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年定了定神,問岑青鋒:“仙尊,可是這些糖有問題?”

秦弄影也看向岑青鋒。岑青鋒負手而立,冷冷給了兩個字:“沒有。”

秦弄影得了這答案,氣惱甩開淩霄:“阿霄!你怎麽回事?!快和程哥道歉!”

淩霄盯著程年,一言不發。秦弄影見管不住這把劍,轉身就去扯岑青鋒衣袖:“師尊!你別光看著啊!你也管管他啊!”

岑青鋒不想管。他已經知道了,程年喜歡秦弄影,還說過隻要弄影開心,他願意為弄影做任何事這種話。有這層關係,岑青鋒特別看這少年不順眼。今日這人一直纏著秦弄影各種獻殷勤不說,剛剛還抓住秦弄影的手不放!

岑青鋒那句“是我讓他幹的”就要出口,可秦弄影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她撒嬌央求他的樣子,讓他那些直來直往的話忽然沒法出口。岑青鋒猶豫片刻,抬手於虛空中一抓!一個乾坤袋便出現在他手中。

岑青鋒揮手,乾坤袋飛到程年身前。仙尊大人冷傲道:“辟穀丹,拿去。”

程年:“??”

程年一頭霧水,秦弄影卻是明白了:岑青鋒這意思,大約是“淩霄所犯,等同我所犯”。劍打了程年,還不小心弄撒了程年買來的糖,於是他拿辟穀丹賠償程年。

秦弄影其實對這處理不甚滿意,可街上人多,她也不好再糾纏。她瞪淩霄一眼,這才鬆開了岑青鋒衣袖,不好意思朝程年道歉:“程哥,對不住啊,這個人……”她看向淩霄,也不好將淩霄的“天賦”說出,遂隻是道:“是我師尊一個朋友,不大懂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師尊覺得他的朋友打傷了你,他得負責,於是給你這些辟穀丹作為補償。你快收下吧。”

程年怎麽肯收!他卷起些衣袖給秦弄影看:“不用,隻是紅了一塊,不礙事唔……”

話沒說完,裝辟穀丹的乾坤袋便壓在了他臉上!程年默默放下衣袖,從臉上取下乾坤袋,揉了揉被壓扁的鼻子。他終於福至心靈明白了仙尊的排斥,朝岑青鋒一禮,麻溜告辭滾了。

沒了外人,秦弄影準備和淩霄算賬:“阿霄,你過來!”

她氣呼呼朝巷中行,可走了兩步,卻發現淩霄沒跟上。秦弄影隻得掉頭去抓:“你還不聽我話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淩霄任她扯住衣裳前行,並不反抗。岑青鋒也不吭聲,就那麽看著秦弄影快步行到了偏僻處。秦弄影開始質問淩霄:“說,程年哪裏惹著你了?”

淩霄臉色冷冷的:“他握住你的手不放。”

秦弄影:“??”

秦弄影真是又氣又好笑:“他哪裏握住我手不放了?你現下不僅要吃其他刀劍的醋,連人的醋也要吃了?!你是醋罐子轉世嗎!”

岑青鋒不喜歡被這麽說,而秦弄影竟然還凶巴巴道:“就算有人握住我手不放吧,你就打人了?那如果有人抱住我不放呢,你是不是還要捅人一劍了?”

岑青鋒皺了皺眉,朝秦弄影行去。他覺得這個類比不恰當,並且不喜歡。而淩霄已經開始說明真相:“我雖不喜程年,可打他這事並非我想做的,是你師尊讓我做的。你說過,他是師尊,你是徒弟,在你麵前,他想怎樣就怎樣。現下他不過打了程年一下,你的話便不算數了?”

此番話出,岑青鋒清晰看見了秦弄影臉上的驚愕:“阿霄!你現下不僅要在外拖累師尊的名聲,還要在我麵前誣陷師尊嗎?!”她憤憤道:“師尊那般沉穩可靠之人,怎會做出這種爭風吃醋之事!明明就是你這個幼稚鬼幹的!”

岑青鋒:“……”

岑青鋒頓住腳步,忽然再無法理直氣壯說出那句“確是我做的”。而淩霄沉默片刻,問:“在你心中,師尊是一個沉穩可靠之人。”

秦弄影翻了個白眼:“那不然呢?!”她正好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岑青鋒,幾步跑去將岑青鋒拖來:“師尊!你也教訓下淩霄啊!我和他都說不通!”

她仰頭巴巴望著,而沉穩可靠的師尊大人沉默片刻,果然沉穩朝淩霄道:“往後,不可隨意打人。”

秦弄影用力點頭,衝著淩霄道:“聽到沒?”

淩霄:“……嗯。”

秦弄影這才作罷。她心疼看向街麵上碎了一地的糖果:“現下糖都摔壞了,就算我再去排隊,也買不到那許多了!”

岑青鋒的聲音舊獨硬邦邦的:“如此小事,為師自有辦法。”

秦弄影是真好奇了——這又不是打怪,岑青鋒能有什麽辦法?卻見岑青鋒手腕一翻,傳訊石便出現在掌中。有微微亮芒閃過,岑青鋒喚:“慕承業。”

片刻,慕承業的身形出現在空中。他緊張問:“仙尊,你找我?有什麽事?”

岑青鋒神色一如往常冷漠:“我要買很多糖。你去和你徒弟說。”

慕承業:“??”

秦弄影:“……”

一番解釋後,影像中的慕承業一言難盡跟著仙尊,飄進了糖鋪……後麵跟著同樣一言難盡的秦弄影,和不被秦弄影搭理、冷颼颼冒著涼氣的淩霄。所幸,小夫婦見到慕承業,既興奮又激動,還以為是慕承業記掛他們,特意來問他們近況的。糖鋪直接關了門,岑青鋒與秦弄影被奉為座上賓。慕承業不願掃小夫婦的興,陪著人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而店小二則去給岑青鋒裝了整整半家店的糖。

半人高的大麻袋放在仙尊大人的麵前,秦弄影瞠目結舌。而岑青鋒還要問她:“夠多了嗎?”

秦弄影嘴角一抽,點頭。岑青鋒這才麵色稍霽,將糖收入藏寶閣。

淩霄一直悶不吭聲跟在秦弄影身後,此時突然上前,擋在了秦弄影身前。秦弄影挑眉,昂著下巴懟了過去:“幹什麽?”

淩霄沉聲道:“抱我。”

秦弄影:“!!??”

淩霄垂著眼,定定看她。他的眉目昳麗,專注看人時,那雙幽深黑眸仿佛有魔力,誘人沉溺。秦弄影忽然想起了前日,男人將她擁在懷中,埋首吻下……心便亂跳了兩拍。

氣氛忽然就變了味,秦弄影強撐著繼續昂首:“不抱!你犯了錯,還想要我抱?!”

淩霄不說話,隻是上前一步,與她貼身而立。淩冽氣息一瞬強烈起來,幾乎要將秦弄影包裹其中,秦弄影的臉不爭氣紅了。她就想退後,淩霄卻扣住了她手腕。

啊啊啊這把劍,想幹什麽啊?!秦弄影急慌慌扭頭,朝著安靜立於身後的岑青鋒求救:“師尊!你看他……他欺負我!”

岑青鋒便在她央求的目光中,上前一步。他抓住秦弄影那隻被扣住的手,淩霄便鬆了手。秦弄影趕緊躲去岑青鋒身後,瞪著淩霄:“怎麽?師尊在這裏,你難道還想逼我?!”

淩霄注視她,忽然放低了聲音:“往後我不亂打人,你別生氣了。”

秦弄影怔住了。這種打算大幹一場結果對方卻來哄她的感覺……秦弄影隻覺心裏忽然軟乎乎化了一塊,也凶不起來了。她其實早就不想和傻劍計較了,讓這麽大個男人涼颼颼冒冷氣跟著她,她也感覺哪哪都不自在。可是抱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抱劍還是抱人?抱劍可以,抱人是不行的!

她在那陷入了糾結,半天沒答話,淩霄便抿了抿唇。眼前有熟悉光芒閃過,過分俊美的男人消失,指頭大小的小黑劍出現。赤黑小劍於空中慢吞吞旋身,退而求其次,將自己斜插入了秦弄影的領口。

赤黑色胸針安靜綴在心口處,隔著絳紫色綢緞,還能感覺到微微的燙。秦弄影心也被熨得微微的燙,不自覺彎起了嘴角:這樣啊……也行吧。

秦弄影和岑青鋒離開糖鋪時,已是夕陽西下。秦弄影正琢磨要帶師尊去吃點什麽,才出店門,就見到一位須發斑白的老者站在街道上。

老者明顯是高階修士,身旁圍著十來人,也都有金丹築基期。見到岑青鋒出來,老者躬身:“見過仙尊。”

岑青鋒上下打量他:“卓星海?”

他看上去並不認識老者,卻又喊出了他的名。秦弄影有些奇怪。她在腦中回憶,翻出了這個名:破嶽劍閣閣主卓星海,化神境大能,在修真界頗負盛名。

卓星海再度躬身一禮:“正是。之前給仙尊遞請帖,有幸得到仙尊應允參加我的壽宴。方才收到仙尊傳訊,我便帶著弟子前來迎接,還望仙尊賞臉一聚。”

原來是遞過拜帖,卻不曾見麵的。秦弄影隻覺意外:岑青鋒竟然會應允參加旁人壽宴!甚至還特意傳訊給卓星海,告知自己位置,讓他前來相接。

這可真不像不愛與人交往的師尊的作風。可秦弄影是支持岑青鋒前去的——破嶽劍閣閣主的壽宴,定是賓朋滿座,似岑青鋒現下名聲不佳,就該抓住機會多在修真界眾人麵前露露臉。她跟著岑青鋒登上卓星海的飛行法器,被迎到了破嶽劍閣。

卓星海果然是位人物,此番壽宴來客很多,且不少人秦弄影還聽過姓名。可讓秦弄影想不到的是,卓星海竟然也邀請了唐永化和江從音!

秦弄影不料這樣都能和江從音撞上,很有些掃興,隻當沒看見江從音坐下。她和岑青鋒被安排在卓星海側下方,以示尊重。出乎她意料,唐永化和江從音也被安排在了卓星海下方,就坐在秦弄影和岑青鋒對麵。

秦弄影十分疑惑——卓星海有如此地位,若唐永化還是淩霄宗掌門,倒是值得他費心交好。可唐永化如今已經是被削了掌門峰主之位……

她的疑惑在宴席開場後,升級成為了不能理解。卓星海和他的親友們看似閑聊,話題卻時不時跑到江從音身上,將江小莊主從頭到尾誇了個遍。江從音偷竊藏寶、慷他人之慨的事跡已經在修真界廣為流傳,可這些人卻表現得仿佛根本沒聽過傳聞。江從音被眾星拱月追捧著,臉上掛著完美微笑,仿佛一隻生而高貴的天鵝,竟也絲毫不心虛。

秦弄影對江從音的厚臉皮倒不意外,可宴席上這麽多人集體向江從音示好,殷勤更勝過招待岑青鋒。這卻是為什麽?

秦弄影隱隱有了猜測。果然,酒過三巡,卓星海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卓某如今已是九百八十三歲,再過數十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與諸位相聚。”

他挑自己壽宴上說這種話,也不怕不吉利,自然是有所圖。與卓星海交好之人紛紛安慰他定能進階,卓星海這才斂了悲傷神色,抬手召出了自己的本命寶劍:“非是我卓某人沒誌氣,實在是我這本命劍,九年前與魔物作戰時損壞了,始終不得修複。”

秦弄影便見到了一把巨劍,劍身上有一道長長裂紋。卓星海神色溫和撫摸愛劍:“它若無法複原,卓某如何能進階?可這些年卓某尋遍名師,卻毫無辦法。他們說這劍傷得太重,非鑄造山莊的天爐,不能救。”

他期冀轉向江從音:“前些年江小莊主年紀尚幼,唐兄關照故人之女心切,不允我打攪,這一晃便是九年。如今江小莊主已登築基,卻不知可否為卓某開啟天爐,試試修複我這本命劍?”他站起身,朝著江從音深深鞠躬:“江小莊主若能相助,卓某定傾家**產以報!”

原來如此……秦弄影終於了然,明白了化神期的破嶽劍閣閣主,為何會對江從音一築基期小姑娘如此禮遇。雖然鑄造山莊已經落敗,可天爐還在,且無可替代。江從音身為鑄造山莊的唯一傳人,隻有她能開啟天爐。卓星海有求於江從音。

原來卓興海此次真正想宴請的人是江從音,請岑青鋒和唐永化,隻因他們一人是淩霄宗的仙尊,一人是江從音的監護人罷了。而其餘追捧江從音的高階修士,他們或許早已聽聞了江小莊主偷竊散財之事,心中也是鄙夷的,可誰也不會當著江從音的麵提,畢竟他們的好友卓星海還指望江從音幫忙修複本命劍。

秦弄影朝江從音看去,竟然見到江從音也正朝她看來,勾起了嘴角。那姿態那眼神,活脫脫在說:你費盡心機毀了我的名聲又如何?隻要我一日是鑄造山莊的莊主,便一日會有大能追捧我奉承我。你動搖不了我的根基。

她對著秦弄影表達了她高高在上的鄙夷,這才站起身,朝卓興海道:“卓伯伯,破嶽劍閣與我鑄造山莊世代交好,從音這些年又不時收到你的禮物,一直感激。卓伯伯為人仗義,這些年沒少為凡人斬妖除魔,從音心中敬仰。若能幫上你的忙,別說開啟天爐,便是要我豁出性命,我也願意。”

卓星海神色稍鬆,怎料江從音馬上來了個轉折:“可我前段時間去了斬月秘境,在那裏受了重傷,尚未康複,”她掩唇,嬌弱咳了兩聲:“現下根本無法鑄造,實在無力為你修複本命劍啊。”

卓星海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大廳中的人也一時沉默。江從音又做出了一臉不忍之色:“卓伯伯你不必擔心,一旦我身體康複,便試著為你修複你的劍。”

卓星海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頷首道:“如此,還請江小莊主務必費心了。”

秦弄影忽然覺得無趣——原想著師尊大人還能在宴席上露露臉,卻不料舊獨隻看到了江從音得意,簡直浪費時間。

什麽受傷無法鑄造,不就是江從音太差勁,這些年連天爐都難以開啟了。這事旁人不知道,可初見時江從音‘情急之下’攻擊她,因此被岑青鋒責罵,卻是迫不得己說出了這秘密。她若不是看在這人能為岑青鋒鎮壓魔氣的份上,可真想當場拆穿她。

正想著,卻感覺身旁溫度驟降。岑青鋒的不悅藏都藏不住,就陰鬱坐在那,一言不發釋放著冷氣,整個大堂的溫度生生被他凍得下降了幾度。

秦弄影不明所以,低聲問:“師尊?怎麽了?”

岑青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是忽然開口道:“我可以為你修複本命劍。”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大堂皆靜。卓星海先是愣住,而後大喜:“仙尊!仙尊,此話當真?!”

岑青鋒以行動給了回答。他抬手於虛空一抓!空氣出現波動,一個碩大的爐鼎落在空地上,發出“咚”地沉悶聲響!眾人齊齊驚歎:“天爐!”

岑青鋒聲線冷淡:“江從音受傷無法鑄造,我來鑄造。江從音隻需開啟天爐即可。”

卓星海激動難以自持:“好,好!多謝仙尊出手相助!”

秦弄影卻是怔住了。她的第一反應是,岑青鋒什麽時候精通鑄造了?第二反應是,江從音能順順利利開啟天爐?

她的想法,顯然也是江從音的想法。江從音眼中閃過慌亂之色,又很快恢複了鎮定:“仙尊,你在說什麽啊?”她做出了為難之色:“你都沒學過鑄造,怎麽可能修複卓伯伯的本命劍。”

岑青鋒目光終於落在她身上,眸色冷冷:“你隻管開啟天爐,剩下的事,我自會處理。”

江從音還想推脫,可卓星海已經迫不及待。他朗聲笑道:“江小莊主,你才十六歲,淩霄仙尊卻是九百餘歲。他便是早年學過鑄造,也不足為奇。還請你開啟天爐,讓仙尊為我修複本命劍吧!”

卓星海懇求又期冀看向江從音,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從音身上。江從音騎虎難下,隻得硬著頭皮再度拒絕:“卓伯伯,實不相瞞,我上回在斬月秘境傷得太重,現下暫時無法開啟天爐……”

她剛說完無法鑄造,現下又改口說無法開啟天爐,誰會相信?!卓星海才看到希望,正滿心歡喜,竟又被江從音拒絕,心情落差巨大。他強壓著不滿道:“江小莊主,你說你受傷無法鑄造,卓某可以理解。但怎麽可能無法開啟天爐?誰人不知,開啟天爐隻需少許鑄造山莊傳人的靈力。你總不會是一點靈力都沒有了吧?”

眾人也是這麽想的——江從音看起來明明沒什麽大礙,甚至剛剛還有人見過她用靈力飛行。江從音勉強一笑,顧左右而言他:“可是,就算仙尊學過鑄造,也不可能使用天爐啊。天爐的天火,隻有我鑄造山莊之人才能催動……”

卓星海忍無可忍打斷:“仙尊乃是當世最強渡劫境,你如何就確定他不能?!他都說了,你隻需開啟天爐,剩下的事他會處理。你便是讓他一試又如何?江小莊主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心中有計較,不願幫助卓某?”

自有卓星海相熟之人出來打圓場,又有人一並懇請江從音幫忙。江從音被逼得無法,那完美笑容都維持不住了。岑青鋒便在眾人的嘈雜聲中起身,揮手收了天爐,朝秦弄影道:“走吧,我們回。”

卓星海聽到這話,急急追上:“仙尊!仙尊且留步!”

岑青鋒微微偏頭,冷聲道:“淩霄宗半個時辰後離開盤城,我現下便要回了。”

江從音頓覺找到了借口,連忙站起身,跟著一起告辭:“是啊,卓伯伯,時間緊迫,我要離開了。修劍的事情,還是下次吧。”

卓星海臉色難看,卻又顧忌著仙尊在場,不敢放肆。不料岑青鋒話鋒一轉:“你們可以一起來。她何時同意開啟天爐,你們再來尋我。”

卓星海、眾人:“?!”

江從音還以為終於擺脫了卓星海,聽言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而秦弄影總算明白了岑青鋒在做什麽:他這是在為難江從音呢。

岑青鋒其實並不善鑄造,也沒有辦法使用天爐,可他的境界擺在那,他說自己能,卓星海便相信。卓星海好容易抓住救命稻草,自然會千方百計要求江從音開啟天爐,江從音便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境況江從音無解,要麽就得讓人知道她難以開啟天爐,要麽就要落得不近人情的惡名。不管她選擇哪個,不滿與非議都在所難免,她引以為傲的根基怕是也不穩了。

秦弄影雖不明白岑青鋒為何要這般做,卻仍是幫岑青鋒解釋道:“卓閣主,諸位前輩。”她朝著眾人拱手:“我師尊的意思是,大家不如上船一聚。淩霄宗向來廣結善緣,能與諸位同行一程,也是幸事。不知諸位可否願意?”

卓星海不料峰回路轉,還能跟江從音一起上淩霄宗的仙船,連連作揖道謝:“願意,自然願意!多謝仙尊!”

他不肯放棄,他的故交大能們也有心幫忙,就希望江從音能給誰一個麵子開啟天爐。就這樣,浩浩****的隊伍一起上了仙船。

仙船上的一夜一天,秦弄影不知道江從音過得好不好,反正她過得很好。馬上就要到白江秘境了,這個地方能得到師尊大人“非常重要,必須親自前往”的評價,秦弄影不敢掉以輕心。她好好睡了一覺,白日又認真檢查了法寶,複習了幾個高難度陣法,這麽夕陽西下時,仙船終於停下。

一眾人在甲板上集合,等候淩霄仙尊先行。秦弄影見到了臉色不好的卓星海,和臉色更差的江從音。江從音被迫無奈,最終還是與卓星海一眾人鬧翻了。她不再似往日那般帶著甜美笑容,禮貌待人,而是板著臉,漠然不發一語。

看來在“沒有能力”和“不近人情”中,江從音最終選擇了“不近人情”。眾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誰都知道破嶽劍閣與鑄造山莊世代交好,而卓星海更是討好了江從音九年。誰也不料看似善良乖巧、說話妥帖動聽的江小莊主,事到臨頭會怎麽也不肯幫忙。

秦弄影沒再過多關注她,隻是跟著岑青鋒行出仙船。殘陽掛在天邊,她看見了一座頹敗荒廢的山莊。

山莊雖已破敗,卻依稀可見當年的恢弘。放眼望去,入目都是殘破的宏偉建築,竟不知邊際在何處。四下枯草叢生,安靜到聽不見蟲鳴鳥叫。空氣中彌漫著黑灰色的霧氣,夕陽的光芒仿佛都被這霧氣阻隔,環境莫名壓抑。天空黑雲壓頂,隱約可聞雷鳴聲。

秦弄影被眼前的景象驚了驚。她以為這就是白江秘境,還感歎這秘境的風格有點出乎意料。可她很快便覺察了不對——倒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麽疑點,而是一種直覺。那些建築……她莫名覺得熟悉,仿佛前世今生曾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見過呢?秦弄影疑惑四望,想要找出線索,刺穿記憶中的那層迷霧。可她環視一圈,終是徒勞。

身後卻傳來了其他人的驚呼聲:“這裏是……鑄造山莊?!”

鑄造山莊?秦弄影緩緩眨了眨眼,心中沒來由的,忽然覺得很堵。這沉悶來得毫無道理,秦弄影努力想要理清思路:岑青鋒說必須親自前往白江秘境,但這隻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他真正想來的地方是鑄造山莊。他答應參加卓星海的壽宴,又謊稱自己能修複寶劍,目的便是將這許多人引來這裏。為什麽?

眾人心中顯然也有許多疑問。卓星海激動上前:“仙尊!仙尊為何會來此?難道這裏有不依靠天爐,修複我本命劍的方法?”

岑青鋒漠然丟出兩個字:“不是。”他的目光在愕然的唐永化和江從音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秦弄影身上,放緩了聲音:“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