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前倨而後恭?
當然是因為今天之前你是破壞我造反計劃的奸細,今天之後你就是男大三十抱江山的始皇爹啊。
趙不息甜甜笑道:“嗯……當然是因為我是始皇帝的小迷妹啦。”
“小迷妹?你是朕女,非妹也。”嬴政愉悅的享受著女兒特意給自己泡的蜜水,隨口道。
“小迷妹的意思是我特別崇拜始皇帝,年紀小又崇拜始皇帝的小姑娘就是小迷妹。”趙不息搖頭晃腦拍馬屁,“平生不識秦始皇,縱稱英雄也枉然。”
趙不息熟讀經典,拍馬屁的功夫是信手拈來的,嬴政又十分吃馬屁這一套,聽著趙不息的追捧,唇角微微上揚,一雙鳳眼中滿是笑意。
這倒是他女兒的真心話,早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不息就狠狠的誇讚過他,千古一帝、開萬世之先,這些詞都是不息往他身上套過的誇讚。
一想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兒一直在心中默默崇拜著自己,嬴政的心情又好上幾分。
忙碌了一天,也到了吃晚飯的時辰,嬴政看著麵前桌子上擺得滿滿的一桌子大魚大肉,提著箸的手都頓住了。
嬴政斜睨著趙不息:“咦,朕吃了三日憶苦思甜的野菜拌鹽巴呢?”
嬴政當然知道趙不息今日態度大變的原因是什麽,隻是他就是壞心想要欺負一下這逆女,報他連吃了三天九頓野菜拌鹽巴的仇。
這親爹怎麽這麽小心眼?趙不息氣鼓鼓的看著嬴政臉上的壞笑。
就這個樣子哪裏像是始皇帝了!誰能想到自己身邊一肚子壞水的便宜爹就是威震宇內的始皇帝呢,始皇帝明明應該是……反正得和龍傲天小說裏一樣,威武霸氣,怎麽能欺負小姑娘呢,也太壞了。
趙不息輕咳一聲,提醒嬴政:“爹,你就是始皇帝,那調戲我的胡亥豈不就是……”
“咳咳咳!”嬴政頓時黑了臉,他很不想承認自己的子女中竟然會有胡亥這個敗類。
這也是讓嬴政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胡亥是他的兒子,這是事實,可虎父為何會生出犬子呢,他的子女中竟然會有胡亥這等殘暴沒有腦子的東西,這讓嬴政覺得十分丟臉。
如今受害人就坐在自己麵前質問自己此事,尤其這個受害人還是自己親生的、十分類己的麒麟女,嬴政就更心虛了。
“朕已經沒收了他的府邸,將他禁足一年,還停了他一年的俸祿。”
嬴政頓了頓,故作淡定道:“若是你想報仇,回去再揍他一頓就是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肉也是不一樣厚的,麵對愚蠢到給自己丟人的兒子和自己心疼憐惜又類父的小女兒,嬴政心自然偏向受了委屈的小女兒。
這一茬之後,嬴政也不再好意思問趙不息為何要前倨後恭了,老老實實吃完了這頓大魚大肉的飯。
“你是跟著朕一起回鹹陽,還是先回河內郡處理好你的小小事業,再到潁川郡來找朕?六國餘孽的事情還要處理一段時間,朕暫時不先回鹹陽。”嬴政吃完了飯,仿佛不經意之間詢問。
這兩個選擇有區別嗎?不都是跟你一起回鹹陽。
趙不息默默咽下了自己的疑問。
行吧,她爹是秦始皇,現在還是他說了算。
“我得先回河內郡一趟。”
一想起這個,趙不息也有一點憂愁,她在這個世上看上的第一個想要拉著一起造反的大才就是秦始皇,而她剩下的大才估計也都已經猜出來她要造反了。隻是,她該怎麽和他們解釋,造反暫停,劇本換了呢。
還有她的義父李左車,雖說殺李家全家的是趙王遷吧,但是李牧一生除了抵禦匈奴就是抵抗秦國了,李左車耳濡目染之下對秦朝肯定也很排斥。
唉,幸福的煩惱啊。在親爹是秦始皇造反難度直線下降的同時,她就不得不去想辦法安慰自己的其他爹了。
趙不息來的時候是坐著自家的馬車,帶著十幾個門客,而回去的時候卻是坐著嬴政的車輦,跟著上千個秦士卒。
到了懷縣,自然是引起了轟動,甚至因為畏懼秦兵威嚴,懷縣的黔首看到他們的黑石子也不敢貿然上前迎接,隻是看著車馬議論紛紛。
有人說是始皇帝聽說了賢人黑石子的名聲請她到鹹陽為官,有人說是秦朝廷征辟黑石子,說法紛紜,不一而足。
趙不息到了自家府邸門前,揮退了身後跟隨的秦士卒,安排溪招待他們,將這一千士卒安頓好。
溪是知道咋不息有著謀反的野心的,此時她看著趙不息的目光憂心忡忡。
趙不息安撫的衝著溪笑了笑,輕聲告訴她:“我親爹,那個趙樸其實是始皇帝,我其實是秦朝的公主。”
聽到這個消息的溪先是吃了一驚,而後又平靜了下來。
終歸無論她的主君隻是趙國亡國公主的女兒、黑石子,還是她的主君是秦朝公主,她都會跟著主君的,無論是留在懷縣還是前去鹹陽,亦或者是去其他地方,天涯海角,她都會跟著她的小主君的。
溪總是這樣,沉穩而少話,她也不像韓信那樣不說話的時候總是想著一些天馬行空的天才想法,溪隻是平凡而專注,努力追趕著趙不息的腳步,盡量把趙不息交給她的事情都做好。
趙不息也知道她無需向溪多解釋,溪總會跟著她的。
可其他大才就沒有溪這麽鎮定了,當趙不息告訴她的心腹——範增、陳平、蕭何,她是秦始皇的女兒之後,三個心腹都目瞪口呆,趙不息的心腹還有呂雉,不過呂雉遠在齊地,不在這裏,隻能寫信告訴呂雉了。
至於張蒼陳長,包括劉邦等人,在趙不息看來,都不是自己的心腹……他們隻需要最後接受就好了。
範增撫摸著胡須的手無意識狠狠揪住了胡須,可他卻隻是目瞪口呆沒有一點感覺。陳平半口溫水還含在口中,聽到趙不息的話之後霎那漲紅了臉,一口水咳嗽出來,嗆的拚命壓胸。可他身側一向最體貼別人的蕭何卻絲毫未動,隻是身側的手死死扣住椅子扶手,表情呆滯。
“唉,你們也不要太驚訝,畢竟我也很驚訝。”趙不息惆悵歎了口氣。
還是陳平最先反應過來,他驚駭:“可是咱們不是要造……舉大旗嗎?如今這?”
範增終於反應了過來,臉色漲紅,心中滿是收到了欺騙的憤怒,一拍桌案就要起身,卻被趙不息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趙不息連忙先安慰範增:“造反咱們肯定要造反,我爹估計不會那麽輕易把皇位留給我,我看最後還是得我自己搶才行。”
“亞父啊,你要鎮定一點,跟著曆史上第一位女帝為相也是驚天動地的事情嘛,未必比不上跟著一位新君主開國。”
反正陳平和蕭何這兩個世間頂尖的聰明人也都已經猜到她的目的是什麽了,趙不息幹脆就把話攤開了說。
趙不息衝著範增攤手:“反正現在六國餘孽也已經被我爹一網打盡了,除了我,您也沒其他選擇了。”
這番話頓時讓範增冷靜了下來。
這倒是沒錯,六國餘孽被秦始皇一網打盡了,唯一還竄逃在外的項羽叔侄因著有趙不息珠玉在前,範增也看不上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項羽叔侄。
範增身為被劉邦評價“項羽有一範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所擒也”的當世頂尖謀士,盡管一開始十分憤怒,可等他想清楚了以後,就迅速平靜了下來。
他已經上了趙不息的賊船,想再跳出去,早已經是不能了。
還能怎麽辦,從輔佐趙不息當開國天子改成輔佐趙不息當秦二世女帝唄。
反正來都來了,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就走人吧。
想清楚了這一點,範增緊繃的肩膀又鬆弛了下來,隻是臉上的表情怎麽看都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至於陳平和蕭何,也在短暫的駭然之後恢複了平靜,他們先前連趙不息想要造反這件事都接受了,現在不過是趙不息忽然變成秦朝公主而已,給他們的衝擊力還不如當初他們猜到趙不息想要造反的時候大。
趙不息見安撫好了自己的大才們,這才鬆了口氣,開始和自己心愛的大才們商量去鹹陽以後的事情。
趙不息一拍桌子,宣布:“我們到了鹹陽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種地!”
對此三位大才顯然都沒有異議,蕭何一心讓天下黔首過得更好,對他來說天下哪個地方的黔首都是黔首。
至於範增和陳平,在他們看到趙不息在河內郡種地種出來的民心所望之後,都認為種地的確是收服民心的第一要務。
“然後再開學堂,不過鹹陽和河內郡不一樣,鹹陽那個地方法家和儒家的學派鬥爭太激烈,我們初來乍到先不要摻合,我們可以開辦專科學校,先培養墨農醫三家的弟子。”趙不息又道。
對此三位大才自然是齊齊讚同。
人才有多重要他們治理河內郡的這幾年可太清楚了,首先從上到下從各縣縣令到鄉裏的田嗇夫都是黑石學堂出來的弟子,這一項就確保了趙不息的政權在河內郡堅實的治理根基,趙不息盡管沒有朝廷的任命,但是借助師門關係,趙不息完全可以號令河內郡的所有官員,在河內郡,雖然明麵上的政權還是秦朝政權,可實則能掌控這片地方的卻是趙不息。
其次,墨醫農三家弟子人才旺盛也極大的促進了河內郡的經濟和民生發展,黔首們生病了可以到黑石連鎖醫館低價看病,種地有農家專業弟子指導種植,鋪橋修路打井還可以找黑石墨家弟子,這些人才讓河內郡短短兩年多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毫不客氣的說,現在河內郡一個郡的產值可以頂得上其他十個郡。
而且,正是這些深入到黔首身邊的黑石學堂出來的人才,才讓趙不息黑石子成為了民心所向。
懷縣的黔首可以直接感受趙不息對他們的恩德,可離得遠的縣黔首們並不能直觀感受到黑石子的賢明。
可是,這些黔首們知道給他們看病的大夫是黑石子的弟子,教他們種地的人是黑石子的弟子,領著他們鋪橋修路的人是黑石子的弟子……所以他們就知道,黑石子給了他們恩惠,因為有黑石子,他們的生活才一年比一年好,他們就會對趙不息感激涕零。
民心所向,這不是靠著士人吹噓就能吹噓出來的,這是趙不息帶著她心愛的大才們一點一點做實事和黔首交換回來的。
趙不息最後總結:“先種地,然後開學堂,再開辦工廠,經營商鋪,而後鋪橋修路,如此,民心可得矣!”
趙不息伸出手放在桌麵上,範增目光熾熱的看了眼趙不息,將幹枯的手掌放了上去,陳平輕笑跟上,最後是蕭何,他看著趙不息的眼神是在看他的知己。
隻要是跟著他們的黑石子,在河內郡還是在鹹陽,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們的夙願,總會有成真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