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人。

沈楚蓉模模糊糊, 聽到有蚊子在耳畔嗡嗡作響。

攪得她睡不踏實也就算了,就連小腹的的疼痛,也開始日漸加劇。

沈楚蓉不耐抬手, 啪的一聲,把蚊子拍飛, 紅唇微張, “別吵......”

( ̄ε(# ̄)☆╰╮o( ̄皿 ̄///)

秦狩一愣, 沒等到沈楚蓉答應還是拒絕, 臉上已經實實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堂堂秦家二爺,手握百萬雄軍, 誰敢老虎頭上動刀?

也隻有這沈楚蓉, 讓他日夜不得安寢的惦記也就罷了。

居然, 居然敢給他一拳。

真是, 仗著他的偏愛,就恣意妄為。

秦狩骨節分明的大掌,在鴉鴉黑順的發絲旁, 握緊又鬆開, 忍了幾下, 終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騰的一下起身, 就要往外走。

蚊子嗡嗡聲消失不見,可腹中疼痛加劇, 沈楚蓉睡得依舊不安穩。

螓首在枕上艱難的左右擺動, 呢喃自語,“疼......”

秦狩疾走的步伐, 硬生生原地停下。

絲毫沒有留意, 如意垂門上的鴛鴦尾羽, 悄悄勾住了他幾根發絲,隨著腳步移動,發絲被拽下,在如意門上空盤旋。

腳尖向後,又走回床榻一側。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秦狩看似不耐煩的嘟囔了一句,可眼底的心疼,任誰看了,都是無法反駁的疼愛。

抬手,骨節分明的大掌落在平攤小腹上,男人半跪在床前,聲線暗啞,“蓉蓉,是這裏嗎??”

平日裏身份高貴的男人,何曾做過這種給人揉腹的動作。

更別提紆尊降貴的半跪在床前,無私奉獻著體溫,隻為了換取佳人眉心不在緊蹙。

炙熱的體溫緩解了從內裏湧出來的疼。

沈楚蓉蹙起的眉心總算是略有平複。可這點兒清湯寡水的安撫,對她來說根本不夠。

無意識的抬手,玉白手指覆蓋住秦狩細長手指,輕輕拽著,往她最難受的地方而去,“這裏疼......”

隔著錦被,隔著衣裳,秦狩大掌,第一次落在了沈楚蓉平攤小腹。

手下,宛如是細嫩到一用力就能碰碎的豆腐,又宛如是包了層皮子的水珠,稍一用力,就會破了皮般。

不由屏氣凝神,順著抓著他手指的力道,在平坦小腹上,輕柔按壓。

而在這一瞬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了沈楚蓉腹部疼痛的原因。

無他。

眼瞅著要到月底,沈楚蓉的月事,就在這幾日。

想到上次月事時鬧出的尷尬事情,秦狩麵皮難得一紅,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

悄咪咪的伸手,比劃了一下沉楚蓉細腰的大小。

好細。

他好像一隻手,都可以把她給握住。

這麽瘦,這麽柔軟無助。

就好像他略大一些力道,就能把她給折彎了腰。

這麽細的小腰,是怎麽能每個月流那麽多血,還平安無事的活著?

一想到這裏,秦狩竟然莫名的心疼。

女媧在造人的時候,怎麽不把這麽受罪的事情給了男人嗯?這樣,他的蓉蓉,就不用受這個罪了。

秦狩小心抽開沈楚蓉的手,往外走去,去拿了上次見過的琉璃瓶,灌上開水,放在沈楚蓉身側。

而此刻,沈楚蓉呢喃兩句,“秦朝......我疼......”

放著琉璃瓶的動作,就這麽硬生生止在原地。

秦狩覺得,心口好像是突然空了一個大洞,冷風嗖嗖的灌進去,從腳底到頭發絲,讓他徹底冰凍在原地。

又好像是春日裏新生的翠綠嫩芽,被風雪裹挾,瞬間冰封成了雕塑。

怎麽,怎麽會有這麽殘忍的事情呢???

就在方才,她柔軟像是棉花的手,捏著他的手,帶著他為自己揉肚子。

可轉瞬間,她就在他身邊,喊了別的男人的名字。

夢果然是夢,夢裏她對他有多柔順。

現實中,就有多殘忍。

秦狩啊秦狩!你看,你平日裏不敬神佛,不理萬物,遭報應了吧??

暗黑夜色中,男人忽的,像是絕望無助的孩子般,蹲在地上,雙手拂麵。

就著夜色,秦狩深深看了眼沈楚蓉,轉身離去。

而沈楚蓉裹挾在夢境中,肺腑間的疼痛讓她呼吸都有些艱難。

鴆酒入腹,五髒六腑硬生生被扯斷。

她終於看見了,是誰派人給她送來的鴆酒。

她的枕邊人,秦朝。

為什麽???

為什麽,要殺她!

第二日,八月十八。

秦朝迎娶丁卿雅的日子。

一大早,秦家上下裝點的喜氣洋洋,到處皆是紅綢紅緞紅燈籠紅雙喜。

除了沈楚蓉所在的芙蓉院。

宋媽媽一大早,便開始張羅沈楚蓉的月事。姑娘自打開始來了月事,便有些艱難,她提前幾日便把琉璃瓶月事帶準備好。

隻一大早,見外頭秋風四起,對比前幾日,竟然有了些寒意。

火爐太熱,熏得人難受。但琉璃瓶,這個時候就正好。

可一大早,幾乎把整個箱籠都翻遍了。她給姑娘準備的琉璃瓶呢?怎麽就不見了呢??

明明,昨天晚上,她還特意拿出來放好。

“宋媽媽,你在找什麽??”

“沒什麽,”宋媽媽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情影響沈楚蓉心情,見她起身,連忙去扶沈楚蓉,笑道,“姑娘,今日怎麽瞧著,就連這臉色,都透亮幾分?”

沈楚蓉難得一夜安眠,月事來前幾日,她一般是輾轉反側直到天色發白,才能勉強睡下。可誰知,昨晚上,許是白日和秦狩接觸太多,居然讓她氣到睡得一夜無夢。

睡眠足,心情自然好,皮膚更是比起往日,透的發亮。

即便是今日是秦朝迎娶丁卿雅的日子,一想到在秦仕手中的婚事作廢的契約,沈楚蓉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今日一過,她便徹底和秦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自然是心情好。”

沈楚蓉坐在梳妝台上,茯苓帶著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頭,端了毛巾銅盆等服侍她洗漱。等一切收拾妥當,便把繡著牡丹鴛鴦的大紅羅裙拿了出來,問道,“姑娘,我們今日穿紅的???”

畢竟,是大爺納妾的日子。姑娘是秦家的大奶奶,是秦朝正妻,理應穿紅的。

“不不不,我要穿白的。”

沈楚蓉露出一抹笑意,見茯苓疑惑不解,笑道,“我昨日去找秦家大爺,拿到了婚事作廢的契約。如今那契約就在秦總兵手中,想必婚宴的時候,就會公布。”

至於穿白的,則是她的小心思。

白色,至純至善。曆來被視為不詳之色。

她穿白色,是徹底和前世的自己告別,是徹底和秦府大奶奶的這個身份告別。

從此以後,她不是誰家的大奶奶,而是她沈楚蓉。

“白色???”

茯苓愣了一下,顯然不明白沈楚蓉為何要這樣。可等沈楚蓉說完婚事作廢契約的事情,茯苓又有些了解。

看來,市井傳聞,秦朝並非秦仕所親生的事情,是確有其事。不然,沈家和秦家的婚事,怎麽會作廢。

抬頭見宋媽媽朝自己點頭,茯苓應了下去,“前幾日才做了條素白羅裙,繡的是銀線芙蓉花,正巧,姑娘看看針腳可好?若是好,再讓連翹做幾條過來。”

說完,連翹便捧著條羅裙過來,果然,金銀線在羅白布料上勾勒出芙蓉花的樣式,並不是滿繡,隻有勾勒出芙蓉花的輪廓。

旁邊綠葉蝴蝶,則是用翠綠的絲線勾勒,並不是十分精細,可勝在趣味橫生。

在屋內看,已經是暗華畢現,可以想象,如果穿在身上,行走間芙蓉花忽隱忽現,蝴蝶綠葉隨風招展,仿佛行走的仙。

“這裙子,確實有幾分趣味,辛苦你了。”

連翹一向不如茯苓穩重,不比茯苓在沈楚蓉麵前得臉。被誇後,難得羞澀,不由紅著一張臉,小聲道,“姑娘喜歡就好。”

及至換了衣裳,便有丁氏派人來請,正是她身前服侍的翡翠。

“回大奶奶,太太讓我來請大奶奶過去。丁表姑娘昨夜便從莊子上回來了,今日沒地方出嫁,想用用大奶奶這院子。”

“這是讓姑娘給她送嫁?好生晦氣!!!”

連翹頓時顧不得害羞,朝翡翠啐了一口,“這麽大的秦家,怎麽就連出嫁的院子都找不到?實在不行就在西苑出嫁啊!

你們家表姑娘婚前就住在西苑,婚後也要住西苑,從西苑出嫁多好!一輩子都是個妾,還想讓我們姑娘給她爭臉麵??想屁吃呢!!!”

時人婚喪嫁娶,向來有所講究。就比如這婚嫁,丁卿雅父親早早不知所蹤,她沒有娘家可以出嫁,自然要選擇別家。

可秦家呢,是秦州望族。能配得上丁卿雅出嫁的院子本就不多。原本是想著從莊子上直接進秦府,雖然有些落魄,可到底也是從外麵迎娶進來,遊街給眾人看過的。

誰料想,她被秦狩派人從莊子上帶了回來,還招惹了林鳳和,得罪了林家的人。

今日辦婚事,昨夜才回來。這臨時去找出嫁的院子也找不到!

丁卿雅想到了沈楚蓉,從芙蓉院出嫁,第一就是壓了沈楚蓉一頭。她雖然是個妾,可正妻院子裏出嫁,是給沈楚蓉下臉麵。

第二,就是榮成公主給的藥,總要找機會,給沈楚蓉灌下去啊!

這出嫁的時候人荒馬亂,人手又多,自然是個好時機。事後就算是敗露,想必也不會查到新郎和新娘子身上。

丁卿雅想到這個,不由去說服了秦朝。秦朝同意,又去找了丁氏。等到了二人都同意,便等著沈楚蓉的回信。

隻是,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翡翠在芙蓉院很不好受,先是被連翹對著臉,罵了一頓,而後,便是宋媽媽軟硬兼施的逼她留下。

分明是在等著丁氏和丁卿雅來找茬......

翡翠早已預料到沈楚蓉的拒絕。她也試圖勸過丁氏,可奈何??

丁氏已經被丁卿雅給洗了腦,說什麽,“他們往後要服侍的是朝兒,從沈氏的院子裏出嫁,是看的是沈氏。也是讓朝兒看看,卿雅雖然沒進門,可妻妾互稱姐妹和諧恩愛,沒有矛盾。

也好讓他專心在外頭做事,大男人家的,我理應為他想到這些,沈氏也不會計較的。”

這就是太太說的,大奶奶不會計較???

人家是不計較,人家是直接就不同意讓丁卿雅用院子。

這事兒辦的太過分,沈楚蓉就不相信,丁卿雅她之前就沒想過,從哪裏出嫁進門??

“你去回太太,就說我這院子小,人又多騰不開手腳。若是丁表姑娘想從秦府出嫁,秦家後巷的胡同多,隨便找間房子就能出嫁。”

說完,沈楚蓉依舊嫌棄不夠,想到婚事作廢的事情,強忍住沒有說出來。

接著看向翡翠,道,“你來回傳話也不容易,今日這事兒原本和你沒關係。你隻管在這裏坐著,我另外找人去回太太,若是她讓丁卿雅從我這芙蓉院出嫁,我便去回老爺,讓老爺來判,到底是誰不占理。”

翡翠見自己是脫身不得,隻得點頭答應下來。而後,便見淮山幾個小廝出門,一個往丁氏住的榮錦園而去,一個則是去了大秦府,另外有往宋家去的,有往市井上,傳遞消息的。

不消一個時辰,天色大亮的時候。

秦州便有新的傳言出來。

市井人家,有不少的人圍著秦家指指點點。

“你聽說沒,這秦家大爺秦朝啊,居然不是秦總兵的親生子,那是秦總兵夫人丁氏,原本那個男人的!”

“害!這早就不是新的新聞了!我還聽說啊!這丁氏想給親兒子娶自己的外甥女,叫做丁卿雅的,那丁卿雅,可是個二婚女。

她之前啊,嫁的是安州李家,結果,生下個孩子,李家人說不是他們李家的血脈。因為,這位丁表姑娘,在新婚夜就被查出不是個處子,甚至,她還懷有身孕呢!”

“我屮艸芔茻!!!懷著身孕嫁到李家??媽呀,這綠帽子哦,李家人,就這麽認了???”

“不認能怎麽樣,據說是這位秦家大爺的兒子。這不,安州被攻破後,丁表姑娘也跟著秦家大爺回來了,今日這婚事,就是為她和秦家大爺辦的!”

“哎哎哎哎,最新的消息啊!說是這位丁表姑娘娘家沒人了,今日不知道要從哪裏出嫁?”

“我聽說,好像是讓秦家的大奶奶,那位京城沈家來的給出嫁,就從那個院子--你看看,就那個門口有兩個大獅子的!”

眾人立馬看了過去,見門口站著鐵骨錚錚的秦家將士,看了一眼,連忙收了回來。

人群中,有一個從京城來的,知道沈楚蓉的,不由長歎一口氣。

“要說是這位秦大奶奶真是慘!據說在京城也是一個人物,早些年,差點兒被皇後指給太子做太子妃呢!是她那個繼母榮成公主反對,這才沒成!”

“可不是啊!”有人接著道,“就連丁表姑娘出嫁都讓她發送的話,那以後,她在秦家還有什麽地位??隻怕是會被這位丁表姑娘給踩到泥地裏。”

“哎哎哎哎不對啊!”

有人反應過來,指著朱紅大門道,“你們看,這秦家,芙蓉院兩個院子分開掛的牌匾。分明就是兩家兩處院子。你們說,該不會這位秦大奶奶,得知秦朝不是秦家大爺,把婚事取消作廢了吧。”

“嗬嗬嗬,婚事還能取消作廢??聞所未聞。”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則好奇問道,“這位兄長,何出此言啊?”

“諸位請想。當年沈家和秦家的婚事,定的是沈家的姑娘和秦家的大爺,眼下,這位秦家的大爺,不是秦家的大爺。

既然是身世對不上,秦家大爺不是秦家大爺。那,那位沈家姑娘,可是沈相國前頭發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脈,沈相國能任由女兒被騙嗎??”

“也是,若是我家女兒,必定為她另外擇婿另外嫁人!”

有人讚同這種說話,可有人反駁,拿著禮教說事兒,“荒唐!那沈家女既然嫁給秦家,生是秦家人,死是秦家鬼!哪裏有另外嫁人的說法??”

“照你這麽說,沈家女就該認了這啞巴虧???”

有人憤懣不平,“找我說,就算是沈家和秦家有婚事,既然沈家和秦家大爺定下婚約,那就讓沈家女嫁給真正的秦家大爺!”

“呦嗬,那不就是秦二爺嗎?”

“沈家女嫁給秦二爺???豈不是叔嫂苟合??有違人倫!!!”

“你才是迂腐!這婚事,本就是給他倆定的,陰差陽錯被頂了婚事,眼下各自歸位,才是正理!”

\"什麽正理不正理,先嫁兄長再嫁小叔子,這沈家女,就是不要臉皮!!!\"

“你說誰不要臉皮???找打!!!”

“就是那沈......啊!!”

“哎哎哎哎別動手啊!”

“快快快,快拉架!!!”

一時間,圍著的眾人紛紛拳打腳踢。林鳳和趁機揍了那胡亂說話的人幾圈,才收拾好衣裳,擠出混亂的人群。

原本還沒覺得有什麽。可聽著眾人對沈楚蓉的議論,他莫名心底覺得不痛快。

要說是做錯了事情的,是秦家!!!

秦家隱瞞秦朝並非秦仕所親生的事實,向沈家提親。沈家女兒嫁的是秦家大爺,既然這秦朝並非是秦家大爺,那婚事取消,有什麽錯??

沈楚蓉一點兒錯都沒有!!!

不止是沒有錯,就這麽取消婚事,都是輕易放過了他們秦家。必須得讓秦朝和丁卿雅出一筆血補償沈楚蓉從才行,不對,不止是秦朝和丁卿雅要補償沈楚蓉。

秦朝和秦仕也並不是很無辜的。

至少,他們沒有主動說明,秦朝並不是秦仕親生的事實。

外頭的混亂,沈楚蓉一概不知。她穿戴好衣裳,見日頭起來,不想太早去見秦朝和丁卿雅那張臉。

而翡翠呢?被她扣下後,丁氏居然沒有了任何反應。

這分明,和往日裏的她截然不同。

沈楚蓉因月事要來,腰酸胸脹,索性回了裏間,準備在**歪一歪,略歇息一下。

隻剛坐在**,便見床腳滾出個琉璃瓶。

拿起,裏頭是沉甸甸的水。觸手,甚至還有些殘餘的溫度。

不由驚訝看向宋媽媽,“宋媽媽,你昨日,為我裝了琉璃瓶的水?我說呢,怎麽一夜睡得很踏實。”

“不是,”

宋媽媽見找了一早上的琉璃瓶沒找到,卻出現在沈楚蓉**。忽的,想到了昨日,秦狩把沈楚蓉抱回芙蓉院。

親昵的肢體動作,還有眼神中,對姑娘的占有。

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在她腦海浮現。

臉一白,宋媽媽捏緊手心,卻依舊搖頭否認,“不是奴婢,怕,是昨夜有別的人來。”

“別的人來???”

沈楚蓉顯然沒有想到那麽遠,“我們這芙蓉院,大晚上的有誰來?總不能是有人爬牆......”

爬牆兩個字說完,餘下的話,沈楚蓉一個也說不出。

她忽然想到了,昨晚上,她好像是一直嫌棄耳朵旁有蚊子嗡嗡作響。

甚至,她還抬手打了蚊子......

打了蚊子後呢?

她因為月事來前,時常酸澀疼痛的腰肢小腹,好像,她纏著一個人,要他給她揉小腹來著......

沈楚蓉芙蓉麵紅了個徹底,合著,昨晚上是真的有人來!

不僅是有人來,甚至,她還和那人說話互動。可醒來,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如果不是宋媽媽提醒......

沈楚蓉懊惱的閉眼,深吸一口氣,仔細在附近搜尋。

一定要找到證據,甩在那男人臉上!不經允許深夜進入香閨,過分!!!

沈楚蓉心底有了猜測,再看周邊環境時,便換了心情。

空氣中,似乎是還殘留男人身上的硝煙氣息。

隻一眼,沈楚蓉便確定,昨夜入了香閨的,是誰。

除了空氣中的氣息,沈楚蓉四處張望,力圖找到別的證據,證明男人來過。

翠綠的圍帳下,如意門架子床四柱上刻著喜字,如意垂門上,雕刻著鴛鴦圖案,旁有梅蘭竹菊的雕刻插片,象征著君子四種品德。

沈楚蓉平時很少去看如意垂門,可此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上麵。

一根發絲,在鴛鴦尾羽上,分外顯眼。

她沒那麽高,根本不可能撞到如意門,更別說如意門上的鴛鴦。

讓宋媽媽搬了鼓凳來,沈楚蓉親自上去,把那根發絲小心取下,捏在手中。

和她的發絲相比,男人的發絲明顯是要粗上一個度,黝黑色澤也比她的更深一些。

即便是一根發絲,這男人整個人宛如站在這裏。

挺拔如輕鬆,桀驁如豺狼,威武如雄獅巡視地盤。

很難想想,昨夜,他是抱著什麽心情,進了她屋子。又是因為什麽,才在這如意門上的鴛鴦上,留下了根發絲。

“姑娘???”

宋媽媽見沈楚蓉對著發絲發呆,不由輕聲喊了一聲。

沈楚蓉回過神,把發絲理順,折了幾折,塞到了平日裏隨身攜帶的荷包上。

“無事,有了這頭發絲,等我今日去找秦二爺問罪!”

宋媽媽見沈楚蓉直接說是秦狩,甚至,都沒有想到其他人。再聯想秦家二爺對姑娘的心,不由發愁。

姑娘想的倒是挺好,可這秦二爺,會乖乖聽話嗎?

姑娘說不讓他來,他就不來了嗎??

她,怎麽就那麽不相信呢!!!

沈楚蓉把發絲放在荷包裏,出了裏間,就見秦狩身邊經常伺候的秦東在外麵候著,一見著沈楚蓉,連忙行禮道,“請大奶奶安,大奶奶,我們二爺給大奶奶送了這個來。說是今日有用。”

沈楚蓉原本不想要,聞言,停下。秦東從袖口抽出個紙張遞給沈楚蓉。

茯苓接過,打開後遞給沈楚蓉。

上麵一行皆是數字,沈楚蓉原本不解,可隨機意識到什麽,“這是,丁表姑娘瞞著大爺,在外頭做的事情?”

秦東撓撓頭,“奴才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二爺讓奴才交給大奶奶。既然東西送到,奴才就撤了!”

說完,秦東一個鷂子翻身,從芙蓉院,直接翻入了大秦府。

空氣中,還殘留他留下的一句話,“二爺說,大奶奶想要知道是什麽,去找二爺問就是!”

“姑娘??”

宋媽媽看著這數字,沒有一點兒思緒。見沈楚蓉盯著數字發呆,不由歎了一聲。

要說是姑娘平日裏看著穩重,可一旦是涉及到二爺的事情,要麽發呆發愣,要麽呢,就是不知在想什麽似的走神。

沈楚蓉沒說話,也沒說去見秦狩,反而讓宋媽媽備轎,往小秦府而去。

臨出門前,讓宋媽媽把翡翠放了回去。原本是要等丁氏和丁卿雅上門問罪,看來,是等不到了。

小秦府張燈結彩,因等不到翡翠的回應,丁卿雅抽抽噎噎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秦朝捏著榮成公主給的藥,想到身世,隻覺得是道雷,怎麽也不能安生。

見丁卿雅哭哭啼啼,也沒了耐心,厭惡看向她,“你若是不想成親,那便罷了!”

不成親???怎麽可以!!!

丁卿雅頓時顧不得哭,強硬扭轉話題,“我,我這不是想著,和表哥的婚事能夠圓圓滿滿的,我不想以後想到咱們的婚事,都是遺憾。”

“這就是遺憾了嗎?”

秦朝顯然不吃這一套,“當日我迎娶沈氏楚蓉,新婚當日便和父親出征安州。算起來,連堂都沒有拜,你這什麽都有,無非是因為出嫁的院子折騰了些,丁卿雅,你以後,少給我弄這些花裏胡哨的......”

“可,可我想從沈楚蓉的院子裏出嫁,也是為了我們啊!”

丁卿雅見秦朝生氣,忍不住提醒他。如果不是因為榮成公主的原因,她何必去招惹沈楚蓉??

反正,她有李成林這個乖巧的兒子,她有秦朝的心,有丁氏這個姑姑做婆婆,外麵還有丁成為她奔波,如果能再籠絡住林家的家主林鳳和,那錢權都不缺,日子想想就美!

秦朝被她說中心思,不耐的一揮袖子,轉身就走。

丁卿雅連忙扯住他衣袖,著急問道,“你做什麽去??”

“準備拜堂!!”

秦朝揮開她抓著衣袖的手,轉身走了,留下一句,“那藥交給我,我來給沈氏下藥。”

丁卿雅又驚又喜,秦朝對沈楚蓉下手,可比她來做強太多了!

沒留意,被秦朝推的一個站不穩,險些倒地,驚呼一聲,試圖惹來秦朝憐惜。

秦朝看也不看,轉身就走。

丁卿雅眼眶含淚,她身上還有昨日被馬屁拖行的傷,見狀,扭著身子去找丁氏告狀,“姑姑,你看表哥他......”

“好了,卿雅,新婚之日見了眼淚不好。你看看,你還沒有成林懂事,他今日一早就開始讀書,絲毫沒有因為是你的婚事而懈怠。”

兒子和侄女之間,丁氏自然偏向親生的兒子。她很自然的把話題,引到了在一旁捧著書苦讀的李成林。

自從丁卿雅被送到莊子上後,李成林就跟著丁氏生活。這些日子,他一次也沒有去找過沈楚蓉,自然,也沒有找過丁卿雅這個親生的母親。

相反,每日捧著書本念念叨叨。有空閑,就跑到大秦府去找張先生等人,求書解答。

到底是自己的親孫子,丁氏對他可謂有求必應。

丁卿雅收回眼淚,看了眼李成林,見他正在讀書,嘟囔了句,“讀書有什麽用?日後還不是混個小官當當。”

她現在可不像是之前,覺得書生有什麽魔力一般吸引著她。她現在更喜歡權勢和金錢。

權勢,秦家就有。尤其是秦朝,秦家的嫡長子,日後,秦家的百萬軍馬盡數歸他。至於金錢,林鳳和,南宋北林,可見其豐厚。

隻要籠絡住這兩個男人,怕什麽沒錢和沒權。

丁卿雅穿戴好婚服,蓋上蓋頭。

她沉浸在未來的美夢中,絲毫沒有留意親生兒子李成林,掃射過來的,冷如冬日冰雪的目光。

婚事設在小秦府,就在西苑。

賓客到位,準備拜堂。

秦狩和沈楚蓉尚未到達。

“怎麽這秦大奶奶和秦二爺兩個沒來??”

“害,你沒聽外麵議論,那些個閑言碎語,聽得我都覺得確有其事!大奶奶心底不舒服,不來很正產!”

“什麽閑言碎語??我怎麽不知道??”

“噓~~等拜完堂,我再和你詳細說!”

丁氏看著議論紛紛的賓客,見秦仕宛如沒有聽到一般。對秦狩和沈楚蓉更恨,麵上依舊維持笑意,走到秦仕身邊,“老爺,要不,我們先不等了??”

“萬一錯過了吉時,對卿雅和朝兒都不好。”

“等著。”

秦仕一眼看穿她算計,“丁卿雅是妾,正妻沒來,拜什麽堂??”

丁氏被噎的接不上話,不甘的垂下眉眼,壓下所有的憤懣不平。

妻妾涇渭分明。秦仕這話,分明是在警告她。

二十年過去,在秦仕心中,他的妻子依舊是隻有林昭一個。

她呢??就沒有一點兒痕跡嗎??

沈楚蓉的馬車上,她看著自在的宛如在自家的秦狩,男人絲毫沒有發現沈楚蓉的著急,閉目養神。

不由咬碎了牙,“秦二爺,馬上,就要拜堂了!”

所以,這位秦家二爺,為什麽不去前頭招待賓客?反而和她擠著本就不大的小轎子?

甚至,還派將士在前麵堵著路。該不會,秦仕反悔,不想公布秦朝的身世了??

百般猜測在沈楚蓉心頭盤旋,她有些心慌,著急的看向不遠處的西苑。

“爺知道。”

秦狩睜開眼,見沈楚蓉桃腮紅唇,眉目間沒有一絲悲苦,生氣盎然,絲毫沒有夢裏絕望的神色。

她沒有為秦朝另外娶了丁卿雅而悲痛。

秦狩心底一時說不出是喜是悲。

想到昨夜那句呢喃,“秦朝......疼......”

她疼痛的時候,向秦朝求助。

那麽此刻,她是因為不在意秦朝,所以毫無神色波動。還是太在意秦朝,所以才會勉強壓住自己的心?

“沈氏,秦朝和丁卿雅拜堂,你是高興,還是痛苦?”

秦狩選擇直視內心,壓低嗓音,詢問沈楚蓉。

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沈楚蓉蒙了一瞬,怒火上來,“合著,秦二爺你攔著我,就是問這種無聊問題??”

“這不是無聊問題。”

秦狩糾正沈楚蓉的措辭,“這對我很重要。”

“高興如何?痛苦又如何??難不成我一句不願意,秦朝和丁卿雅這堂,今日就不拜了??”

沈楚蓉沒了好脾氣,懟了回去。

卻見秦狩很認真的點頭,“隻要你說不願意,這婚事,就成不了?”

“蓉蓉,你願意嗎??”

男人低沉聲音在車廂裏回**,沈楚蓉沒出息的紅了臉。

要了命了!!!

前世的時候,這男人在床榻上需求無度。她聽到他說話,下意識的便想要逃,想要躲避。

可今生呢???

二人沒有任何關係,可偏偏,她常常會因為他無意識的靠近,因為他偶爾的一句話紅了臉。

捏緊手中帕子,沈楚蓉平複過快的心跳。

搖頭看向秦狩,眼底帶著藏也藏不住的恨意,“我巴不得他們在一起,表子配狗,天長地久!!!他們白頭偕老,省的禍害他人!”

“好,那就讓他們白頭偕老。”

秦狩心底的石頭去了一塊兒,可添加上一塊兒更重的。

沈楚蓉她好像格外恨秦朝,再聯想昨日夜裏的呼喊。

所以,這是求而不得,轉化成恨意???

他的心上人,對別的男人求而不得,這可怎麽辦???

秦狩蹙眉,思索解決這事情的各種可能。

殺了秦朝??不行,都說活著的人比不過死去的,萬一秦朝真死了,一輩子可就在沈楚蓉心底紮了根。

殺了丁卿雅??好像也不成。不說秦朝花心,走了一個丁卿雅,萬一再來個李卿雅林卿雅怎麽辦?

把倆人拆散??蓉蓉明確說了,要讓他們嫖子配狗,天長地久在一起的。

於是,運籌帷幄的秦二爺,破天荒的沒了主意。

“二爺,我們是不是該去喜堂了??”

沈楚蓉見男人發呆,忍不住出聲提醒。

秦狩一拍手,攔著轎子去處的壯漢挪開,讓出一條通道。

於是,在眾人殷切目光下,沈楚蓉和秦狩姍姍來遲。

丁氏連忙迎了過來,笑意帶著關切,殷勤挽著沈楚蓉,意有所指,“蓉蓉,狩兒,你們兩個怎麽一起過來啦,路上沒出什麽事情吧?快快快,落座,就等你們呢?”

“秦夫人這話,是巴不得,我出什麽事情?”

沈楚蓉揮開丁氏攙著的手,語氣疏遠。

丁氏也意識到了,秦夫人......沈楚蓉,從來沒有喊過她秦夫人。

今日,是第一次。

壓下心底的不安,丁氏笑的格外親切,就好像是慈祥的長輩,不和鬧脾氣的小輩計較一般。

“你這孩子,娘隻是問了一下,你就這般疏遠,快去坐著吧。”

沈楚蓉帶著深意看了下丁氏,“原來,秦夫人您並不想被稱為秦夫人啊。聽聞,秦夫人前頭那個男人姓劉,不如,喊您一聲劉夫人,如何???”

這話說完,整個喜堂鴉雀無聲。而後議論嗡嗡聲從四處席卷而來。

“我屮艸芔茻!這是沈家的姑娘親口證實了,秦朝並非秦仕所親生???”

“看起來是啊!這可就精彩了!那這秦二爺,可是這位丁氏所親生??”

“我也不知啊!看來,這秦家軍,以後是要交給秦二爺了!”

“可不是!!!難怪平日裏總覺得二爺和大爺長得不像,原來,不是一父所生!”

眾人議論聲,也傳到剛要準備拜堂的秦朝耳中。

他恍惚間,隻覺得身置蠻蕪荒野,除了那句並非一父所生,其餘,全都聽不到。

丁氏餘光瞥見兒子秦朝就在門外站著,維持不住麵上笑意,目光凶狠看向沈楚蓉,帶著披著的偽裝被戳破後的惱羞成怒。

“沈氏!這就是你的教養嗎?當眾拿長輩的事情開玩笑!我定要給沈相國和榮成公主去信,質問你沈家的家教!”

“丁氏,爺問你。蓉蓉這話,有何錯處?”

沈楚蓉正要開口懟回去,忽的,身後一直沉默的男子,開口問向丁氏。

丁氏一哽,抬頭見是秦狩。

像是找到了什麽理由一般,猛地坐地哭嚎起來,“秦狩啊秦狩,我自小教養你,你就是這麽對娘的嗎?就為了這沈氏???”

“我就知道!這沈氏是個狐狸精,有了朝兒還不算,居然還敢勾引你!你看看,你被她太歐所得都敢質問你娘了!”

“我娘???”

秦狩輕笑一聲,“丁氏,我喊你一聲娘,你敢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