整個秦州無敵手。如果不是這樣,就在這次征戰安州的時候,朝兒朝秦狩射出的那一箭,怕不是會射中他的左肩,而是直接射中心髒。
沒了秦狩,就算是秦仕再不滿意,名義上的繼承人,也隻剩下了秦朝一個。
可惜啊,居然被他躲了過去,而且從此提高警惕,再也沒有下手的機會。不然,何至於用內宅的手段通過為難沈楚蓉討好榮成公主,曲線救國讓秦朝上位。
這是秦仕欠他們母子的!!!
丁氏如何想的,眾人都不在乎。
倒是沈楚蓉,見丁氏麵色陰晴不定,忍不住試探開口,“母親,您怎麽不說話呢?”
丁氏一愣,抽回思緒,目光落在素淡的席麵上。因為他們來的晚,沈楚蓉準備的飯量也不是很挫,此刻,早就一幹二淨。
正想趁機會為難沈楚蓉,可丁氏想到方才秦仕不喝酒的警告,眼底閃過一抹猶豫,最後咬了咬牙,隻得在八仙桌上坐了下來。
“姑姑??”
丁卿雅不解的看著丁氏舉動,疑惑出聲。
不是說,她們要借由百靈早產的事情,徹底把沈楚蓉踩死的嗎?
怎麽姑姑不問罪,反而是在餐桌前坐下了??
“無事。”
丁氏拉著丁卿雅坐在自己身邊,穩住心神,對上秦仕目光。
壓下心底越發心驚的直覺,連忙打圓場道,“我方才想事情入迷了,不知道朝兒有什麽事情,居然這麽久還沒來。
不過,老爺和沈氏這話說得,就好像妾做了什麽事情一般。是丁卿雅這孩子說,今日咱們府裏給老爺單獨辦個家宴,這不,我們來遲了,沒什麽事情。”
丁氏沒有預料到,秦仕和秦狩二人會幫沈楚蓉說話,連忙收起了怒氣,擠出笑容來。
可是在眾人眼中,她麵上的皺紋實在是太過明顯,怒意也沒有完全壓下去,眼底帶著怒火,可麵上帶著笑意,整個人看起來扭曲又怪異。
甚至,她還看似十分和藹的看向沈楚蓉,“媳婦啊,你這辦的家宴,怎麽隻有素菜呢?還有,這份量也太少了吧,我和你丁表妹還沒吃呢,就沒有了。”
“你相公也沒來,你快去讓廚房再去準備一些,咱們今日好好聚聚。”
“不用了!”
秦狩在桌下,按住沈楚蓉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他自己呢,則大喇喇的往後一仰,沒什麽尊卑的,率先開口,朝丁氏笑道,“母親不必著急,這些飯菜是不夠的,等會兒大哥回來,會帶些好東西來!”
秦狩這麽說,丁氏見秦仕默認,隻能就此罷了。
摸了摸餓到咕咕叫的肚子,她晚上可沒吃別的東西。隻能祈禱秦朝早些回來,不然,她這個當娘的,怕是要餓過這一頓了。
丁卿雅也狠狠地刮了下沉楚蓉,桌麵上隻有幾碟點心。
不是別的,正是丁卿雅最討厭的鮮花餅芙蓉酥等物,咬牙,寧願餓死她也不吃。
秦狩才懶得搭理這二人餓不餓,收回目光落在二人交錯的手掌上。
他方才雖然在開口,可他握著沈楚蓉的手,並沒有放開。
不止沒有放開,甚至,他還要得寸進尺的,不顧沈楚蓉的掙紮,把她小手牢牢包在大掌中。
大手包著小手,明明不是任何的肌膚接觸,可從手掌上傳來男人炙熱的體溫,讓沈楚蓉頗為不自在的掙紮了下。
一下,沒掙紮開。
兩下,還是沒有掙脫開。
三下,這次,男人開始反擊。
他加大握住沈楚蓉手掌的力度,感受著柔順肌膚在粗糙掌心的觸感。猛地一下用力,讓沈楚蓉感受到禁錮感的同時,又不會覺得很疼痛。
隨機,短暫一下的禁錮後,秦狩便鬆開和沈楚蓉牽著的手。
沈楚蓉察覺男人壓迫的力道遠去,心底鬆了一下,手掌張握了幾下,鬆弛被男人握過的不自在的肌膚。
然而,很快。
男人大掌去而複返,在眾人看不見的桌下,在隱蔽的角落,霸道的把毫無防備的玉手牽在手中。
十指交扣,指尖相錯,掌心相向而行,緊密貼合在一起。
甚至,男人還覺得不夠,另外一個手也挪了過來,把沈楚蓉的小手挪到自己膝蓋上,另一隻手,扒拉著她瑩潤的指甲盤玩。
沈楚蓉壓住幾乎就要湧出口的驚呼,白了一眼秦狩。
他,他這也未免太過分了!
秦仕和丁氏都在這裏,又是在說正事兒的時候,他居然,居然在桌下把玩她的手指。
秦狩察覺沈楚蓉的目光,微微一笑,“嫂子,你怎麽不說話,怎麽了嗎?”
“你是不是,想去給秦朝準備晚膳吧??”
秦狩麵容帶笑,可眼底的陰鷙讓沈楚蓉識趣的搖頭,“不是,我想著大爺帶來的東西應該夠了。”
說著,沈楚蓉趁機往外扯小手手,她不想被秦狩在這樣的氛圍牽著,尤其是在說到秦朝的時候。
心跳加速,沈楚蓉唯恐眾人發現,掙紮的力道小了些。
可秦狩見她力道弱了下去,麵容帶笑,“母親,我記得大哥還有個通房,怎麽你帶了丁表姑娘來,那位通房不是和表妹一個身份嗎?厚此薄彼,可不是個好事兒啊!”
“她......”
丁氏踟躕,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聽這話,秦狩好像是故意把話題引向百靈,可他,有這麽好心嗎?
秦朝突然出府,小廝和長隨包括秦甲等人也沒了音訊,雖然秦狩說是等會兒就回來,可依舊有塊兒石頭沉甸甸壓著。
再聯想到秦狩這話引向百靈,丁氏見多識廣,總覺得有一個陰謀,朝她和秦朝撲麵而來。
“她今日來了表嫂這裏後,回去就小產了。現在大夫還在那裏守著呢,姑姑問過大夫,又知道人來過芙蓉園後,正要詢問表嫂是什麽情況呢?”
丁卿雅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能對沈楚蓉下手,當即迫不及待的開口,絲毫沒有留意丁氏猶豫的目光。
在說完這話後,她興奮到不顧秦仕陰沉下來的臉色,錯以為,是因為沈楚蓉害人而生氣,尖著嗓子開口,“沈楚蓉!你不還快交代!你到底做了什麽事情,讓百靈妹妹早產?!”
“我做了什麽??”
沈楚蓉因為掙不開秦狩牽著的手,臉色很是不好。
此刻又被丁卿雅質問,兩種怒氣混合,讓沈楚蓉芙蓉小臉上染上陰霾,“不如丁姑娘說說自己做了什麽?”
“今日是丁表姑娘帶著百靈妹妹來的我芙蓉院,去請大爺又是你們一起去的。百靈姑娘自打進了我這院子,不過半盞茶時間。連杯茶都沒有喝,請問,丁表姑娘,我有什麽機會做什麽事情?”
“你現在做不了,那早些時候呢?!”
丁卿雅咬牙,朝沈楚蓉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嫉妒我和百靈姑娘,都懷了表哥的孩子。隻有你,新婚之夜表哥出門征戰,你因此懷恨在心!”
“所以!你才讓表哥打掉我的孩子,還對百靈妹妹的孩子下手!”
丁卿雅說的義正言辭,而沈楚蓉,隻覺得滑稽和搞笑。
“我嫉妒你們,所以就下手?”
“對啊!沈氏!你快交代!你到底對百靈做了什麽!!!”
丁卿雅迫不及待的催促,似乎是已經看到了沈楚蓉被她踩在腳下的快樂。
等沈楚蓉一倒,那能成為秦朝夫人的人,隻有她丁卿雅一個!
沈楚蓉微微一笑,反倒是不著急了。
“我什麽都沒做。”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罪名,真是的,這些人,過了一世,依舊是沒有絲毫的長進。
一模一樣的算計手段,陰毒又在外人看起來很有道理。
畢竟,因為嫉妒對丈夫的子嗣下手,這個理由實在是太有說服性了。
如果不是她早有準備,隻怕連這關都過不了。
“我不止什麽都沒做,甚至,我因為看到丁表姑娘你拽著百靈妹妹走了那麽遠,特意派秦金帶人跟著,正巧看到,丁表姑娘你拋下百靈妹妹走了。
人被秦金救下,現在已經送到了西苑,丁表姑娘,你現在來問罪,是不是晚了些??”
丁卿雅愣了下,“你把人送回的西苑??”
“不對啊!明明是我去求表哥,讓秦甲去救人的!”
丁卿雅喃喃自語,顯然不明白,為什麽表哥派去的人沒有出現,出了差錯。
而就在丁卿雅猶豫的間隙,似乎不敢置信的反複確認。
沈楚蓉不耐的皺眉,直接打斷她,朝丁氏道,“母親,早在丁表妹流產的時候,父親就說過把她送到莊子上。不如現在就把人送過去,等八月十八就從莊子上出嫁。”
“我看行!”
秦仕見沈楚蓉三兩下便把丁卿雅懟的無話可說,再聯想她今日讓自己帶大夫而來的舉動,分明是對百靈有可能出事,做了各種預測。
可惜了。
這般玲瓏通透的心思,居然是他那個蠢大兒的媳婦,若是給了秦狩......
心底如此想著,秦仕看向坐在一側的秦狩和沈楚蓉。
這一眼下去,氣的他險些原地蹦起來!
難怪,他就說,他這個禽獸兒子怎麽春風拂麵,一臉**漾的神情,雖然在沈楚蓉看來,是繃著臉,一臉的嚴肅沉穩。
咬牙,警告的瞪了一眼秦狩,示意她把沈楚蓉牽著的手給放開。
秦狩就仿佛看不到一樣,轉身看向一臉驚慌的丁卿雅,她正扯著丁氏衣袖,“姑姑,姑姑,我,我們不是說好的,我,我不想去莊子上......”
丁氏心底嫌棄的罵了句無用!
算計好的,在宴會上讓百靈小產生下死胎,借機怪罪宴會的籌辦者沈楚蓉。這個蠢婦,帶著即將臨產的百靈走來走去,導致她提前在甬道內難產。
結果呢,沒有妥善安置百靈也就算了,就連來質問沈楚蓉,也沒腦子似的一直衝。
明明平時挺有想法的,一見到沈楚蓉,就自動降智成三歲無知幼童!
可,不救也沒有辦法......
丁氏準備措辭開口,“卿雅她也是好心,畢竟,她也是為了百靈好,說起來,還是為了這個家好。”
“對對對對,我是好心啊!我.......”
丁卿雅連忙順著這話開口,語氣著急。
“就算是要罰她,還有成林呢,成林才幾歲,離開娘隻怕不妥,婆子丫鬟哪裏有親娘照顧的好。”
丁氏把成林的事情說了出來,而後懇求看向秦仕道,“說起來,也是我沒有管教好這兩個孩子。成林是朝兒和卿雅在婚前懷孕的,也因為這個孩子,李家對卿雅並不好,才讓她性格偏激了些,但她沒有壞心的。”
秦仕想到今日暗衛稟告,丁卿雅和丁成通奸的事情,李成林到底是誰的兒子,隻怕還兩說。
見丁卿雅也跟著求情,“姑父,姑父,我真的沒有壞心,求您看在成林的份上......”
秦仕看向沈楚蓉,“你管著家,這事兒交給你處理。”
若是能處置好,給狩兒當個媳婦,倒也不差。
丁氏和丁卿雅的目光,頓時都匯集到沈楚蓉身上。
丁氏恨得咬碎了牙,她壓著沒給沈楚蓉管家權,這話,是秦仕在點自己呢。
丁卿雅呢?則覺得那種熟悉的屈辱感又來了。
上次也是這般,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去留讓沈楚蓉做主。這次呢,同樣是這樣。
沈楚蓉她怎麽就這麽湊巧,每一次,都擋在她前麵。
迎著二人目光,沈楚蓉盡量忽視掉被男人握住手的觸感,開口道,“看在成林的份上,是應該放過丁表姑娘......”
“我就知道,表嫂為人和善......”
丁卿雅鬆了一口氣,正要準備感謝,就見沈楚蓉微微一笑,“你先別謝我,我話還沒說完呢!”
丁卿雅才放下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成林那孩子是無辜的,跟著丁表姑娘若是學壞了就糟了......”
沈楚蓉說到這裏,看向了丁氏,“媳婦想著,若是旁人照顧成林,婆婆您定是不放心。不如,讓成林在表姑娘去莊子後,搬到蓉錦院住去,您看可以嗎?”
沈楚蓉語氣恭敬,可落在丁氏耳中,卻是沈楚蓉第一次給她安排活計。
照顧李成林,她沒意見,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她自然是樂意的。
可沈楚蓉派給她,自從林昭走後,還沒有人敢這麽和她說話。
正要拒絕,秦仕已經拍板,“去,把丁表姑娘送到莊子上。至於李成林,直接送到榮錦院。”
“是!”
秦仕隨身帶的將士直接上前,捂嘴拖走。
丁卿雅連喊都沒喊出來,直接被拖走。
丁氏被嚇得一個咯噔,連忙也起身告辭,直覺再留下去,秦仕會對她下手。
“你等等。”
秦仕起身,示意丁氏原地坐下。
來到秦狩麵前,正想讓他出去瞧瞧,不是說秦朝得知糧倉被查的事情了?
怎麽還不見人被押送回來。
誰知,剛走到二人身邊,見那混賬兒子,還在握著沈楚蓉的手。
怒氣上來,秦仕一腳丫子踹了下秦狩的椅子。
“你個混小子!給我收斂點兒!”
“爹!”
秦狩下盤很穩,椅子動也不動,甚至,還得意的看向沈楚蓉。
很顯然,他發現了秦仕對二人關係的默認。
而秦仕,見兒子如此張狂,差點兒沒被氣的原地跳起來!
看看看看!!!
他這個禽獸兒子又對楚蓉這閨女做了什麽?!!!
人家好好地坐著,而他呢,就跟有個肌膚饑渴症似的。
當年,他和昭昭膩歪,也沒有這麽膩歪!
沈楚蓉意識到秦仕看到二人十指相扣的畫麵,起身正要解釋,忽然聽到院門外一聲痛徹心扉的喊聲。
“爹!!!不孝子秦朝,來給你請罪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