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索性糧食剛剛收入庫中,還沒有來得及攤出來晾曬,避免了被雨淋濕。
帶領黔首往山中躲藏的陳平也一早就派人傳話來,山裏的房子足夠遮風擋雨,糧食也足夠,讓趙不息不要擔憂他們。
下雨天也沒法出去操持事務,躺在**邊聽著雨滴落在瓦片上的聲音邊看書,趙不息美美的在**消磨了一早上的時光。
這樣悠閑的日子很少有,趙不息雖然現在有陳長、陳平和一眾秦墨可以壓榨,但是這些人對於一個正飛速成長的勢力來說實在是太不夠用了。
陳長雖然被她騙的乖乖去管理學校,但陳長盡管精通農學也略同其他學說,卻性格使然,管理一個學校就已經手忙腳亂了。陳平則是天資縱橫,有丞相之才,但是他現在畢竟才初出茅廬,經驗不足,而且陳平此人,其實比起治理政務來說更擅長出謀劃策。那群墨家弟子就更不用說了,搞科研的一把好手,搞政治就是傻子。
趙不息隻能自己先頂上,所幸她什麽都不精通但是什麽都會一點,不會的硬著頭皮學,邊學邊做也就會了。
“唉,造反嘛,總是開頭難、中間難、最後也難,創業難,創業成功之後守成也難。”趙不息放下手中的書,望著窗外——是玻璃窗,但是很渾濁,有河沙有煤炭,玻璃燒起來沒什麽難的,難的是燒出透明的玻璃。
“要是有一天,蕭何替我保障後勤,韓信幫我帶兵,張良陳平替我出主意,呂雉幫我權衡下屬,項羽和英布、樊噲做我的前鋒,夏侯嬰替我駕車,張蒼幫我做統計表匯報……就好了。”趙不息趁著天亮開始做夢。
可惜她和項羽注定最後是敵非友,皇帝隻能有一個,項羽不是那種願意屈居人下的人,少年時就能指著秦始皇的車架說出“取而代之”的人,不會甘心做一個將軍的。
項羽和劉邦還不太一樣,劉邦看到始皇帝的氣派也隻是說“大丈夫當如是也”,隻是想要出人頭地,時機合適的時候他會造反,但是要是不給他機會,劉邦是能安心做臣子的。項羽二十幾歲就造反,主動斬殺當地的郡守,這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劉邦快五十了才造反,還是因為觸犯了秦律不得不反,要是秦始皇還在劉邦十有八九會做一輩子亭長。
趙不息覺得等以後自己勢力穩定了以後把劉邦也招過來也不錯,雖然劉邦的確是個流氓混混,但是他自身也確實是有能力的。自己對他還有挺多濾鏡的,畢竟他建立的王朝最後成為了這個民族代代相傳的名字。
想到這,趙不息一拍腦門,“既然是做白日夢了為什麽不想的更誇張一點呢。非要從造反分子裏找人才嗎?”
“秦的丞相王綰就很不錯,能力應該不在蕭何之下,秦國連年征戰的糧食都是經他手供應的,能保證打十幾年仗糧食不斷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事。”趙不息開始暢想,“我要是有王翦王賁就好了,這可是一對父子就滅了五國的名將,還有蒙家那一群將領,蒙毅蒙恬什麽的。李斯也行啊,這人雖然野心大但是本事也不小,壓住了就很好用……”
做著做著白日夢趙不息忍不住心裏腹誹起來,這麽好的一手牌,秦二世胡亥是多沒用才能幾年就把國亡了啊。
還有扶蘇,在文上,長子合法繼承,在武上,蒙家在側擁兵幾十萬,結果被一道假旨意騙得當場自殺……
李世民要是有你們這樣的哥哥弟弟晚上哪裏還用秦瓊和尉遲恭守門啊,他夢裏都能把牙笑掉。
要是我手裏有秦朝的這些大臣,那該多好……趙不息搖搖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中驅逐出去,她收回思緒,外麵的雨快要停了,她還要忙著去找趙樸,看看能不能在黑石和鹹陽之間搭建一條穩定的商路,將黑石生產的東西源源不斷賣到鹹陽呢。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不就是沒有好爹嘛,我自己創業也很好……”趙不息輕聲嘀咕著。
“說什麽呢,在那裏嘀嘀咕咕的。”
趙不息剛剛梳洗想要出門去找嬴政,沒想到嬴政先一步過來找她了,一出門兩人正好撞上。
趙不息抬頭看著嬴政,敏銳的感覺到嬴政似乎一夜之間把前幾日的鬱悶一掃而空了。趙樸昨天渾身都繚繞著陰沉的鬱結感,臉臭臭的,今天卻帶著滿臉的笑,身上還騷、氣的熏了香。
“趙公今日心情很好啊。”趙不息挑挑眉,打趣道。
嬴政笑道:“昨夜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你昨日說的話,的確有道理。”
“終於想明白那些交出去的麥你隻是收割了它們,實際上它們還是屬於我的,你沒有所有權所以交出去根本不用心疼啦?”趙不息足足思考了兩秒,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對趙樸說過什麽。
自己後來好像是看著趙樸悶悶不樂的樣子安慰他那些麥其實是長在她的田地裏,屬於她,拿它們交稅損失的也是自己的財產,而不是他趙樸的財產來著。主要是趙不息也沒想到趙樸看起來挺有錢的一個人,居然會摳的交幾石麥都心疼的鬱鬱寡歡。
空氣一時陷入安靜。
有那麽一瞬間,嬴政想把趙不息的腦殼敲開,看看裏麵到底裝滿了什麽。
他堂堂始皇帝,怎麽可能會為把那點麥放在心上啊!他想的是國家大事,是千秋霸業,不是那點糧食!怎麽從趙不息嘴裏一說仿佛他嬴政是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那點東西的村頭老黔首一樣。
嬴政深呼吸一口氣,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始皇帝,不能和小孩一般計較。
於是嬴政忽略了這個話題,他轉問趙不息:“不息今日心情也不錯啊,是遇到了什麽趣事嗎?”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轉身往院內走,正好到了飯點,趙不息就邀請嬴政一起吃頓飯,二人入座後趙不息聽到這句話,長歎了一聲。
“就是今早忽然有感而發罷了,有的人出生就什麽都有,他們父輩給他們留下了厚實的家底,而有的人出生卻一無所有。”
嬴政沉默不語,他認為趙不息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世,父不詳,母早逝,小小年紀就要自己背負一切。
都怪那個留情不負責的紈絝子弟。
“或許你的父親……”嬴政試探道。若是趙不息真的是贏氏血脈,那自己也可保她日後富貴無憂。
趙不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不過我覺得沒有爹也挺好的,你看始皇帝,出生的時候不也沒有爹,照樣一統天下。”
嬴政眼神複雜,原來,趙不息這麽崇拜他,在艱難的時刻就用他來激勵自己。
“而且,沒有父輩遺澤但自己爭氣比有父輩遺澤自己不爭氣強多了。”趙不息一副慶幸的樣子向嬴政吐槽,“我知道一家巨富,祖輩世代積累,父輩更是直接將這一片地方財富都給壟斷了,但是兒子都不爭氣,大兒子愚直輕易被人哄騙自殺,小兒子沒用敗家什麽都聽管家的,短短三年就把偌大家財揮霍一空,家破人亡,百萬家財做了他人嫁衣。”
嬴政陷入沉默,不知為什麽,他聽到這個故事一股毫無緣由的無名怒火就往外冒。
趙不息吸溜吸溜喝了兩口湯,放下碗搖頭晃腦感慨道:“有的爹不會教育小孩,有的小孩天資就是普通,留下再大的家產德不配位最終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多虧我沒有那種不會教育小孩的爹,我也不是天資普通的小孩。”
“趙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
嬴政聽到趙不息的聲音暫且先把那股沒緣由的怒火拋到一邊,點點頭,附和趙不息,“的確,昔日六國祖上哪個沒出過雄主,可惜後代不爭氣,沒有能力守住祖宗基業,最後被秦將基業拿去,活該亡國滅種。”
而他大秦,則是代代出明君雄主,方能奮六世餘烈,在他手上一統天下,將基業留給萬世子孫。
趙不息略有些驚訝的看著嬴政。
真不愧是她看上的造反大才,這就上升到六國的高度啦,這個政治覺悟,豈不是再培養培養就能看出秦朝現在就和先前的六國一個樣,亡國滅種就在眼前了。
“趙公大才啊!”趙不息忍不住起身,走到嬴政身邊,拉著他的手讚歎。
嬴政一愣,他就是隨意評價了兩句,怎麽就又成了大才了?
“先前你講的那個故事是從哪裏聽來的?”嬴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趙不息。
趙不息不在乎地揮揮手:“害,那不重要,咱們又沒有那種不會教育小孩的爹和沒用的兒子,這個故事聽聽就得了,管它從哪裏來的呢。”
“來,趙公,咱們先談談這個怎麽在黑石和鹹陽之間連構一條商路,我們黑石的東西可多了,有紙、有香料,對了,還有寶劍。”
趙不息一拍腦門,想起來她還有準備要送給趙樸的一柄寶劍,轉身小跑到了臥室,從床下麵拉出來一個木箱,箱子中躺著兩把劍,其中一把劍鞘上刻著小篆“樸”字。
趙不息又吩咐溪去取那些次等、但是裝飾的花裏胡哨的寶劍來。
片刻後,一個盛滿寶劍的箱子被放在正廳地麵上,嬴政饒有興致地拿起一柄劍打量。
劍鞘華麗,上麵鑲嵌著金銀玉石,甚至還鐫刻著花鳥蟲獸,就連劍柄上都雕刻著精美的紋路,賣相倒是很不錯。
嬴政刷一聲抽出劍,劍身和劍鞘摩擦發出金石交鳴之聲,如玉珠落在石盤之上,劍身長約三尺,平滑細長,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劍鋒寒芒閃閃。
“好劍。”嬴政不由讚歎一聲。
鹹陽宮中就藏有很多把天下聞名的寶劍,沒有哪個男人不愛寶劍寶劍名馬,嬴政也不例外,他就收藏了很多名劍。
眼前這把劍放在他收藏的名劍中也算頗為不錯的劍了。
更何況,嬴政的目光下移到木箱中,瞳孔微微擴大,這樣的寶劍,現在自己麵前居然有一箱。
趙不息是怎麽找到這麽多寶劍的?是哪位鑄劍大師將終身鍛造出的寶劍托付給趙不息了嗎?
嬴政蹲下一把把仔細查看,他起了收藏的心思,若是趙不息願意賣一把,他願意出千金買一把。
可惜外表太華麗了,反而壓過了劍本身的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