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兩個月,她現在才知道,還真是孝孫!

她一口重重咬在了沈留白的虎口處,想掙脫他的手。

口腔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她紅著眼,憤怒的看著他,鼻腔裏全都是粗氣。

可即便如此,沈留白強行忍著痛,就是不鬆手,反而抱得她更緊了。

“晚晚,你在流血……先去醫院!你現在很危險!”

“來人,送大小姐去醫院!”

“醫生,準備麻醉!”

遲非晚聽到這話,心裏慌了。

她要去找爺爺!

爺爺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從父母去世後,爺爺是她唯一撐下去的動力。

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重要,隻不過短短十個月而已,在她心裏遠遠比不上爺爺!

“放開我,沈留白放開我!我要找爺爺!求你放開我!”M..

“爺爺……不要丟下晚晚好不好,晚晚不能沒有你,放開我!”

遲非晚用盡全身力氣想去逃脫。

此刻,她感受不到小腹的疼痛,也感受不到那汩汩血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沈留白,突破了幾個傭人的堵攔。

大門就在前麵。

不論爺爺是生是死……

她都要見到!

就算是爬,就算是跪,也要去見爺爺!

可眼看她就要逃出去了,突然脖子一痛,很快四肢麻木,身子疲軟。

她蓄滿力量的身體,突然變得軟綿綿的倒了下來。

她落入一個結實的懷抱。

是麻醉槍……

“沈留白……我恨你。”

她昏迷前,擠出來六個字。

眼睛絕望的閉上,血紅的淚珠滾落下來。

沈留白心痛的無法呼吸,低頭輕輕吻住了那顆血淚。

“送醫院!”

隨即是沉著冷靜的聲音。

哪怕,他的心已經崩塌如地震,早已成了斷壁殘垣。

可現在遲非晚需要他,他不能亂,不能倒!

他著急忙慌的把人抱上車,讓司機快點,再快點。

車子離開了別墅,沈留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商務。

車上,有人看到這一幕,麵色如常,可是拳頭卻無聲無息的緊握著,刺破掌心都不知道。

陸徵在海上大難不死,第一件事就是徹查這次“意外”,最後查到了沈留白身上。

他敢肯定,以遲非晚的性格,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也知道,不應該怪遲非晚,可是他也很清楚,想要讓沈留白痛,就要打蛇的七寸。

而遲非晚就是這個七寸!

沈留白痛了。

他高興。

遲非晚痛了。

他既高興又痛苦。

遲非晚會死嗎?

那孩子會死嗎?

會恨自己嗎?

為什麽,每次他都在事後糾結後悔,然後無法彌補?

他很想得意的大笑,畢竟他這次贏了,打了一個漂亮的仗。

整個別墅雞飛狗跳。

可為什麽,他笑不出來,牽動嘴角明明是非常簡單的動作,可他卻覺得臉部每一根神經都千鈞重,怎麽都扯不動。

“晚晚,你一定很恨我吧?既然你做不到愛我,那就恨著吧,恨著也是放在心上的對吧?”

“恨吧,哈哈,恨我一輩子吧。”

他終於能笑出來了。

隻是那笑聲牽強淒涼,帶著孤獨者的落寞。

遲非晚被送到了醫院,直接拉進了手術室。

這個情況隻能立刻剖腹產。

“上氧氣!”

“產婦心率過高!”

“不好,失血過多!”

“下病危通知單!”

“寶寶缺氧嚴重,心率過低,緊急搶救。”

耳邊,亂糟糟的聲音。

遲非晚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可是眼皮實在是太沉了,怎麽都睜不開。

她是不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就這樣徹底結束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留白在外麵來回踱步,坐立不安。

他死死盯著緊閉的門扉,害怕它打開,又害怕它一直緊閉。

剛剛簽病危單的時候,他差點拿不穩筆。

他不信神明,隻信自己。

可在這一刻,他祈禱漫天諸佛,三十三天的神仙,一定要讓遲非晚平安無事。

他願一輩子遇廟修廟,遇佛跪拜,重塑金身!

哪怕折他十年二十年的壽,他也無所謂。

隻求,她能平安醒來。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

是孩子先被抱了出來,立刻轉兒保科急救。

隨後不久,遲非晚推了出來。

大出血過多,好在現在已經搶救回來了。

“隻要度過黃金二十四小時,人就還有得救,如果醒不來的話,那……”

醫生不願多說下去。

沈留白腳下一個踉蹌。

此生從未這樣失態過,險些站不穩。

他死死扶住牆壁,讓自己穩下來。

晚晚還沒死呢。

二十四小時。

可是說很多話,可以做很多事,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遲非晚被送到了病房,心電圖起起伏伏,頻率趨於平緩。

她呼吸微弱,已經無法自主呼吸了,戴上了氧氣罩。

沈留白看著她渾身插滿了管子,麵色蒼白,小腹上有著長長的刀口。

一顆心,像是放在火油上炙烤,疼的難以呼吸。

他從未哭過,可此刻雙目通紅,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他一言不發,親吻著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匯聚到一起,隻有幾個字掙紮著從酸疼的喉嚨裏溢出。

“晚晚,地下黑,你要想走,我陪你一起。”

他之所以活到現在,是為了給母親複仇。

大仇得報,他的心裏空了一塊,可轉身看到遲非晚的那一刻,他知道心裏空的地方會慢慢愈合。

有個人,住進了心裏,他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念頭。

可如果遲非晚死了,那他活著有什麽意義呢?

“晚晚,別怕,不論去哪裏,我都陪著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以前,他總是害怕遲非晚離開自己,想方設法,用盡一切手段,把她鎖在身邊。

現在他才發現,對比害怕她逃離,更害怕她死去。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再想想,分開也沒什麽受不了的,最起碼他還愛著她,哪怕不和她在一起,遠遠看著也有個念想。

可現在,這個念想正在一點點消失。

不要死……

他心裏呐喊。

隻有遲非晚活著,他才能願意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