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黑,大雨就落了下來,夾著冬初的寒氣,凍得人手腳冰寒。

魏府的丫環瞧著外頭的大雨,一邊歎氣一邊急急跑著去把庭院裏的東西收拾回來,若是遲了沒弄好,夫人是要發脾氣的。

她收著收著,忽然就發現放工具的屋裏有什麽東西在晃**。

她有些嚇住了,想著老夫人才死,會不會有鬼?

“拿個燈籠來。”她朝旁邊的人大喊,那邊的婆子很快便提了燈籠過來,還裹著夾襖不滿問她:“院子裏的蠟燭不是沒滅嗎?”

“我是覺得這屋子古怪,想要人來陪陪我。”丫環說完,才敢去推開了門,結果才推開,就發現那飄飄****的,不是鬼,而是瞪著眼珠子的孫夫人。

尖利的叫聲劃破黑夜,魏如意站了一天,剛想泡個暖暖的腳再回國師府去,就聽到外麵一片嘈雜。

“怎麽了?”魏如意問知雨,知雨立即出去打聽了,沒多會兒回來,臉都有些發白:“是孫夫人,上吊了。”

魏如意也愣了下,下意識便反問她:“怎麽可能?”

“奴婢也是這樣想,但白杏說她親眼看到屍體了,是上吊的,現在二姑爺和表小姐都過去了。”知雨有些惴惴不安,擔心是魏老夫人的鬼魂作祟,立即去把之前留下的平安符找出來塞到了魏如意的袖子裏。

魏如意覺得蹊蹺,二姑母那樣的脾氣性格,怎麽樣都不會自盡的。可她除了與自己有過節以外,魏府的人跟她一直是和平相處,還會有誰下這樣的狠手?

“去看看。”魏如意起了身就要往外去,被知雨攔了下來:“小姐,您現在還是別去了,等遲些國師大人到了再去吧。”

魏如意看她目光閃爍,問她:“是不是孫綰兒在鬧,以為是我下的手?”

知雨知道瞞不過她,點點頭,又忙解釋道:“奴婢們都可以替您作證的,而且還有胡小姐和薑王妃,她們一直陪著您到天黑,您不可能有時間去動手的。”

魏如意倒不怕孫綰兒鬧,她隻擔心到底是誰敢在魏府行凶!

她換好衣裳,立即就往孫夫人的院子去了。

到時,裏外都圍滿了下人,官府也來人了。

她才來,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頭的孫尚書和二哥魏祈章。

“你怎麽來了。”

魏祈章發現是她,走過來輕聲問道。

“我來看看……”魏如意話未說完,孫綰兒便一眼看到了她,當即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抓著魏如意的衣裳大吼:“你怎麽這樣狠毒,我娘雖與你有些口舌之爭,可她到底是你親姑姑啊,你怎麽下得去手!”

木英立即要上前去拉,但轉眼孫綰兒就被魏祈章一隻手給扯開了。

孫綰兒還要上前,魏祈章隻護在魏如意身前冷冷看她:“如今既然已經報官,在官府還沒下定論之前,你休要將罪責推在如意身上!”

“你還護著她!”孫綰兒氣急,魏祈章隻警告般看了她一眼,才看向一側的孫尚書:“姑父別急,我相信京兆府會給查清楚的。”

孫尚書傷心雖然傷心,到底是陪伴了幾十年的枕邊人,但不似孫綰兒這樣激動,隻沉著臉點了點頭。

京兆尹劉大人查看一番後,心裏大概有了論斷:“孫夫人乃是被殺。”

“我就說了一定是被人殺的,娘親之前還在與我商議著要去辦事呢,如今外祖母才過世,她怎麽可能就立即自盡了去!而且我娘待人一向溫和,隻與魏如意有過幾次衝突,好幾次我娘都被魏如意和國師欺辱的身受重傷……”

“你閉嘴,胡說什麽!”孫尚書更為理智,人都死了,就算真是魏如意和國師下的手,他也不想跟他們撕破臉皮,而且除了上次打臉以外,魏如意已經十分克製了,他倒是覺得下手之人另有其人。

劉大人看向魏如意,魏如意微微擰眉,這件事真是沒法解釋。

“若是大人要查,我可以隨大人會府衙回話。”魏如意輕聲道。

劉大人點點頭,讓人將孫夫人的屍體收起來,剛要帶著她和魏如意一起走,就聽到裏屋傳來一聲尖叫。

劉大人立即帶著人衝了過去,門一踢開,就發現孫夫人的一個貼身丫環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而旁邊還放著她的一封認罪書,大意是承認她便是殺人凶手,以為孫夫人想將她指婚給孫尚書為妾,丫環不肯,爭執間便錯手殺死了孫夫人,而後還設了這局。但她還是擔心會事發,所以自盡以求換取家人的平安。

看到這封信,孫尚書的臉尷尬的發紅:“無稽之談。”

劉大人隻別有深意的看著他:“果真是無稽之談?若是如此,下官就要再細查一番了。”

“這件事……本官並不知情,許是內人私下裏做的,倒沒想到會鬧出這樣的慘劇。”孫尚書怕他真的去查,畢竟拔出蘿卜帶出泥,便隱晦的承認了。

劉大人看他如此,知道這丫環所說不嫁,而且仵作也查驗了下這丫鬟的屍體,確定孫夫人手指甲裏的刮破的皮屑跟丫環臉上的傷口吻合,這樁案子便算是蓋棺定論了。

魏如意看了眼死去的丫環,目光微沉。

“夫人,國師大人在魏府門口等候。”

阿忠從外頭進來輕聲道。

“我這就過去。”魏如意看著同樣愣住不知所措的孫綰兒,跟劉大人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魏祈章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著下人們都改口稱呼其為夫人了,手心微緊。

孫綰兒嚶嚶的哭泣聲讓他覺得心裏煩悶,大雨落在紙傘上的聲音就好似蒙在心底的一層陰影,不過好在孫氏的死,萬無一失。

出了魏府,魏如意還是囑咐了白杏留意一下府內的消息,她總覺得二姑母不是那個丫環所殺。

“累嗎?”

樓衍問她。

魏如意自然的靠在他的肩上,拉著他的手悶悶點頭。

樓衍任由她玩著自己的手指,沒有吩咐馬車回去,直接讓馬車改道去來福樓了。

魏如意還有些意外,樓衍隻牽著她下了馬車到裏間去了,到時,方伯已經準備好了魏如意愛吃的小菜,房間裏也熱騰騰的。

“衍哥哥,怎麽來這裏?”

“你不是喜歡方伯的手藝?”樓衍淡淡說著,讓她坐下,再打發房間裏的其他人都去休息,屋裏隻留了他們兩個人。

魏如意看他還是一副淡定的模樣,淺淺笑起來,雖然胃口不好,可還是打起了精神。

二姑母忽然出事,背後勢必還有人在盤算著什麽,她一定要把身體養的壯壯的,才有力氣來跟他們鬥!

樓衍看她乖乖吃飯了,隻淺淺露出笑意。

飯吃完,樓衍忽然問她:“早上想跟我說什麽?”

魏如意最後一口飯噎在喉嚨裏,嗆得她臉都紅了,咳了好半天才順過這口氣,心裏卻像是壓了塊石頭一般,沉重又有些無措。

“衍哥哥,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嗎?”魏如意抬眼問他。

“何事?”樓衍依舊平靜的問她。

魏如意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緊,她雖然想過無數次告訴樓衍前世之事的場景,可從沒想過在要開口說之前,是這樣的緊張和不安。

她望著堅定看她的樓衍,鼓足了勇氣,道:“其實前……”

“小姐,找到孟大人了!”

房門外忽然傳來木英激動的聲音,魏如意立即站起了身來,可走了兩步,又想起說到一半的話,樓衍隻淺笑:“下次再說。”

魏如意鬆了口氣,點點頭,立即就拉開了門。

跟木英一起過來的是小夭和大春,看到大春也在,魏如意有些意外,大春隻道:“二春的仇,我也想親手報!”

魏如意看著他眼底燃起的火焰,沒有反對:“先進來回話。”

小夭跟大春一道走進來,看到樓衍,立即行了禮。

“不必客套,說罷。”樓衍淡淡開口,小夭這才跟魏如意行了禮,道:“奴婢也是意外發現的,本來婁若將孟大人就藏在榮王府內,榮王府有一條通往安長公主府的密道,平素她便是從這條密道來往的,不過前幾日她秘密會見蕭王時,被蕭王扣下了,好幾日沒有她回去,她手底下的人便偷懶了,從榮王府出現,我們這才發現了端倪。”

“大姑父現在在哪裏?”

“應該還在榮王府內。”小夭道。

魏如意立即看向樓衍,樓衍瞥了眼一側的阿忠,阿忠立即就帶著人出去了。

“先回府。”樓衍起身,魏如意也點頭,便急急跟著他一道回國師府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還在想大姑父一定吃了許多苦,雖然婁若對他有意,但大姑父本性正直,絕不會從了她的。

等回到國師府以後,她便立即著手準備各類藥了,隻是她沒想到,這一次會出事。

阿義回來的時候,身受重傷。

“阿義,怎麽了?”

“那裏是陷阱,我跟阿忠過去以後,直接被人團團圍住了。”阿義才說沒兩句,人就暈死了過去。

魏如意立即看向小夭和大春,小夭臉色微白:“奴婢的確親眼所見,而且也打探出安長公主府有密道的……”

“蕭王早有防備了,如意,接下來你暫且不要出府,留在國師府內,我會帶孟大人回來。”樓衍輕聲說罷,看到她滿是愧疚的模樣,揉揉她的頭:“不怪你,蕭王與婁若必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局,所幸我在,你沒有過去。”

魏如意想著武功高強如阿忠,此番都沒能回來,若是自己去了,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樓衍讓人扶了阿義下去後,讓人好生伺候魏如意,才出去了。

木英看著愣愣坐在暖榻邊的魏如意,也輕聲道:“小姐,你又不是大羅神仙,不可能每一步都算到的。”

魏如意沒出聲。

小夭簡直自責到恨不得以頭搶地了,望著她道:“小姐,不如奴婢再去查查吧,這次奴婢絕不會這樣冒失了……”

看著魏如意還不肯出聲,木英和小夭都急得不行。

知雨讓人打了熱水來,想先伺候魏如意休息,魏如意卻緩緩抬起了頭,臉上並沒有眾人以為的悲傷過度,而是出乎意料的冷靜和殺氣。

“小姐,您怎麽了?”

魏如意直接朝外道:“雪無痕。”

“在呢。”

飄逸的黑衣伴隨著他瀟灑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房間裏,看著愁眉苦臉的幾人,安慰道:“放心,阿忠那家夥骨頭比阿義還硬,一定沒死的。”

小夭很自責,魏如意知道她是因為二春的死而心急了,隻道:“小夭和大春要替我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雪無痕遲疑了一下:“現在去嗎?”

“嗯。”

魏如意深深望著他們,既然薑棣不按常理出牌,那她也可以效仿,陷阱而已,誰不會做!

幽暗的地牢內,潮濕的黴氣嗆得人直咳嗽,阿忠睜開眼睛時,這裏隻有一盞昏黃的蠟燭,勉強看得見周圍都是堅硬的牆壁,而他則被扔在這潮濕的地上,若不是他醒來得及時,興許這裏的老鼠都要拿他當晚餐了。

“醒了?”

略滄桑的女聲傳來,阿忠勉強抬頭看去,隻看到那鐵門外似乎有個人影。

“誰?”

“你一直在跟蹤的人,都認不出來嗎?”

“婁若。”阿忠皺眉,婁若隻是淺淡一笑:“你們還真是好騙,隨便就騙來了,可惜啊,你這條命怕是要留在這裏了。”

阿忠翻了個白眼:“你們若是要我的命,早要了,留我到現在,是因為我還有價值。”

婁若眉梢微挑:“沒錯,不過你既然都猜到了,當是願意與我們合作了吧。”

“那要看看你們想知道什麽了,我現在渾身都痛,怕活不長了,反正活不長,我何必告訴……”

阿忠話還沒說完,牢門便啪嗒一聲從外頭打開了,而後便有人抬了一盆炭火進來。

婁若輕笑:“你若是乖乖合作,這盆炭火就給你取暖,不然,你便用它填飽肚子吧。”

阿忠透過微黃的燭光勉強看清她,姣好的麵容和身材,可這聲音實在是難聽,就好像一具年輕的軀殼裏,住進了一個七老八十的婆子。

“想問什麽?”

“很簡單。”婁若緩緩走進來,想要其他人都下去,但那些人壓根沒理她。

婁若眼底閃過一絲陰翳,阿忠嘴角勾起,倚在牆角沒出聲。

不過他相信尊上不會就這樣輕易讓他死的,所以他還得撐一撐。

薑棣坐在書房裏,聽著底下人的回報,十分滿意:“魏如意的缺點,便是太信任手底下的人,絲毫不知道,這天底下沒有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王爺,現在才抓住一個沒用的嘍囉,會不會太得不償失了些?”小廝有些不滿道。

“這次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魏如意居然沒有來,反而是樓衍的人來了。不過也罷,現在魏如意還沒發現端倪,隻要我的人在她手底下,那她遲早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薑棣十分自信,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次的成功,而是他已經敏銳的察覺到,攪亂京城風雨的人,根本就是樓衍,隻是他還沒有找出樓衍為何要這樣做的原因來。

“告訴婁若,一定要問出樓衍與秦家和齊妃的關係,隻要能找到證據,那樓衍在劫難逃!”

“是!”

底下的人快速跑了出去,但沒多會兒又跑了回來,道:“王爺,傳來消息,魏如意想要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是,她現在已經派人去官府了,說有人發現失蹤的孟大人被囚禁在咱們王府。”小廝忙道。

薑棣清冷一笑:“她是想借官府的手,查出本王囚禁樓衍下屬的事實麽?”

“那現在怎麽辦?”

“把人送走。”薑棣淡淡道,在他看來,魏如意這計策也不過是小兒科罷了,他真正要防的,是樓衍。

婁若在地牢裏還沒問出話來,阿忠就直接被人用麻袋裝著帶走了。

婁若氣得要來找薑棣,卻被人給攔下:“王爺已經歇下了,不見姑娘。”

“他可知道,現在把人帶走是橫生枝節。”婁若立即道。

“可是官府的人很快會過來……”

“官府?”婁若咬牙,她今日若是逼問不出話來,還可以殺了阿忠,給魏如意和樓衍一個下馬威的,可是現在人被帶走,她總覺得會出事。

薑棣卻沒想這麽多,反而是叫人收拾好了,準備迎接官府的到來。

大春跟著小夭一路到了京兆府衙門口,大春上前便要去擊鼓,可才走到那大鼓前,就被尾隨而來的木英一掌打暈了。

“木英,你這是做什麽?”

“你告訴京兆府,就說城西有人鬥毆。”木英說完,警惕朝四周看了看,才帶著暈過去的大春回國師府了。

國師府內,魏如意看著被綁起來扔在柴房的大春,目光沉沉,什麽話也沒說。他懷疑大春,可現在還沒證據,若是蕭王府內真的運出了人,她想她就沒有猜錯。大春之所以這麽快回來,而且還不見了他娘,必定是被人威脅了。

“小姐,接下來……”

“木英,你說若你是蕭王,你最怕什麽?”魏如意問她。現在裘圖送到皇帝跟前,皇帝都能饒他,她想一般的方法可能行不通了。

木英想了想:“名聲?”

“臭名昭著對他來說,可能也不是那麽大的威脅了。”魏如意道。

“那就是權力?”木英又道。

魏如意點點頭,但又搖搖頭:“現在蕭王手裏已經沒什麽權力,這一點目前對他來說也構不成威脅,而且皇帝暫時還不會對他動手。”

木英也不知說什麽了,若是這樣的話,蕭王近乎無敵,隻能派人去刺殺了。但刺殺又是風險極高的事,說不定還會把自己都折進去。

知雨提心吊膽的,端了茶來,還提醒魏如意:“小姐,這茶很燙,您小心些。”

“燙……”

魏如意頓了頓,眼睛一亮,轉頭就朝樓衍的書房而去。

她過來時,二師父和牧雲都在,還有幾個她見都不曾見過的男人,那幾人見到她,也沒有躲避,起身行了禮。

樓衍瞧見她急急忙忙,問她:“怎麽了?”

“我知道薑棣現在怕什麽。”

“什麽?”

“燙手的山芋!”魏如意狡黠笑起來,薑棣能空下手來作妖,就是沒別的事情做了,既如此,那就給他一個既燙手還不能扔的山芋,看他還怎麽一心來對付自己。

話落,樓衍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再看她眯起眼睛盤算著的樣子,唇瓣微微:“我來安排,回去歇著。”

魏如意點點頭,走時,看著滿屋子的人,又看看樓衍,跑到他身邊低聲道:“那你也早些回來。”說完,才小跑著離開了。

從屋子裏出來,魏如意臉都是熱熱的,但起碼想到能對付薑棣的法子了。

燙手的山芋……

她嘴角邪氣揚起,這次她看薑棣還怎麽跟自己鬥!

當夜,不出所料的阿忠被雪無痕帶著官府的人給堵住了,蕭王府的人全數被抓,不過薑棣有了以前的教訓以後,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剛被發現,便立即咬破嘴裏的毒囊自盡了,根本不可能抓到薑棣的尾巴。

“我就說了,魏如意哪裏有那麽蠢,你收買的那個小男孩估計已經被發現了。”婁若輕諷一聲,薑棣隻瞥了她一眼:“樓衍估計還在盤算著怎麽讓本王栽跟頭呢,他出手最好,這樣在父皇眼裏,他是因為忌憚本王查出他跟秦家有關的身份,才會迫不及待動手的。”

說完,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天際已經開始泛白,他也可以入宮了。

換好朝服,離開前,看著婁若淡淡一笑:“希望本王回來之前,你已經有新的辦法了。”

“王爺放心。”

“本王自然放心,因為到時候你若是還沒有對策,那本王就要懷疑,你是不是編了一堆瞎話來騙本王,你知道的,本王一向心狠手辣,你若是敢蒙騙本王,本王定不會輕饒了你!”

薑棣離開,婁若略陰暗的盯著他的背影。

若不是那人讓她來幫薑棣,這樣自大狂妄且無情的人,她根本不會考慮。

“姑娘,城外傳來消息,魏信已經準備好了。”

“好,現在魏老夫人死了,他也該回來‘斬妖除魔’了。”婁若得意一笑,她倒是不想對付魏如意的,可惜她擋了道,那就沒辦法了。

回到房間,婁若把人都打發了出去,褪了衣裳準備睡一覺,就發現浴室一角走出個男人來。

她轉身便要跑,雪無痕手裏的彎刀直接飛出,便廢了她的左腿筋脈,不等她痛苦的吼叫發出來,上前捂著她的嘴,扯過一旁的布將她隨便一裹,就背在身上帶出去了。

蕭王府的人一心隻防備著外麵有人會來刺殺蕭王,卻絕對沒想到,他根本就是衝著婁若而來。

早朝之後,薑棣直接去了養心殿,如今朝政之事都交由太子和昭王代理,皇帝則安心的在養心殿裏休養。

“父皇最近身子可好些了?”薑棣問高公公。

高公公淺笑:“好了些,如今事務都有太子殿下和昭王殿下分擔,皇上也省心不少。”說完,才迎了他到了內殿。

內殿裏,皇帝倚在暖榻旁,柔嘉在一旁侍奉湯藥。

皇帝瞥了眼他,神色淡淡:“你怎麽來了?”

“兒臣查到了一些有關秦家的事。”薑棣說了一句便停了下來,皇帝信任柔嘉貴妃,可柔嘉卻不是他的盟友。

皇帝會意,跟柔嘉道:“愛妃也累了,下去歇著吧。”

“是。”柔嘉十分順從的行禮退下了,隻是出來時,還能隱約聽到‘秦家’‘國師’幾個字眼。

出了養心殿,她便安排心腹宮女將消息傳了出去。

“最近灼華還去賢妃的寢宮嗎?”她問道。

“公主未曾去了,倒是每日還會叫人去門口問問賢妃娘娘的近況。”宮女小紫回道。

“那就好,不許她和她的人靠近一步。”柔嘉沉聲吩咐道。

底下的人立即應下了,柔嘉走了一段,腳步又停了停,回頭看了眼養心殿,牙關微緊,目光也變得漠然起來。

回到自己寢宮後,她沒有如以前一般看書澆花,而是開始抄起了佛經來,也在那麽一瞬間,理解了為何老太妃情願青燈古佛,也不願意再回皇宮。

下午的時候,魏如意便收到了柔嘉貴妃賜下來的一柄如意。

“貴妃娘娘怎麽忽然賞賜了如意下來?”知雨不解,魏如意卻是知道,定是樓衍跟貴妃娘娘說了什麽,貴妃娘娘答應了。

當日薑棣回到蕭王府後,才剛接到婁若失蹤的消息,一道聖旨便緊隨而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蕭王薑棣……特賜婚孫家嫡女孫綰兒為其正妃,欽此!”

聖旨下來,薑棣身邊的謀士們全都傻了眼。

不是已經定好要迎娶扶桑的蘿寧公主嗎?而且扶桑皇帝那邊都已經商議好了,隻等蘿寧公主跟陳有才退婚,蕭王殿下便去求皇上賜婚,怎麽……怎麽賜了個孫家嫡女來?

薑棣接過聖旨,看著上麵的寫得明明白白的字,隻道:“謝父皇隆恩。”

“皇上說了,您改日再進宮謝恩就是,畢竟如今孫家嫡女生母才過世,按俗禮,孫小姐還需守孝三年才能出嫁呢。”傳旨的公公輕輕一笑,連管家遞來的紅封都沒敢拿就走了。

若是孫綰兒沒有需要守孝,這段姻緣倒是不錯,可要守孝三年,這期間蕭王就不能跟妾室有子嗣,否則便是蔑視皇上的賜婚。

“王爺,這件事要不您入宮找皇上說一說,退了吧,否則扶桑那邊……勢必覺得您在耍他們。”一旁有謀士小心翼翼提醒道,薑棣手裏緊握的聖旨都揉成了一團,他何嚐不知道扶桑那邊會覺得是他耍了他們,可如今父皇明旨已下,他根本推脫不得!

“去查查,父皇怎麽會突然賜婚。”薑棣寒聲說罷,就見府外有人過來了。

“王爺,國師府送來賀禮,說是恭賀您得償所願。”小廝戰戰兢兢道。

薑棣聽著,反而不那麽氣了,自己不過是抓了國師府一個小廝,樓衍就這樣報複,他甚至開始期待,若是他殺了魏如意,他會是什麽反應了!

賜婚一事孫尚書也是一臉懵逼,當然,他是十分不想這樣的,現在跟王府扯上關係,無疑於是站隊了。

他甚至來不及親自操辦孫夫人的喪禮,便急急趕到了國師府。

魏如意聽到他求見的消息時,隻道:“跟姑父說,我昨夜吹了風,頭疼的厲害,怕是見不了他了。”

木英會意,立即用原話回了。

孫尚書聞言,立即明白了魏如意的意思。她幫不了自己,就等於是要自己做決定了,看他是決定跟著薑棣,成全這門姻親,還是放棄,退出京城這場爭權奪利的鬥爭。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孫府,看著假惺惺哭嚎著的下人們,有些煩悶。

如今代管孫府事務的周姨娘奉了茶過來,柔聲安慰:“老爺,您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先喝點熱茶吧,妾身再讓人熱些湯飯過來。”

“我現在吃不下。”孫尚書愁眉苦臉,現在可不是小事,蕭王想要爭那個位置的心他很清楚,想必太子也清楚,如若日後太子登基,怎麽可能寬待蕭王?到時候自己與蕭王府是姻親,難免受牽連。

“爹,我不嫁蕭王——!”

他正煩著呢,孫綰兒大吵大鬧著就過來了。

孫尚書看到她這幅不懂事的樣子就煩,再看看周姨娘**的庶女孫倩兒,他越發煩孫綰兒了。

“你鬧什麽鬧,皇上賜婚,你不要這命了嗎?”孫尚書惱道。

“可是……可是女兒已經……”孫綰兒不敢說自己清白都不在了,否則爹爹一定活活打死她:“可是女兒就是不想嫁……”

“這能由著你?所幸還有三年孝期……”孫尚書想了想,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他要麽卷進來,跟著蕭王,要麽放棄現在的位置,遠離這場紛爭。

“去替我收拾行李。”

“老爺要出院門?”周姨娘問他,孫尚書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如今得來不易的一切,隻道:“我隻是暫時離開,你跟倩兒留在京城。”說完,冷冷瞪著孫綰兒:“你隨我離開京城。”

“我不去……”

“這可由不得你!”孫尚書冷哼一聲,很快便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奏章遞了上去,求皇上讓他替愛妻守墳一年。

魏如意聽到消息後,昨夜悶著的氣,這會兒才稍稍鬆了一口。

陰沉著的天空時不時有陣雨飄落下來,院子裏的樹葉也都被昨夜的大風刮落在了地上,美男子喵嗚一聲,蜷縮在魏如意的懷裏,聽著炭火劈啪的聲響悠哉打盹。

魏如意喝完麵前這盅烏雞湯後,才問道:“大春醒了嗎?”

“醒了,關在柴房裏,也沒出聲,隻一個人悶悶的坐著。”木英輕聲道,說完,看了眼站在一旁低著頭不出聲的小夭,沒說話。

魏如意將美男子放在一旁知雨專門給它做的窩裏,才拿了披風,跟小夭道:“你去見大春吧。”

“小姐不見他?”

“暫時不見,告訴他,他娘的事,我會想辦法,之後會送他們母子平安離開。”魏如意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大春,畢竟他們是因為自己才卷入薑棣的陰謀,所以即便是背叛,也顯得情有可原,隻是這個人,不論如何她不會再信罷了。

從房間離開,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臉上。

魏如意覺得嫁過來後,日子都過得快了些,冬天也眨眼就到了。

穿過兩道垂花門,走密道出了國師府,便進了國師府旁的一座看似平常的院子。

這院子看起來都跟尋常的小院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周圍密布的銳利目光和殺氣。

魏如意帶著木英一道走了進去,瞧見正跟人聊天的雪無痕,道:“去看看小夭吧。”

“她有什麽需要我看的。”雪無痕輕咳兩聲,故意撇清關係。

魏如意睨了他一眼,沒多說,直接去找裏頭關著的人了,雪無痕也是看著她進去了,別扭的玩了玩手裏的杯子,才一個閃身出去了。

房間內,婁若替自己綁好不斷出血的腿,看到魏如意,笑:“我覺得你不會殺了我。”

“為什麽?”

“因為你跟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重新活過一輩子,而且上輩子我還活得比你長……”

婁若自信說著,魏如意薄涼一笑,從袖子裏拿出了一瓶藥來,上前抓著她的下巴便塞了兩顆進去,直到確定她吐不出來了,才鬆開手。

婁若皺眉看她:“你給我吃了什麽?”

“腸穿肚爛的毒藥。”

“你——”

“我大姑父在哪裏?”魏如意目光微涼,她這個時候可不會冒出什麽惺惺相惜之心,她是絕不會讓婁若活著離開這裏的。

婁若想起之前阿忠的話,冷笑:“我死了,你永遠也找不到……”

“木英,你知道人彘的做法嗎?”魏如意問木英,木英淺淺一笑:“知道,把人的四肢砍斷,然後在將其養在大甕之中,狠一點的,再割斷她的舌頭,讓她能看能聽,就是不能說不能喊,每日給她吃飯,不讓她死去,卻要讓所有人看到她如同木頭樁子的醜陋樣子,想死又不能死……”

魏如意目光淡淡的看著婁若:“我說得出,就做得到。大姑父若是平安無事,我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可以讓你好吃好喝的住在這裏,如若大姑父出事,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婁若眼皮微微一顫,她從未想過,外表單純可愛的魏如意,會這麽狠。

魏如意看她一副意外的樣子,也知道前世她對自己並不是很熟了,或者說,活得並不比自己長,否則在知道自己死得那樣慘以後,還相信自己仍有一顆一塵不染的心,那就奇怪了。

“蕭王在那裏也設下了陷阱,你進不去的。”婁若道。

魏如意莞爾:“進不進得去,也要等我去了才知道,你不是都來我這兒做客了嗎?”

婁若看著已經準備動手的木英,隻覺得手腳冰涼。

“魏如意,你……”

“說,我沒那麽多時間在你身上浪費。”魏如意目光微寒,木英的刀已經架在了她的胳膊上。

婁若看著渾身透著殺氣的魏如意,終於怯了起來:“你不想知道……”

“木英,她再多說一個無關的字,直接動手。”魏如意什麽都不想知道,她現在隻要知道大姑父在哪裏,剩下的,她可以慢慢跟她周旋。

木英的刀刃已經貼著婁若的皮膚了,婁若看了看魏如意,張張嘴,又遲疑了一會兒,確定魏如意的耐心真的不多了以後,才道:“人在安長公主府的密道裏,密道內有一處地牢。”

魏如意聽她終於肯說出來了,一口氣算是鬆了下來。

但她沒有如之前那般衝動,隻跟一旁木英道:“去扶桑人暫居的驛館,告訴他們,蕭王殿下約他們密道見。”

婁若驚愕的看著魏如意,虧她想的出來,若是扶桑人中了蕭王的埋伏,那蕭王苦心跟扶桑打好的關係就岌岌可危了,就算把灼華公主嫁去扶桑,也不一定能挽回。

“奴婢這就去。”木英飛快的跑了出去,魏如意這才看著婁若:“你最好沒騙我,否則我必取你性命。”

“那你告訴樓衍你的秘密了嗎?”

“我遲早會告訴他。”魏如意輕聲說罷,便提步離開了。

待她走後,一旁隔間裏,才有個人緩緩走了出來。

婁若笑看著他,完全沒了方才忌憚魏如意時的恐懼,輕鬆笑道:“我說了我沒騙你,魏如意不僅是重生的妖邪,前世還曾害得國師府被血洗,現在你該信了吧。而且榮王也沒逃脫前世的宿命,所以這輩子魏如意也逃不了,她遲早還要害死你們的。”

“妖邪,的確不該留在這世上。”

冷淡的聲音,婁若眼眸輕轉:“是啊,不該留……”

留字未說完,冰冷的匕首直接割斷了她的喉嚨,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人,他怎麽會殺了自己,自己知道那麽多未來的事,自己明明有那麽大的利用價值……

“你……”

“你高估了你自己。”他憐憫的看了她一眼,上前抬手,便揭開了她臉上那張人皮麵具,待看到她真正的臉時,目光微涼,隻轉頭看著魏如意方才離開的背影,眉心斂聚起了幾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