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狩這話一出, 丁氏頓時漲紅一張臉,喃喃不敢吭聲。
秦狩喊她一聲娘,她敢答應嗎?
如果秦仕沒有在這裏, 她是敢答應的。不說別的,就她現在是秦家名義上的當家婦人, 這句娘, 她有什麽不敢答應?
可是秦仕就在旁邊看著, 她怎麽敢應下。
丁氏不敢和秦狩在這種問題上較真兒, 她本就心虛,越說, 越是把自己的底細給露了出來。
直接轉移話題, 笑吟吟道, “你這孩子, 說什麽娘不娘的,今天是你大哥的好日子。怎麽,你是見你大哥成親拜堂, 也想要成親了??”
“你放心!等忙過這陣子, 我就給你相親。我們狩兒這般的人品相貌, 隻怕這平常人家的女兒可配不上,得好好相看相看才成!”
\"這才是慈母心腸, 為孩子相看媳婦,理所當然。\"
“可不是, 想想我家那個, 真是不聽話!年過了二十五還沒個對象,我瞅著他就煩!”
“別提了, 我家也是!”
丁氏一番話, 說的是合情合理。瞬間引起了, 參加婚宴的眾人內心共鳴。
如果沒有之前她說,沈楚蓉勾搭兩兄弟的事情,別說在座的眾人,就連沈楚蓉,都險些被她和藹的外表給騙了過去。
“秦夫人,你方才不是說,是我勾搭了秦家兩位兄弟。那麽,現在你給秦狩說要相看,是不是就證明,我和秦狩,秦二爺是清清白白的?”
沈楚蓉見丁氏麵露得意,站出來質問她。
丁氏臉色不變,眼底閃過一抹陰霾,很快就被笑意替代。
“你這孩子,你是我們朝兒的媳婦,和狩兒除了是叔嫂外,能有什麽。”
“那,既然我們清清白白,秦夫人你冤枉了我們,是不是該道個歉??”
沈楚蓉揪著這個不放。她的名聲,容不得丁氏說三道四。別說她現在沒落得前世的結局,就是和前世一樣,丁氏,也無權對她的生活說三道四。
畢竟,造成這一切的,是丁氏的親兒子——秦朝。
丁氏自從成為秦仕的夫人,除了被秦仕疏遠冷漠,什麽時候被人當麵說過不是。見沈楚蓉揪著不放,一口一個秦夫人,頓時也來了火氣。
“沈氏!這就是你沈家的教養?一口一個秦夫人,你是連聲婆婆都不會喊了嗎?”
沈楚蓉對比丁氏的發飆,十分淡定。
見秦朝終究是忍不住進了會堂,轉身看向秦朝,笑意盈盈,可說出的話,像是小刀子般,紮的秦朝幾乎站立不穩。
“那麽,劉夫人,您不如問問這位秦大爺,他到底是姓秦,還是姓劉?”
“秦朝,今日,你敢當著眾人的麵,坦白你的身世嗎?”
秦朝腦中嗡嗡一片空白,他,他聽到了什麽??
身世???他的身世???
他的身世,這麽多年,都沒有一個人在他身邊提起。他在秦家長大,接受的是秦家給的教育,姓氏也早就改成了秦姓,享受的是秦家給與的榮華富貴。
為什麽,沈楚蓉她會知道?自己的身世。
秦朝無助的蹲下,整個人有些崩潰。眼神左右漂移,麵容惶恐。
顯然,他根本就沒有做好身世曝光的準備。
而參加婚宴的眾人,一見到這個場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當即,議論紛紛。
“方才秦夫人否認我還覺得不對勁兒,想著怎麽也不可能是真的,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位秦家大爺,竟然真的不是秦家所生。”
\"可不是!誰能想到呢?\"
“早有預兆好不好!你想想,那位秦家二爺,鐵骨錚錚自己打出來的功績,這位大爺呢??高價買賣糧食,嘖嘖嘖,就這品行,就不是秦家人!”
“還有,在女色上麵。這秦總兵還有秦二爺,可沒有一個花邊新聞。就這秦家大爺,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的。”
“你這麽一說也是啊!那不是秦家生的,秦家還養他這麽多年?”
“秦家人心善唄!誰知道養出來個白眼狼!!!不過,那位秦夫人,據說當年是擠走了自己的好姐妹上位,這人品,嘖嘖!”
“難怪啊!教出這樣的兒子,理所當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那你說,這沈家的婚事,是沈家和秦家大爺定的,眼下,這秦家大爺不是秦家所生,那,這婚事,還作數嗎?”
“作數!怎麽不作數!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沈氏既然嫁給這秦朝,不管秦朝是什麽身份,自當夫唱婦隨!”
“我呸!說什麽夫唱婦隨!他秦朝配嗎??新婚之夜都沒同房的兩個人,算什麽夫妻?”
“你們都別吵了,你們說,這沈氏,一直喊的是秦夫人,又要逼秦朝承認身份,打的是什麽主意??”
有人說到了核心問題。也有人見狀,連忙噓了一聲,頓時,眾人噤聲,看向旋渦中的幾人。
沈楚蓉看向秦朝,逼問出聲,“秦家大爺??或者,劉家大爺??你該不會,不記得自己親生父親是誰了吧。”
“娘?我爹是誰???”
秦朝無助抬頭看向丁氏,問的丁氏臉頰赤紅。她當年設計寄走林昭後,這麽些年,還沒遇到過這麽難堪的地步。
她披在身上的一層有著榮華富貴的皮,被沈楚蓉硬生生的撕下來,露出腐敗不堪的內裏。
“沈氏!你給我閉嘴!!!”
丁氏見秦朝有些無助的向自己求助,心疼的抱住秦朝,訓斥沈楚蓉。
“丁芹!你讓誰閉嘴??!!”
宋大太太剛好扶著兒子宋霖和丈夫進了內廳,她方才不見沈楚蓉到來,唯恐這唯一的外甥女出了什麽事,便出去找了一圈兒。
從一個小丫鬟口中得知沈楚蓉到了前廳後,忙不迭又回來。誰知道,剛離開這一會兒,就見外甥女兒被丁氏指著脖子罵。
宋大太太頓時來了脾氣,走到沈楚蓉麵前把她護到身後。沈楚蓉心頭一暖,對比前世的孤苦無依,此刻有親人維護的感覺,真的很好。
而一旁的秦狩,把攥緊準備殺人的拳頭緩緩鬆開。一雙鷹目看向從鬧劇開始,便不怎麽開口的秦仕。
眼底滿是威脅,在秦仕看來,就是:老頭子,戲看夠了,該出來主持大局了。
秦仕搖頭苦笑,他們秦家男人啊,一栽就是一輩子。
他倒在了林昭這道坎兒上。而秦狩,明顯是遇到了沈楚蓉這個命中注定的劫數。
就算是自己不反對,他們,能夠白頭偕老嗎?
秦仕心頭,莫名覺得不安。
而宋大太太在秦仕父子倆對看的間隙,護著沈楚蓉,橫眉看向丁氏,“丁芹!你倒是說說,我們蓉蓉那句話沒說對?你是不是帶著秦朝嫁給的秦總兵,這秦二爺不是你所親生,這總沒錯吧??”
“我......老爺,妾,妾這是被人欺負到了頭上啊!”
丁氏察覺隨著宋大太太問話,而越發瑟瑟發抖的親兒子。心頭大慟,若是做錯了什麽,就由她來承擔不好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降罪到親兒子身上!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除了求助坐山觀虎鬥的秦仕,丁氏沒有一點兒辦法了。
而眾人,也終於意識到,他們在這裏猜測秦朝到底是誰的兒子,沒有任何意義。
隻要秦仕這個做爹的認下秦朝,不是秦家人也是秦家人。可若是秦仕不認,那是也不是。
秦仕緩慢走到人群中間,三角鷹目掃射眾人,目光所及,眾人紛紛回避不敢直視。
宋大太太不由揪心起來,對比沈楚蓉這個兒媳,秦朝才是秦仕親手養大的孩子。
孰輕孰重,一看就知。
秦仕,會怎麽對付她的蓉蓉。
而秦仕又是秦州當地的土皇帝,手握百萬雄獅,若是不割一層肉,怕是不能就這麽輕易出了秦州。
沈楚蓉敏銳察覺宋大太太揪著她的手一緊,連忙回牽著,小聲詢問,“舅媽,怎麽了??”
宋大太太抿了下唇,低聲道,“蓉蓉,你放心,舅媽拚了命,也得護著你。”
說完,宋大太太抬眸看向秦仕,鼓起勇氣,“秦總兵,請問,秦朝,是你所親生的兒子嗎?”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丁氏哀求目光看向秦仕,若是秦仕當眾否認,以後,她的朝兒要怎麽在秦州落足啊!
不由出聲哀求,“老爺......朝兒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啊!您可不能毀了他......”
秦朝也不由屏氣凝神,孺慕中帶著哀求的目光看向秦仕。
他雖沒有說話,可一臉的不安顯露出來,讓人不由隨著揪心。
至於秦仕,他冰冷目光從秦朝目光掠過,而後,落在了宋大太太牽著沈楚蓉的手,秦狩不耐蹙起的眉峰。
越過眾人八卦的眼神,落在了最後,牽著李成林的丁卿雅身上。
語氣冷淡,“林兒,你過來。”
李成林才五六歲,可生的格外聰明。一進前廳,目光立即落在了沈楚蓉身上。
他還記得,沈楚蓉是自己的舅母。可惜現在的身份,他不能接近她。
此刻,李成林見秦仕招呼,立即收回在沈楚蓉身上的目光,甩開牽著他的丁卿雅,小跑到了秦仕懷中。
小奶音清脆悅耳,黑白分明的大掌朝秦仕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小牙,“總兵老爺。”
“哎!”
秦仕抱起李成林,居高臨下看著秦朝。秦朝和丁氏明顯鬆了口氣,秦仕親近丁卿雅所生的李成林,說明,在沈楚蓉和秦朝之間,選擇了秦朝。
丁氏正準備找沈楚蓉算賬,卻聽見秦仕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一時,竟有幾分神誌恍惚。
“秦朝,你不是我的兒子,就好像,這李成林,也並非你的骨肉。”
恍惚間,丁氏聽見自己尖銳大叫,“秦仕!你在胡說什麽!李成林,怎麽可能不是朝兒的骨肉!”
沈楚蓉鬆了口氣,安撫的拍了下宋大太太的肩膀。
有這句話,穩了。
而一旁的秦狩,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在沈楚蓉和宋大太太牽著的手,隻覺得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