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狩上前一步, 隔開宋大太太和沈楚蓉的對麵。
一用巧勁兒,沈楚蓉和宋大太太牽著的手,竟然分開了。
宋大太太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手掌:???
她們蓉蓉的小手手呢??怎麽不見了。
而一旁的秦狩, 做完這一切,深埋功與名, 矛頭對上了傻愣在一旁, 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丁卿雅。
“丁氏, 你來說說, 這李成林到底是不是秦朝所生??”
男人眉目淩厲,輕描淡寫的詢問, 卻像是千軍萬馬朝丁卿雅襲來, 讓她低著頭, 呐呐不敢出聲。
“卿雅, 你說話啊!難道,成林真不是我們的孩子???”
秦朝見丁卿雅低頭沉默,而這種沉默在他看來, 無疑就是默認。
秦朝胸膛憋悶, 一口血嘔出, 點點滴滴落在月白長衫上,如冬日血梅, 讓人看了便心生寒氣。
而沈楚蓉見狀不由蹙眉,秦朝不過比自己大上幾歲, 壯年吐血, 不是吉兆啊!
丁氏驚呼一聲,撲過去抱住秦朝, 目齜欲裂, 如果母獸發現幼崽被傷, 發出讓人聞之憐惜的悲鳴,“朝兒!!!朝兒!!!你別死啊!你還有娘呢!你死了娘怎麽辦啊!!!”
秦朝眼底暈眩,什麽也看不清。
耳旁,是丁氏驚呼聲,明明聲音很大,可傳到秦朝耳中,竟然仿佛悲隔絕一般。
他一時竟不知是夢裏還是現實。
自從在安州和丁卿雅重逢,他從沒有懷疑過李成林身世。畢竟,他和丁卿雅在年少時,在丁卿雅沒有出閣的時候,的確是曾經有過繞床弄青梅的美好時光。
算算日子,李成林的出生日期,也的確是在丁卿雅遠嫁安州前,他們兄妹廝混時懷的孩子。
若是連李成林都不是他所生,那麽,也就是說,在婚前,丁卿雅勾引的男人,不知是秦朝一個。
他為了丁卿雅,為了讓李成林他的兒子成為他的嫡子。不惜得罪沈從文這個掌握大半朝政的宰相,也要對付沈楚蓉,為丁卿雅換來秦大奶奶的位置。
即便是忍痛打了丁卿雅另外一個子嗣,即便是販賣糧食,被秦仕關在竹院,他也沒有後悔過一次,和離的心從沒改變。
可到頭來,他的所有堅持,隻是為了一個□□!!!
一個人盡可夫的□□,一個父親不詳的孩子。
“哈哈哈哈”
秦朝眼底帶淚,卻突然推開丁氏,哈哈大笑起來。笑容癲狂,渾身散發著邪氣,麵容發白,維持不住儒雅外表。
踉蹌逼近丁卿雅,抬手,握住丁卿雅肩膀,一字一頓,“再給你次機會,李成林的父親是誰??”
“表哥.......”
丁卿雅肩膀被掐的生疼,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咬著唇,可憐兮兮的含著淚,看起來無辜極了。
調整臉頰角度,微仰著頭,露出細嫩脖頸看向秦朝,楚楚可憐的傾訴。
她知道,秦朝最喜歡她這幅表情。每次,露出這樣的神態,他總是忍不住要她一次又一次。
“表哥,林兒他就是你的孩子啊!他們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表哥,你不要信他們......”
然而,秦朝此刻對她的**毫無波瀾,平日裏溫和的眸子此刻寒冰凜冽。
“你說他是我的種,有證據嗎?”
丁卿雅不明白,為什麽百試百靈的招數,今天沒有用了。
證據??她去哪裏找證據???
“我......”
丁卿雅猶猶豫豫開口,不知接下來該怎麽把這件事給圓過去。
她倒是想胡說八道,可,可秦仕既然敢公開說出這事兒,隻怕真的知道李成林是誰的孩子。
而李成林呢,在秦仕懷中,似乎是沒有把自己的身世放在眼中。
黑白分明的大眼骨溜溜的看向沈楚蓉,眼巴巴的,想要她抱又不敢。
沈楚蓉心頭一軟,剛想把李成林接過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我有證據,證明李成林不是你的孩子。”
是百靈。
隨著百靈一同進來的,是一陣清新淡雅的佛香。
而百靈自己呢,則一身灰色尼姑袍,身形消瘦。麵容不施脂粉,許是念久了佛,居然整個人慈眉善目起來。和幾個月前張揚妖嬈的模樣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見到沈楚蓉看了過來,百靈感激的朝她行了一禮,“多謝沈大姑娘這陣子的照顧。”
“無事。”
沈楚蓉受了她這一禮,前世,她對百靈一片好意。百靈因為煙花柳巷之地傷了身子,她懷的是個死胎。
她前世發現後,因百靈早產昏迷,便把死胎打了下來。
隻是,從打了死胎開始,她的人生開始逐漸下滑,被秦朝厭棄,被秦朝囚禁,被秦朝算計失去了清白。
一直到最後,沈楚蓉死在了一杯鴆酒之下,死在了芙蓉花開的八月。
這一聲道謝,她等了兩輩子。她受得起。
百靈謝完沈楚蓉,雙手撫摸向曾經懷有孩子的小腹,目光看向了一臉驚慌的丁卿雅,有一種大仇得報的痛快。
丁卿雅意識到不對勁,聯想百靈死去的孩子。心底知道,隻怕是百靈恨上了自己。
咬牙,丁卿雅先發製人,斥責道,“百靈!你一個妓院出身的娼妓,今日是我和大爺大喜的日子,你出來做什麽??”
“大喜的日子???”
百靈嗬嗬一笑,麵上滿是嘲諷,讓丁卿雅心頭不由碰碰跳了起來,不好的預感讓她毛骨悚然。
“丁表姑娘,大喜的日子,揭開你這楚楚可憐的外皮,才有意思,對吧?”
“不然,你這大喜的日子,隻有大爺秦朝的身份曝光,多單調啊!”
百靈話中不懷好意,而丁卿雅已經不管不顧的嚎了起來,指著在一旁看戲的沈楚蓉破口大罵。
“沈楚蓉!你個賤人!你若要是不想讓我進門,你就早些說!為什麽要讓百靈來羞辱我和大爺??”
“就算是玷汙了我的清白沒什麽,你竟然是連大爺也不放在眼裏了嗎?”
“你若是沒做過,害怕什麽??”
沈楚蓉沒想到,她圍觀看戲也被丁卿雅指控為凶手。挑眉一笑,輕描淡寫的反問。
不過,她還真說對了,百靈鬧這一出,的確是有她的手筆,可,那又如何???
她縱然不無辜,那也是丁卿雅欠她的。
“我就知道!是你這賤人在背後害我!”
丁卿雅有些瘋癲,甩開秦朝的手,就要朝沈楚蓉撲過去。
然而,下一秒,撲通一聲,丁卿雅摔倒在地。門牙磕著青石地板,竟然殘缺了半個,唇瓣也腫了起來,鮮血淋漓,狼狽不堪。
“你,你個該千人睡萬人枕的娼婦......”
丁卿雅摔倒爬起,不顧渾身血汙,再次朝沈楚蓉撲過去。
再一下,摔倒在地。
方才缺了半個的門牙,徹底掉了下來,說話間開始漏風,“你.....尼.......尼害敢......動手!”
秦狩收回踹人的腳,目光森冷看向秦朝。
“你若是不會管人,下次,我這個當弟弟的代勞。”
秦朝渾身冷冷打了個寒蟬,目光再次掠過眾人,定格在沈楚蓉身上。
沈楚蓉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又酸又澀,長睫垂下,陌生的情感在心頭發酵,讓她一時竟然不知怎麽麵對秦狩。
她身邊有宋大太太,二人對上丁卿雅,還怕打不過嗎?
可是,這好像不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
而是,一個男人,雖然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他能站起來,維護這你。不問原因不問因果,你被欺負,他為你撐腰出頭。
而這樣的事情,即便是秦朝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也沒有為沈楚蓉做過。
不止沒有做過,他甚至,還要幫著別的男人,來對付自己。
秦狩呢,收回腿後,便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沈楚蓉身上。見她鴉羽似的長睫眨呀眨,和她內心一般,顯然不如表現出來的平靜。
輕笑一聲,在沈楚蓉耳畔低聲道,“怎麽,爺救了你,不說聲謝謝??”
沈楚蓉顫動的長睫一停,複雜的情緒還沒有理出來思緒,頓時化作了無語。
假笑著,咬牙切齒。
“救了人就是為了讓人說謝謝?秦二爺的品行,不過如此。”
“我所求本就不多。”
秦狩毫不在意沈楚蓉眼底的嘲諷,目光微抬,對上了看見二人說笑的秦朝,挑釁的回視了過去。
秦朝沒有聽清楚,秦狩和沈楚蓉說的是什麽。可事關他身世,事關他子嗣的大事情,沈楚蓉居然毫不在意,隻一心和秦狩說說笑笑。
說笑也就罷了,秦狩居然還維護她!丁卿雅撲過去兩次,就被秦狩踹翻兩次。
這也就是沈楚蓉聽不到他心聲,若是聽到,怎麽??難不成,她還要任由丁卿雅毆打?
沈楚蓉也察覺到秦朝如同毒蛇般冰冷陰毒的目光,桃花眼循著看了過去。
秦朝麵容本就憔悴,此刻更是蒙上一層陰雲。人的身份地位是會養人的,之前秦朝身為秦家大爺,地位尊崇,他又是個善於偽裝的,斯文儒雅,誰見人不說一聲翩翩公子。
可此刻的秦朝,因為秦家血脈的身份不穩,氣勢上就落了三成,再說這陣子被囚禁竹院,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又殺了心腹秦甲,無人可用。
落在外表上,那股儒雅風流的氣度便少了幾分,甚至,連一旁病弱的宋霖宋表哥都不如。
若是真被趕出秦家,想必過不了多少時日,便和街邊那些尋常男人一般,泯然眾人矣。
秦朝就是在沈楚蓉打量了然目光中敗下陣來,目光往下,落在了丁卿雅身上。
丁卿雅狼狽倒在地上,艱難喘息如同一條狗,而一旁的沈楚蓉,被宋大太太為首的宋家人和秦狩護著。一個零落如泥,一個枝頭嬌花,對比十分明顯。
秦仕呢,抱著李成林在太師椅上坐著,目光毫無波瀾看著這一切。
他身邊,除了丁氏這個母親,再無一人。
往日裏最衷心的秦甲,被他一刀砍去首級,販賣糧食的罪名被他推倒了秦甲身上。
秦乙等人呢?自從秦甲死後,便被秦仕派去秦家軍中跟著張先生,眼下,他竟然連得力的下屬都沒有。
孩子呢?不是他的。丁卿雅呢?不貞不潔。百靈呢,心死如灰都穿了尼姑袍。
而他的妻子沈楚蓉,也因為他不是秦家的血脈,要和他解除婚約。
他這一生,真是又倉促又狼狽。
想要的,到頭來一場空。
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已經被著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轉被弄的有些懵逼,小聲議論。
“所以,這位丁表姑娘,到底有沒有奸夫?”
“應該是有的吧,不然,這小妾也不會出來指控她。”
“那,那這秦家大爺,豈不是一頭的綠帽子???”
“還叫什麽秦家大爺啊,應該是劉家大爺,沒聽見總兵大人說,他不是秦家的血脈!”
“那畢竟,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呢.......”
“養了個白眼狼!不找他要這麽多年培養他的銀子都是好的!”
眾人議論紛紛,落入堂中眾人耳中。秦朝呼吸又是一窒,羞恥和痛苦碾過渾身的每一塊兒骨頭。
“秉總兵老爺,妾曾經不止一次撞見過,丁卿雅和丁家族親丁成在西苑私會。因為妾撞破過丁成和丁卿雅的私會,所以,丁卿雅,我們的丁表姑娘,才會把我腹中的孩子打掉!”
“甚至,丁表姑娘曾經親口承認,除了李成林不是秦朝的孩子外,就連秦朝販賣糧食已是,丁卿雅也夥同丁成一同販賣糧草,大發難民財。”
“妾也有私心,當時懷胎七月,為了腹中孩子,原本想要裝作不知道這事兒。可太太夥同丁表姑娘,逼我給沈家姑娘下毒,意圖讓沈家姑娘失貞,秦朝趁機休掉沈家姑娘讓丁卿雅上位。”
“也是老天保佑,就在要下藥的當日,妾的孩子許是看不得母親為人惡毒,便要早產出事,可丁表姑娘眼睜睜看著妾血流不止見死不救。若不是沈家姑娘伸出援手,隻怕就連妾這條命,也要歸西。”
百靈說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碰碰磕起頭來,“總兵老爺,不止是秦朝和丁卿雅為人惡毒,就連丁氏,她也不是無辜的啊!!!!”
丁氏原本因為秦朝血脈的事情,就被眾人緊緊盯著。百靈話音剛落,人群中心的丁氏,秦朝,和倒在地上的丁卿雅三人,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秦朝聽完這話,已經脊背發冷。他有可能活下的孩子,居然被丁卿雅設計給化成了一灘血水,甚至,她還和丁成勾結。
丁成,丁卿雅,二人甚至是同一個祖宗!!!是堂兄妹!!!
“丁卿雅,百靈說的,可是真的???”
秦朝陰沉著臉,揪著丁卿雅脖子逼問。丁卿雅被衣領勒的喘不上氣,麵頰脹血,眼球上翻,缺了顆門牙的嘴咧了下,“是.......”
假的。
她和丁成私會,從沒有被百靈撞見啊!這小賤人瞎編的!!!
假的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秦朝雙目猩紅,雙手便死死扼住她脖頸。
“丁卿雅,你敢背叛我,你給我去死!!!”
丁卿雅被掐的麵容紫黑,喉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不行,再這麽下去,她會被掐死的!
丁卿雅艱難的轉移目光,懇求目光落在了丁氏身上,抬手去碰她,試圖獲取丁氏的幫助。
然而,丁氏隻是仿佛像是看到什麽髒東西一般,揮開丁卿雅求助的手。
不多一會兒,丁卿雅便進氣多,出氣少,暈死過去。
“夠了!”
秦仕見秦朝幾乎要把丁卿雅掐死,總算是開了口。
“秦朝,你既然不是我孩子,便和你母親一起搬出秦家。這些年你們母子置辦的家業一並帶走,往後,這秦姓,你也不必再用了!”
秦朝一愣,顯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結局,哀求看向秦仕,“父親,我是你養大的,你連我也不要了嗎??還有我母親,她是你的妻子......”
“劉朝!我的妻子隻有一個人,從來不是你的母親。”
秦仕直接改了姓氏,換成劉姓稱呼秦朝。語氣中的疏遠,是個人都能分辨出來。
“可她,做了秦家夫人二十多年,父親你不納妾不眠花宿柳,難道,不是為了母親嗎?這是為什麽啊......”
秦朝顯然不明白,為什麽秦仕這麽說。而一旁的丁氏低垂著頭,悶聲不吭,任由秦朝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也配???”
秦仕語氣中滿是嘲諷,“丁氏,當年留下你,是為了找到昭昭。你說說,怎麽就那麽巧,你大哥不見了,我的昭昭也丟了.......”
“你若是把昭昭的位置說出來,我就饒了劉朝一條命!!”
丁氏聞言,抬頭看向秦仕,語氣癲狂,“秦仕啊秦仕,這麽多年,你還沒死心嗎?你不想知道林昭被我弄去了哪裏??”
“昭昭失蹤,竟然真的是你做的!”
秦仕語氣沉痛,而一旁的丁氏笑的格外痛快,“是我做的,不然,怎麽會那麽巧,她生產的時候你正好在狩獵,生產完隻留下秦狩一個孩子,人不見了還留在一封我為繼室的信呢?”
“說實話,我當時啊,是想讓接生婆子把林昭給弄死的!可誰知道,她命大!”
“我沒辦法啊,隻好讓我哥哥,把剛生產完的林昭□□了,那血啊,流的一床都是!她那麽愛勾引男人,一個男人怎麽夠呢??
我讓我哥哥玩夠了,就把她賣到妓院,千人枕萬人睡的,她啊!沒熬過三天,就血崩而死!”
“這麽多年,你知道為什麽找不到人嗎?林昭她早就死了!!你要去找一個死人,怎麽可能找得到!!!”
秦仕身形踉蹌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頂天立地的英雄,一下子宛如卸了心氣兒,衰弱下去。
沈楚蓉心底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前世秦仕的死。
好像就在今年的九月,難道,是他得知了林昭死訊,所以才了無生意??
秦狩見狀,連忙把李成林接了過來,扶著秦仕發抖的手,關切問道,“爹???”
“爹沒事。”
秦仕推開秦狩扶著的手,踉蹌走到丁氏麵前,“這麽多年,你給我的地址,都是假的???”
丁氏徹底撕去偽裝的外皮,笑容陰險惡毒,“不然呢?但凡活著,你擁有秦家百萬將士,這麽多年也該找到了。”
“說起來,都怪你啊秦仕!我和林昭一個村子長大,憑什麽,憑什麽她嫁的比我好,她過的比我好??”
說這,丁氏竟然突然笑了起來,“論長相,我比不過她,論丈夫,我守寡,她嫁給了你,論兒子,我兒子也不如她,可是,隻要我活的比她命長,她就比不過我!”
接著,丁氏整個人竟然有些癲狂起來,指著沈楚蓉大笑,“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嗎?為什麽要和丁卿雅對付你嗎?你和林昭一樣,渾身充滿著被嬌養的氣息。”
“你有京城容成公主給的百年人參,有成千上萬的嫁妝,有陪送的奴仆店鋪,你和林昭一樣,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們!”
“林昭她從小就長得比我好看,父親是村子裏的唯一秀才,在村中開了個私塾教課。
她娘自小就會打扮她,我出門連見客的衣裳都沒有,隻能穿哥哥剩下的灰撲撲的打滿了補丁的褲子。而她呢?粉紅緞子杏色綢紗,再綁上兩個小銀鈴揪揪,沒割過豬草的肌膚養的和珍珠似的,憑什麽啊!”
“憑什麽都是女孩子,我就得去割豬草,我的手,是黢黑的洗不幹淨的青草汙漬,臉上,也被太陽曬得發紅發黑。對比林昭,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好在,我嫁了個秀才,是林昭他爹教出來的,特意為林昭選的。我故意和他婚前成了事兒,逼得他不得不娶我。而林昭呢,隻能嫁給帶著個哭瞎了眼的老娘。”
“秦仕!林昭當年之所以嫁給你,是我算計的!不然你一個落魄軍戶,怎麽可能娶到秀才的女兒!”
“林昭爹風寒,是我爹故意冬天讓他出門去給我買藥,他不是心善嗎?他死他活該!林昭娘呢?哈哈哈是被我爹□□不成,按在茅坑裏害死的!他們不死,林家的家產,怎麽能到我們手中呢?”
“後來啊!!!朝兒他爹是個不爭氣的,居然死在外頭女人的肚皮上!我沒辦法,隻能去投奔林昭。我也是見了你們,才知道,世上,原來竟然有這樣的夫妻。”
“不是我爹對我娘高高在上,也不是我對朝兒他爹上趕著,唯恐惹的他不痛快!你們夫妻兩個有事情一起商量,有決定一起做,你秦仕,甚至幫她去洗碗洗筷子。”
“憑什麽啊!憑什麽這世界上所有的好事情,都被她林昭給占了。”
“我不服氣,我不甘心,我想給朝兒一個家,我想讓朝兒有個爹。”
“這麽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好奇,怎麽你喝的那杯酒,就那麽湊巧,認錯了人,被林昭捉奸在床?”
“我告訴你,那酒裏,被我下了藥。我穿了林昭的衣裳,用了她的脂粉,戴著她給的釵鐶,你喝醉了,當然分不清。”
“隻可惜,你喝醉了,我們沒成事兒,不然,哪裏輪得到秦狩出聲?”
“你告訴我這些,是故意的??”
秦仕已經從林昭的死中冷靜下來,語氣平靜,逼近看似瘋癲的丁氏。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和她賠罪吧。”
說完,秦仕抽出佩刀,刺向丁氏。
丁氏躲也不躲,反而笑著朝鋒利的尖刀迎了過去。
噗嗤一聲,刀刺破皮肉,血流順著刀柄蜿蜒而下。
“娘!!!”
秦朝不敢置信的抱著丁氏,他還沒有從丁氏說的話中反應過來。
眨眼,母親便主動尋死!!!他呢??失去了母親,他要怎麽做??真的要搬出秦家嗎??
丁氏倒地,可眼光卻滿是釋然,“我死了沒什麽,我早就爭累了。二十年了,如果,如果林昭沒有搬到我們村子就好了。”
“那我一定是村裏最美的村花兒,我不會想著嫁給秀才,也就不會守寡,更不會去害了她們......”
“沒有林昭,也會有丁昭,李昭,宋昭。再來一次,你也會重蹈覆轍。”
沈楚蓉聽完這一切,已經推測出林昭是誰。無他,是秦仕這麽多年一直在找的人,是秦狩的親生母親。
丁氏就這麽死了,實在是便宜了她。
丁氏見沈楚蓉說這話,目光瞪大,剛想解釋,可隨著血流蜿蜒不絕,她的力氣也漸漸消散。
無邊無際的黑暗襲來,耳旁,秦朝的呼喊聲漸漸遠去。
重蹈覆轍,她才不會。
“秦二爺??”
沈楚蓉見丁氏閉眼死去,而一旁的秦狩,捏著的手鮮血淋漓,下顎線緊繃,明顯在壓製著怒意。
她握住秦狩的手,察覺剛強無敵的男人,此刻竟然手指冰冷發顫。
不由心頭一動,一股從未有過的憐惜湧上心頭,張了張口,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隻寡淡無味的一句。
“秦二爺,您節哀。”
“節哀個屁啊節哀!”
林鳳和從人群中蹦出來,實在是受不了這低沉氣氛。
指著地上丁氏的屍體,“這女人什麽時候不說,偏偏死之前說出來。這就是證明了,林昭肯定沒有死。不然,她那個好大哥,早就回來了!”
“她說這麽多,目的就是用她的死,來消解你們對她兒子的怒氣,好讓劉朝繼續留在秦家。不顧,你看她卑鄙的,她兒子叫劉朝,她閨蜜叫林昭,這是多恨林昭啊,兒子都取發音一樣的字。”
沈楚蓉從沒琢磨這個,一時看向不知是真死還是昏死的丁卿雅。
這姑侄兩個,某些地方還真是相似。
劉朝取個和林昭相似的名字,而李成林呢?和丁卿雅**的丁成,也有一個字是一樣的。
林鳳和說完這些,繼續叨逼叨。既然沒人阻止,他就一口氣說個痛快。
“再說了,人哪裏有那麽脆弱啊!我娘,就是我養母,把我從死人堆裏撿出來的,說我當時就剩一口氣,如果不是她剛生產完有奶水,還救不活我呢!”
“我們娘倆這麽多年相依為命,還不是活的好好的,還打下了林家這麽大的家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繼續找人!肯定能找到!”
沈楚蓉敏銳從林鳳和話中察覺不對勁,“你方才說,你娘撿到你的時候,剛生產完有奶水??那,你爹呢??或者,你娘的孩子呢??”
林鳳和一愣,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林家和遊牧民族做生意,一向是神秘的,家庭情況不被外人所知。而此刻他主動把家裏的情況說出來已經是例外,再說下去,回家娘可是要懲罰他了。
當即捂住嘴,打了個大大的叉,看向沈楚蓉。
“你這女娃子,還想套你鳳和哥哥的話,想的美!!!”
沈楚蓉見他雖然在開玩笑,可神情戒備,知道問不出什麽來。
轉身看向瞬間衰老憔悴下的秦仕,拉著秦狩上前,“總兵大人,眼下,這丁氏的喪事怎麽辦?還有秦......啊,不,劉朝的處置。既然劉朝不是秦家人,那百靈的身份......”
一件事情罷了,牽連出後續許多事情來。
百靈自從指控完丁卿雅,就躲在了沈楚蓉身後。見沈楚蓉提到她,鼓起勇氣上前,跪在了秦仕身前,道,“妾自幼被賣到了煙花柳巷,無父無母,隻記得老家門前有棵大槐樹。這麽些年迎來送往,也就在秦家才過了段安生日子。
妾願意出家日日為林夫人祈福,還請總兵大人成全。”
“即如此,你便去吧。你積攢下來的銀錢,你自帶走。”
秦仕有些無力的歪坐在太師椅上,沈楚蓉揪心的看著他兩鬢白發,和初見時意氣風發的將軍截然不同。看來,林鳳和的那番話,秦仕根本不相信。
“至於劉朝和丁卿雅他們,趕出去就是。方才答應給的金銀,一個也不許帶,剝去外衣,淨身出戶。”
秦仕下了令,一旁便有將士出列。不等秦朝反應過來,便被捂住口鼻,拖了出去。
而秦仕這才起身,朝來觀禮的眾人道,“秦某管家不利,讓諸位看笑話了。”
眾人連忙作揖,口中道不敢。
秦仕從袖口抽出個虎符遞給秦狩,而後朝眾人道,“自今日起,這秦家軍事務由我兒秦狩掌管。諸位有事隻管向他匯報,我搬出秦家,去給嶽父母守孝去!”
“至於秦家和沈家的婚事,劉朝非我秦家血脈,婚事作廢。沈家女兒賢良淑德,改日再嫁,我秦家再出一份嫁妝,諸位請看在秦家的麵子上,莫要為難她。”
說完,不等秦狩等人有反應,便踉蹌往外走去。
眾人紛紛讓路,地上,還殘留丁氏留下的鮮血,秦仕步履上沾染了血跡,背影透漏幾分蕭條。
沈楚蓉心頭一緊,可恨前世即便是九年後,依舊沒有林昭的蹤影。
若是再找不到林昭,隻怕,秦仕時日無多。
這位老人,若說做錯了什麽,便是不該讓守寡的丁氏帶著幼子進門。若是因此落得妻離子散,夫妻終生不能團聚的結局。
老天,未免太過不公平了!!!
就連說起解除沈家和秦家的婚事,他也不忘誇讚自己,為自己撐腰。
該怎麽,才能找到林昭呢??
秦狩自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越過圍過來的眾人,來到宋霖和林鳳和的麵前,率先施了一禮,“二位,秦狩有事相求。”
“秦二爺有事直說。”
林鳳和打量著沈楚蓉,心不在焉的回話。
心底覺得疑惑,自打頭一次見麵,他便覺得這位沈姑娘,有些眼熟。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隻再仔細去看,窈窕身影就被一道鬆青身影遮住。
林鳳和抬頭,是秦家二爺。
罷了,以後有機會再看。
林鳳和眼珠一轉,就知道秦狩的來意,“秦二爺,是想讓我們去找林夫人?”
“是!還有沈從文的小公子,沈家走丟的嫡子。”
秦狩頷首,示意秦中把畫冊呈上來,“這是家母和沈家小公子的畫冊,二位一南一北,若有涉及此事的花費,隻管來秦家報賬。”
“不必。咳咳......沈家小公子也是我們宋家的親人,秦家對楚蓉有善待之恩,就當是宋家本分。”
宋霖捂住帕子咳嗽兩下,平複呼吸後,打開畫冊。
年代久遠,畫冊邊緣發黃。
沈楚蓉側眸看了過去,見是一位容貌出眾,五官旖麗的夫人。
即便是發黃的娟紙,依舊不損她渾身書卷氣度。
難怪,這麽多年秦仕念念不忘。
林鳳和咦了一聲,“這林夫人看著好生麵善啊!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說起來,我見沈姑娘也是如此,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
話沒說完,就見宋霖和秦狩兩道目光瞪了過來,一道喋血帶著殺氣,一道雖然病弱,可依舊殺傷力十足。
林鳳和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不說了。那個,秦二爺,我對沈姑娘沒那麽意思,就是單純覺得眼熟而已,不用那麽看著我......”
林鳳和見秦狩怒視的目光並沒有減弱,摸了摸鼻頭,轉移話題。
“我們來看看那位沈家小少爺的吧。”
說著,率先打開沈家小公子的畫冊,見畫了個福娃娃,萌態十足,藕節似的小手勾著小腳丫正在啃,憨態可掬。
“這......”
林鳳和傻眼了,這,這一個年代久遠,仍舊保持當年模樣的林夫人也就罷了。就連這沈家小少爺,居然是個小時候的畫像。
過去了將近二十年,難不成,要對著畫冊找娃娃嗎?
宋霖也敏銳發現這個問題,皺眉道,“我們如今,都不知道我這位表弟長得什麽樣子,可怎麽辦?”
林鳳和看向秦狩,他也沒辦法。
秦狩蹙眉,陷入深思,問沈楚蓉,“你可知道,哥哥身上有什麽標示?”
沈楚蓉搖頭,“我出生時哥哥就丟了......”
宋大太太看著畫冊上的小外甥,眼眶泛紅,拿帕子擦了下眼角,“沒有標示,當時便是不知怎麽的就丟了,後來,妹妹過世,這麽多年找不到,就連當初丟失時候,身上帶的什麽標示也不記得了。”
這,茫茫人海要怎麽找???
好不容易一起尋找,可結果呢??連畫像都湊不齊。
倒是林鳳和,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如這樣,我們找人來,對著沈姑娘畫出沈家少爺的樣子?”
“對著我,畫出哥哥??”
“對啊!你們同父同母,必定是有些相似的。畫師對著你,定是能畫出沈家少爺的模樣來,便是不是十分準,也有五六分了。”
林鳳和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行,秦狩見狀也點頭,“我覺得也可。”
“那不如我來!我自幼跟著我娘學過畫畫,自認畫的還不錯。”
林鳳和毛遂自薦,秦狩剛想拒絕,而一旁的宋霖點頭道,“我也來!我也學過幾年畫,雖不是十分精通,人像也能畫出來。”
“不如多請幾個畫師,總有能畫的相似的。”
既然畫,就多找幾個角度一起。萬一,有哪個瞎貓碰到死耗子,就十分相似呢?
沈楚蓉的提議讓宋大太太很是認同,“對!多請幾個畫師來!我們宋家有錢!”
於是,找畫師的事情,就這麽敲定。秦狩低頭,看著手有些後悔,小時候,怎麽竟跟著父親學習槍法武術,到現在,連一副人像畫也畫不出。
不行,得學!
等眾人商量出個章程,就定在明日畫像後,秦中牽著李成林上前,語氣有些為難,“二爺,這孩子怎麽辦?”
丁卿雅和丁成的孩子,方才秦仕還抱過他,下人不敢自作主張趕出去,可也不敢讓他繼續留在秦家。
怎麽處置他呢???
沈楚蓉見狀,也有些覺得為難。
罪不及幼子,便是朝廷,抄家的時候,十歲以下的幼童尚不處罰,該怎麽處置李成林?
而秦狩,瞬間下了決心。
“送他去丁成家裏。我記得丁成後娶的女人沒有子嗣,送過去,也算有個溫飽。”
李成林大眼含淚,“我,我不能跟著沈姨姨嗎?”
秦狩蹲下,一大一小,雙目相對。
“你沈姨姨沒有嫁人,帶你不方便。至於秦家,我沒有子嗣。成林,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再經曆一遍秦朝的事情。”
養著非親生的孩子,到最後,成了仇。
倒不如,一開始就把這感情斷的幹幹淨淨,不留任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