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薛寶釵帶著鶯兒向薛蟠房中走去,剛過拐角,便有一個人慌慌張張的衝了過來,差點和她撞個滿懷。
鶯兒喝道:“走路不長眼的……啊,香菱是你?”
香菱忙低頭站在一邊:“姑娘。”
薛寶釵皺眉道:“什麽事這麽急慌慌的?”
香菱連連搖頭道:“沒、沒什麽。”
薛寶釵問道:“大哥可好些了?”
一提到薛蟠,香菱頓時臉色一片羞紅,點了點頭,不語。再抬頭卻發現薛寶釵和鶯兒行走的方向,忙急聲喚道:“姑娘!”
薛寶釵轉身,問道:“有什麽事?”
香菱張口結舌,期期艾艾道:“姑娘不如、不如……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再來……”
薛寶釵見她臉色羞紅,衣冠不整,頓時恍然,也羞的兩頰通紅,啐了一口,轉身向院外走去。
出了梨香院,鶯兒問道:“姑娘,我們去哪裏?”
薛寶釵道:“環兄弟前兒犯了病,還不曾好利索,我們去探探他。”
鶯兒哼一聲道:“姑娘就是好心腸,那樣忘恩負義的人有什麽好探的?前兒我們大爺為了救他受了傷,竟從來不曾來探過一次,便是也犯了病,為何連派個人來問問也不曾?還在賈大人麵前挑唆是非,讓王夫人這麽好的人都受了掛落。”
薛寶釵冷喝一聲:“閉嘴!”
鶯兒一愣,薛寶釵一向對她寬厚,往日便是說錯了話也不過軟語譴責,這次竟對她這般疾言厲色,不由漸漸紅了眼眶,終不敢多說。
薛寶釵卻無心體諒她的心情,心中微微不安,來福死的那日,她一直在房中,外麵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那賈環機敏聰慧,若真的是薛蟠救了他的命,怎麽會連這點禮節都不懂?且那一日,賈環對薛蟠的態度分明比對來福還要冰冷幾分。而且薛蟠的舉動也著實太可疑了,既然是三方都知道的事,隻要薛蟠一發話便真相大白,何須賈環和來福對什麽質?可偏偏薛蟠在外麵對質甚至賈環被指責汙蔑的時候都不吭氣,等到來福要招的時候,卻衝出去一棍將他打死……她越想越是覺得不安,去盤問薛蟠,他便將賈環那日的話拿來敷衍,若問的細了,便不耐煩的推說身上疼將她攆出來。
薛寶釵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看出薛蟠八成是做了什麽對不住賈環的事。依她的本意是要早來探望的,但是先是薛蟠的傷讓她走不開,後來王夫人又稱病,明眼人都知道是因為賈環的原因,為了不讓王夫人誤會,她更不好上賈環的門了。
這幾天事情漸漸淡了,這次決定來走一遭,便是不能化解誤會,能探探賈環的態度也好,賈政那般寵他,若因他不喜薛蟠,影響到賈政就不好了。
從後花園穿行時,卻聽鶯兒道:“小姐你看,那邊可是寶二爺和環三爺?”
薛寶釵微微一愣,隻見臨湖的小榭中,一個纖弱瘦小的少年正趴在欄杆上,伸著頭看湖中的遊魚,身上雪白柔軟的狐裘被他絲毫不見愛惜的壓在欄杆上,顯出幾分漫不經心的雍容尊貴,和上次相見時的布衣素服的清冷少年恍如兩人,而那圍在他身旁作揖打恭的,並替他捧著魚餌的,竟是賈寶玉?
不由皺了眉,竟這般使喚自己的嫡兄,好不輕狂!
漸漸走近,便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環兒,好環兒,你隨我去探探他吧,你要是應了我這一次,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給你摘下來。”
“天上的月亮,哼,我好稀罕麽?”賈環的聲音清亮靈澈,帶著幾分懶意:“若是一心一意要送我東西,便是一根草我也覺得是喜歡的,若是因旁的什麽拿東西來換,便是金山銀山又有什麽稀罕?你不如將天上的月亮摘了來給他,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病,隻纏著我做什麽?”
……若是一心一意要送我東西,便是一根草我也覺得是喜歡的,若是因旁的什麽拿東西來換,便是金山銀山又有什麽稀罕?這句話卻是說到了賈寶玉的心坎裏,隻覺得眼前這個弟弟果然不同凡俗,實在是自己的知音,隻是自己卻被他誤會,他豈不是以為自己是那樣虛情假意、蠅營狗苟之人?大急之下拉了他的手,道:“好環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賈環從他手裏抽了手,將盛著魚餌的托盤搶了過去,一點一點扔到水裏,看無數魚兒搶食,在水中描繪出一幅幅生動的圖畫,一時看的有些癡了。
卻不知他這副模樣,在賈寶玉的眼中,何嚐不是一副美麗生動的圖畫,隻覺得自己這個神仙般的弟弟,前幾日見時還清冷的不似真人,卻像忽然間活了過了,雖仍是冷冷清清的,卻煥發出勃勃生氣,越發的動人。
忍不住靠近了一步:“環兒……”
賈環隻當他仍在央求方才的事,懶懶道:“我看見他就討厭,連聽到他的名字都覺得惡心,為什麽要去探他?”
薛寶釵腳步一頓,這說的……難道是她哥哥嗎?
“他的病總是因你我而起的,環兒,你便去一次吧,不然他總好不了……”賈寶玉道:“總要你去解了他的心結才好。”
賈環淡淡道:“他自己心虛,和我有什麽相幹?”
賈寶玉道:“你就當幫哥哥這一次,大不了等他好了,我再不見他,便是在學堂遇到了,我也不同他說話可好?”
賈環冷冷道:“你見不見誰,和我有什麽相幹?再說,你們兩家原是親戚,若是因為我不再說話,不知道有多少髒水要潑到我頭上呢!”
薛寶釵心中更是篤定,學堂中上學的,大多是賈家的族人,算不上親戚二字,便是有那麽幾個外姓之人,能和賈寶玉稱得上正經親戚的卻沒有幾個,又在家養病的,除了薛蟠還有何人?
賈寶玉道:“什麽‘你們’兩家,我和你不是一樣的嗎?應該是咱們兩家才是。“
賈環冷哼一聲道:“這樣的親戚,我可高攀不起。”將瓷盤塞回到賈寶玉手裏,轉身便走。路過薛寶釵身邊時,淡淡叫了聲“寶姐姐”,便從她身邊越過。
賈寶玉將瓷盤順手擱在石桌上,跟在賈環後麵解釋道:“你既不喜歡他們家,我以後也遠著他們就是了,不要因為外人,反傷了我們自家兄弟的和氣……”臨路過薛寶釵身邊時,點頭招呼一聲,絲毫沒注意到薛寶釵蒼白的臉色,急匆匆的追在賈環身後。
鶯兒呆呆道:“寶二爺家的親戚,環三爺卻說高攀不起的……難道是咱們家嗎?”
薛寶釵愣愣無語。
賈環一直走過兩條長廊才停下,轉身對跟著他的賈寶玉道:“那秦鍾哪裏是被我嚇到的,分明是被他姐姐嚇到了,我去說又有什麽用?”
賈寶玉方才因他說聽到秦鍾的名字便覺得惡心,便絕口不提他的名字,現在見他主動說起,便道:“可是……那詩總是你念的,鯨卿現在嚇得連命都沒了半條,人命關天,你若不去看看,他要是死了,你豈不是會心中不安?”
賈環正要答話,卻聽一旁有人接口道:“什麽人命關天?”
賈寶玉一聽聲音便虎了一跳,恭恭敬敬站住,道:“父親。”原來正是下了衙的賈政回來了。
聽到賈政動問,賈寶玉呐呐道:“沒什麽……”
卻聽賈環開口道:“是小蓉媳婦的弟弟秦鍾,那日……”賈寶玉急的隻跳腳,趁著賈政看向賈環的時機對賈環又是瞪眼又是抹脖子,這件事要是讓賈政知道了,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卻聽賈環道:“那日我們去送小蓉媳婦,晚上歇在饅頭庵裏,那秦鍾半夜和廟裏的小尼姑**,嗯嗯啊啊的吵的我睡不著覺,就念了首詩來嚇唬他,誰知道……聽二哥說,都要嚇出人命了呢。”
賈政一聽小蓉媳婦四個字便皺了眉,一個孫輩媳婦的葬禮,辦的這般奢侈,委實讓人側目,等聽到她弟弟竟在送殯的晚上和裏麵的姑子**,更是不悅,賈寶玉整日和這種人混在一起,如何能學好?狠狠瞪了他一眼,嚇得賈寶玉大氣也不敢出。
等賈環說完,賈政道:“你念的什麽詩,怎麽把人嚇人這樣?”
賈環老老實實念了一遍,賈政皺眉道:“你便是要念詩,隻檢那禮義廉恥的出來念念便是了,怎的念那鬼氣森森的東西?”
賈環道:“那時厭煩的很了,便隻想著嚇唬嚇唬他們……何況,我會念的詩又不多……”
賈政想到他在寺裏長大,能識字已經是萬幸了,神色略緩了緩道:“既然知道不足,便要好好研讀。既然人命關天,你便去探他一探吧,若是萬一有什麽不幸,你也無需自責,也是他對亡人不敬,該有此報。”
賈寶玉嘴唇動了動,終於沒敢開口,賈環卻道:“我不去,我不喜歡他。”
賈政沉聲道:“環兒!此人雖人品不端,但人命關天,焉能輕忽?還不速去!”
要讓我說,他是故意的麽?讓薛寶釵誤會什麽的……他的耳朵很靈的……
賈政的官職問題,按清朝的品級來說是五品沒錯了,可是我實在覺得那官兒太小了一點兒,在京城,五品官兒真的遍地都是啊,所以偷偷給他加了一品,想不到居然被看出來了……捂臉……那個,我們忽略這一點好了,私心想讓賈政的官稍稍大一點兒。我查了一下,他給賈雨村謀的官居然是正三品文官,可他自己卻隻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兒……太掉價了啊!
今天才知道評論有審核這種說法,一看才知道,被刪了那麽多評論……嗚嗚,心疼死我了……
我說我明明記得大大給我寫了長評的,那怪就是不顯示……哇哇哇,心疼啊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