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

一勺粥入藺知意口, 手帕輕輕擦幹淨唇角，重楚完成了任務，不再喂飯。這麽多人看著，他臉皮沒藺知意那麽厚, 意思意思足夠。

藺知意沒有再逼他, 向眾人道：“弟子想到當初受傷, 師尊也是這樣一口一口喂我，多虧了師尊的細心照料, 我才好得那麽快。”

是有那麽一回事，王壹和重明月都知道, 又在心裏納悶，所以藺知意究竟是怎麽瞞天過海, 以廢柴的狀態, 守住自己本是第一仙尊的身份。

當時重明月也探過，藺知意確實靈根受損，靈脈斷絕。

但終歸是錯怪藺知意有盜竊行為在先, 他們自然不好意思問出心中所想。

重楚舀粥的手頓住，藺知意突然舊事重提要做什麽，還是大庭廣眾。靈脈又不是自己挑斷的，要興師問罪也不是這麽個無理取鬧法。

他餘光看到烏修然的表情了然，又聽到烏修然酸溜溜的語氣，頓覺頭疼, 隻能悶聲不響吃東西。

“藺大仙尊蟄伏得久，受盡哥哥的照顧，真是好羨慕啊。”

“誰叫師尊從一開始就喜歡我呢。”藺知意微笑, “那時我都已經忘了如何去心動, 去愛, 全都是師尊一點一滴教會了我。”

重楚手抖了抖，若無其事喝粥。

烏修然眯著眼懷疑藺知意剛剛傷勢不是裝的，偷偷傳過去妖力同藺知意對上，暗裏二人靈力對撞幾次。

重明月知道二人在鬥法，隻有重楚感知不到吃得正香。藺知意握著勺子佯裝無力，突然掉落在地，讓重楚幫忙撿一下。

重楚俯身低下時，桌子震了震。烏修然敗下陣來，甩甩手抓上燒麥，一邊吃一邊咬牙切齒聽藺知意講他們的師徒情深。

而藺知意不負眾望，貼心同幾人解惑：“其實本尊並不是故意在靈犀門臥底，隻是閉關衝擊境界失敗受創，記憶和修為都意外被封，肉身也被毀。神魂落入這具恰好咽氣的身體裏，然後有幸得到師尊的救助。師尊，弟子是不是一直沒有向您道過謝。”

“啊，都是作為師尊該做的，不必言謝。”重楚幹笑兩聲。

“原來如此。”王壹恍然大悟。

修士每突破一次大境界，都會遭遇天劫，修為越高天劫越強，無數強者衝擊失敗魂飛魄散。藺知意的說法正好應了這情景。

重明月陷入深思，這樣便可解釋為什麽事情發展同夢境裏的不同。原來藺知意內裏早已換了神魂，可最後師弟還是因他而死，天命所在嗎？

藺知意掂量著重楚的反應，繼續道：“直到宗門大比，本尊才恢複全部修為。師叔，你問我為何不早些出手，原因便是如此。不是不願而是不能，為此我也自責許久。”

重明月也是能屈能伸，不覺得藺知意事到如今還要欺瞞。

況且招魂訣對施術者損耗極大，藺知意若不是對師弟情深，沒必要幹這種事。或許一直以來都錯怪藺知意了。

他以茶代酒誠懇道歉：“藺仙尊之前所言也對，我心性不穩難以自控。師弟，藺仙尊，對不起。”

藺知意自然表現得寬和大度，不計前嫌。重楚也知道跟他沒關係，不去追究過錯。

“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師尊他總算回來了。”藺知意輕描淡寫揭過代價一事，無人生疑。

“是啊。”王壹回憶起往昔種種，眼淚嘩嘩流，“隻可惜小師弟殞命，不知道是否已經投胎轉世。”

哦對，還有小師弟，王壹能記得梅寒來，也算是有心了。重楚欣慰。

此番過後，靈犀門算是冰釋前嫌。重明月與藺知意最大的嫌隙便是重楚之死，因為仙魔大誓和藺知意的坦誠相告，不再對藺知意有嫌隙，隻能退步。如果藺知意不能履行仙魔大誓所言護師弟周全，那他就算死也要討伐。

烏修然一個局外人聽得沒趣，往重楚碗裏扔了個雞腿，被藺知意半空截住。這鬥法就有點明顯了，重楚吃飯都沒得清淨，一根筷子插過去，正好懟進對麵王壹的碗裏。

王壹讚歎：“師尊好厲害！”

重楚對著王壹含沙射影：“食不言。”

全程沉默莫名躺槍的王壹連忙抓著雞腿啃起來。

重楚又舀了一大口粥塞進嘴裏，鼓起腮幫子。

藺知意你就演，繼續演。你那個時候就恢複能力了吧，裝小菜雞裝得有模有樣。虧自己當初還戰戰兢兢跟你討價還價，想想還有點後怕。

專門挑這個時候給人解釋，算盤打得真好。修仙界、妖界全都能聽到你這番說辭，要是附近有其他門派眼線，也會將這些“真相”傳遞出去。

不僅塑造了受靈犀門二長老庇佑的落魄仙尊形象，連鮫人身份都能撇幹淨，當然是因為這具身體而非你本意。

一石幾鳥？果然是聰明絕頂的藺大仙尊。

重楚心裏門清，舊賬翻得飛起，完全不信藺知意真假參半的話，也就其他幾個人會相信。

“師尊怎麽吃這麽急，跟小花貓似的，又沒人跟你搶。你嘴邊有東西，我幫你擦吧。”藺知意體貼替他擦幹淨嘴角溢出來的粥水。

重楚受到驚嚇，強行咽下粥，咳了個驚天動地，淚眼漣漣。

“師尊，都說了別急。你現在無修為護體，莫傷了身子。”藺知意還想拭去他眼角的淚。

重楚隻覺得臉在燒，偏頭拒絕，自己用手帕清理一番。

烏修然看著重楚這我見猶憐的模樣，氣紅了眼睛，又換個雞腿啃著，嚼得嘎嘎作響。

他吸取了經驗教訓，藺知意百般挑釁，定是又布下天羅地網等著自己上鉤。藺知意恢複比他想象的快，加上重明月在此，單打獨鬥的自己很是吃虧。這裏普通人眾多，隻要自己不出手，他們也不會動手。

但他終究還是忍受不了黏糊糊的兩人，將雞骨頭狠狠一摔，拂袖離去。

重明月吃得沒滋沒味，拉上同樣心神不定的王壹。

“師弟，不必擔心烏修然。如有異動，師兄定會告知，你好好休養便是。”

“尊上，麻煩照顧好他。”

“本尊的道侶自然會照顧好，不勞你費心。”

重明月看著重楚，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帶著王壹離開，去跟蹤烏修然。

待人走後，重楚把碗一擱。

“說吧。”

“師尊這是何意？”

“他們都走了，你可以跟我說實話了。我知道你可以用結界屏蔽，外人不會聽到。”

藺知意眼裏聚起點點金光：“如果我說，都是實話，師尊信嗎？”

重楚久違地抬手摸了摸藺知意的頭。

“信。”

個鬼。

作者有話說：

重楚：說得真好，我都感動了。

藺知意：真的？

重楚：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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