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節
第二天早上,陽光從窗子射了進來,肖雅芝睜開眼睛看看身邊,又環顧四周,見沒人,便下床,卻踩著一人,低頭一看,不由得一笑,用腳蹬蹬他說:“喂!起來了,白處長。”
“這是在哪呢?”白業生睡眼朦朧地說。
“說!昨天晚上趁我喝醉,你做了什麽?”肖雅芝裝著生氣的樣子。
“我哪知道我做了什麽,醒來就在床底下。”白業生摸著頭,不解地說。肖雅芝笑盈盈地說:“這個傻仔,有好事都不懂得做。”說完到梳妝鏡前整整。然後,兩人一起走出旅館,各自回去。
今天是潭良鎮的圩日。市集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副指導員趙起和後勤助理韋世昌、文書韋得貴,一身農夫行頭,各自挑著一擔粉、鞋、布等物品,打算在集市上交易。他們選好位子,擺好攤。趙起賣粉,韋世昌賣布,韋得貴賣鞋。
“過來看一看呀,過來看一看,又幹又紮實的粉,就我最正宗。”
“來一來,看一看,穿上我的鞋,保你一路都平安。看看這鞋多厚實啊。”
“瞄一瞄我的布,做衣服很耐磨,一輩子不用補。”
三人一邊賣東西,一邊吆喝。到了晌午,東西已經賣完。他們挑著空擔子,來到街上。趙起說:“分一下工吧,我負責采購日用品和藥品,韋世昌買鹽和其他後勤物品,韋得貴去弄煤油和蠟燭,下午兩點半左右在此匯合。”三人開始分頭行動。
潭良鎮主要街道就一條。由北向南貫通,將鎮子分成兩半,向北往西城縣方向,向南通往良友鎮。由於交通方便,過往行人較多。因此,許多商家都在潭良街上,開了很多各式各樣的店麵。街道的北麵有書店、雜貨店,中間有食品店。小吃店、粉店,南麵有電話鋪、藥鋪等。趙起打算先到南麵的藥鋪買藥。當走到電話鋪時,停下腳步,向裏望了望,想進去,但猶豫了一會,還是往前走向藥鋪,買完藥回頭要去北麵買日用品,路過電話鋪時,瞧見文書韋得貴正在打電話,樣子有些神秘,便上前想問問。韋得貴見趙起向自己走過來,趕緊掛上電話,付了錢,神情慌張地走出來。趙起有些警覺地問;“得貴呀!給誰打電話?”
“沒給誰,就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姑媽。”
“是嗎?”趙起用懷疑的目光,看了他一下。
“我去買煤油”韋得貴說完便走了。趙起買好所需的日用品後,見旁邊有一家書店,便走進去翻起書來。
“老板,這本《三國演義》好像不太對版,是哪年印的?”“民國二十四年吧。買嗎?”
“書就不買了,買些鉛筆、紙張、本子……”
再說後勤助理韋世昌,從北麵一路逛到南麵,回頭經過電話鋪時,停下腳步,左右看看,猶豫片刻,還是走過去。他來到一家粉店,抬頭一看店名叫“黃三粉店”,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先到旁邊的飾品店,買了鹽等配料,又去買了一些廚具,轉回粉店對老板說:“有老友粉賣嗎?”老板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老友粉沒有,隻有螺絲粉。”韋世昌接著問:“麵應該有吧?我就想次麵。”老板楞了一下,韋世昌又說:“寶哥說你這店有的。”老板一聽頓時緊張起來,趕忙堆起笑臉說:“這位哥,麵是沒有,油條也是麵做的,不如來兩根?”
“好吧!那就來兩根。”老板用紙包好遞給韋世昌,韋世昌把錢塞給老板,把油條放在擔子裏,挑起擔子,轉身朝預定匯合的地方走去。三人匯合後,挑著采買的東西,一路說笑地往回趕。
保密局龍城站行動科科長林德孟在辦公室裏,嘴角叼著一支煙,兩手忙著用撲克牌算命。特情隊隊長元龍彪走進來,對他說:“老哥,你在幹什麽,玩牌呀?”
“老弟,快過來看看,這牌絕了。你看看,你看看,竟然給我摸出了兩對‘皮蛋’,你說奇不奇?看來老兄我要走桃花運。”林德孟自我陶醉地說。元龍彪看看四周無人,把嘴湊近他的耳朵,神秘地說;“你走什麽桃花運呀,站長才是真走桃花運哩。”
“怎麽說?”林德孟好奇地問。
“聽說啊,有人看見站長和剿總情報處的白業生處長,兩人喝完酒,去旅館開房了。”元龍彪很認真地說。
“真的嗎?噓…”林德孟頓時來了勁,趕緊起身把門關上,並插上銷。然後,回到座位,催促元龍彪快說。
“話說那天夜裏,一個美女,一個帥哥,相約一起去喝酒。一個說你好白呀,一個說你多俊啊,兩人情意綿綿,又依依不舍,隻好到旅館開房了。”元龍彪故意停頓一下,林德孟急不可耐地問;“後來怎樣?”
“後來怎樣?你傻呀,孤男寡女的呆在旅館裏,你說還能怎樣?不就是翻雲覆雨,死去活來,春宵一刻值千金唄。”元龍彪像說書一樣,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直撩得林德孟兩眼傻瞪,垂涎三尺。“嘭嘭嘭…”急促的敲門聲,驚得兩人魂飛魄散,這回慘了!準是站長來了。
“你去開。”“你去。”兩人你推我攘的,誰也不敢去開門,最後還是元龍彪去開門。門一開,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來人是特勤隊副隊長刁三。元龍彪沒好氣地說;“敲什麽敲,你想嚇死我們啊!”
“不就敲個門,至於嗎?嚇成這樣。”刁三不解地看了看兩人,不知兩人在搞什麽鬼?
“行了,什麽事?”副隊長刁三與元龍彪耳語了一番,元龍彪臉色一變,和林德孟招呼不打一個就走了。林德孟兩手抱著胸,晃著頭自嘲地說:“瞧,嚇成這傻樣!”
元龍彪和刁三回到辦公室,關上門。刁三說潭良鎮行動組,緊急送來一個紙條。紙條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折疊起來,上麵有保密局十萬火急的情報標誌。隻要見到這種疊法和標誌,不論是誰,都不敢拆開,更不敢耽誤送達時間,否則會掉腦袋的。采用這種折法的情報,必須送到采用這種折法的長官手中,這是特工的一種紀律。這種做法,主要目的是減少中間環節,便**速有效地傳遞情報。而且,保密性極強。隻要見到此折法,不問來人,立即傳遞,更易保護情報人員的身份和安全。元龍彪接過紙條,立即送到站長肖雅芝辦公室。肖雅芝打開紙條,紙條上麵寫道:近兩日,共黨南良縣工委將在樂遠鄉龍寨村,召開各遊擊區領導會議。望速圍剿,一舉殲滅共黨頭目。看到此情報,肖雅芝大喜,對元龍彪說:“這次你們特勤隊做得非常好!特別是潭良組的弟兄們。傳我的命令,給特勤隊全體弟兄嘉獎一次,另給潭良組的弟兄們每人三塊大洋。”
“是!感謝站長獎賞。我們特勤隊一定繼續努力,絕不辜負黨國的期望。”元龍彪站得筆直,精神抖擻,儼然一個剛打勝仗回來的將軍。他知道能得到這位“小老娘”的誇獎,已是非常難得的榮耀。
肖雅芝一點不敢懈怠,立刻趕到剿總司令部,直奔司令陳天雷辦公室。陳天雷正坐在辦公桌旁,看《桂北敵情通報》,聽到敲門聲,“請進!”見是趙雅芝走進來,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迎了上去。
“不知肖站長駕到,有失遠迎啊,請坐!請坐!”
“您太客氣了,陳司令!今天我來,是想向陳司令報告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什麽情報讓你親自來一趟啊?”
“據可靠情報,共黨南良縣工委將在樂遠鄉龍寨村,召開各遊擊區領導人會議。這是我們一舉剿滅共黨匪首的最佳良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望司令立即部署剿滅共黨事宜。”
“情報來源可靠嗎?”陳天雷有些懷疑地說。
“可靠!這是我安插在共黨內部的臥底‘夜鶯’提供的。”
“那好!我立即召開會議,研究部署剿共工作。”
“司令,我有一個要求一定要采納。這事關此次行動的成敗。”肖雅芝的眼光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請講!”
“為防消息泄露,特別是防安插在我內部的共黨特工‘白合花’竊取此情報,凡是參加會議的人員一律不準離開會議室,直到行動結束。”
“沒這個必要吧,你不相信我剿總司令部的人嗎?”陳天雷心裏非常不舒服,這分明就是不相信自己和他的部下。
“陳司令,如果給共黨匪首跑了,我看你怎樣向白長官交代?”
“行了!就按你說的辦吧。”陳天雷不耐煩,但又無可奈何地說。他也發毛,若搞不好被白長官責罰,於是交待秘書立即通知有關人員開會。
白業生接到剿總辦公室秘書打來電話,叫他馬上去開會。問秘書開什麽會?秘書也不說就把電話掛了。按往常習慣,秘書準得和他聊上幾句。今天這種反常舉動,不得不讓他警覺起來。這會議絕不是一般的會議。為防不測,白業生叫來辦公室的丁參謀,交待丁參謀要在司令部會議室附近秘密守候,隨時接應他的行動。
白業生走近司令部會議室時,見會議室門口左右,各站著兩人,一名衛兵、一名軍官,戒備森嚴。
“白處長,請!”一名軍官打開房門,放白業生進去,守在會議室內的軍人立正行禮。進入會議室,白業生一眼看到坐在陳天雷旁邊的肖雅芝,知道這女人一來,準有大事要發生,便找了個位子,準備坐下。
“白處長,過這邊來坐。”陳天雷向他招招手。白業生走過來,肖雅芝忙挪挪旁邊的位子,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陳天雷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們這一對白長官的得意門生,都是搞情報工作的,真可謂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造一雙啊!各位說是不是?”
“是囉!”與會人員都笑了起來,羞得兩人臉都紅了。
“好了,各處長官都到齊,開會!首先,強調會議紀律。此次會議非常重要,為保密需要,在會議召開和行動期間,參加會議的人員無論是誰,都不準離開會議室半步。吃喝有人送來,上廁所門口有軍官陪同,上廁所期間,不準與人接觸。誰要是違反以上規定,他媽的!別怪我不講情麵,老子軍法從事。下麵,請保密局肖站長把情況,跟大家講一下。”
“各位!根據情報,共黨將在南良縣樂遠鄉龍寨村,召開各遊擊區領導會議。這是一次全殲共黨匪首的絕佳機會,大家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萬無一失地做好圍剿工作。”
白業生聽到這消息,心裏猛然一抽,黨的武裝組織危在旦夕,必須想方設法,迅速通知黨組織撤離。否則,黨將蒙受巨大的損失。可是,自己現在被困會議室無法脫身啊!怎麽辦?怎麽辦?急得他不由得眼睛四處張望起來。當白業生目光劃過牆上的作戰地圖時,心裏有了主意。此時,他感覺肖雅芝的眼睛已經瞄上了自己,他為自己剛才的慌亂感到羞愧,趕忙“嗯,嗯!”清清嗓子,看看四座,裝作準備發言的樣子。
“各位,我認為區區幾個共黨頭目,派龍城憲兵中隊前去圍剿,保證馬到成功,你們看如何?”說完得意地看看在座的人。尤其是專門看了肖雅芝一眼。肖雅芝冷冷一笑,她在說情報的時候,那雙鷹般的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周圍人的臉。她知道,當她把這一爆炸性的消息說出來時,共黨臥底必有所反應。但她不敢肯定白業生是否屬於此類。然而懷疑的種子已在她的心裏生根發芽。
“那不行!龍城離樂遠鄉龍寨村有很長的路程,且路不好走。等我們的人到哪裏,共黨或許早開完會,人都跑得無影無蹤了。”肖雅芝說。
“南良縣城離龍寨村約三、四十多公裏,可立即打電話命令縣自衛隊前去圍剿。”作戰處處長說。
“馬上通知,這樣不行!時機太早,又是白天,很容易被共黨發現,且很可能有的遊擊區匪首還未報到,不能做到一網打盡。”司令陳天雷聽了這些分析後,說:“這樣吧,傳我的命令:令南良縣自衛總隊在明天佛曉前到達樂遠鄉龍寨村,圍殲共黨頭目,不得有誤!”
作戰參謀立即要通了南良縣自衛總隊總隊長陳兵的電話,傳達了陳天雷的命令。陳天雷指著在座的這些人,對肖雅芝說:“你看他們什麽時候能離開?”肖雅芝說:“明天淩晨兩點吧。”陳天雷對參加會議的人員說:“各位,請安靜!我宣布,此次會議現在結束。但是在座的所有人員不得離開會議室半步,直到明天淩晨兩點。這段時間,大家可以喝喝茶,聊聊天,看看書報或休息一下,明天上午除值班人員外補休半天,散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敵人也已經出動。白業生心急如焚,焦灼不安,但卻毫無辦法。他裝作悠閑自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喝著茶,心裏卻快速地思索著,似乎想衝破這種讓人窒息的禁錮。無奈之下,他踱步到窗前。這扇窗剛好對著剿總大門口。會議室在二樓,樓下是院子,院子裏停放著幾輛吉普車和偏三輪摩托車。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他掏出煙盒,取出一支煙,眼睛卻在觀察周圍情況。當他的目光移過一輛吉普車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是他!丁參謀。他很是激動卻又不能喊出來,怎樣才能讓丁參謀看到自已呢?白業生靈機一動,打開煙盒,用煙盒裏的小鏡子把太陽光反射到丁參謀的車上。丁參謀見有光來,便尋光源望去,看見窗子裏的白業生在望著他,似乎想說什麽。他趕緊下了車,正要朝窗下走去,可白業生卻轉身離開了窗子,丁參謀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白業生瞥見肖雅芝正盯著自己,隻好回到座位和她閑聊幾句,然後端著茶杯裝作無聊的樣子,圍著會議室踱起步來。當再次到達那扇窗子時,他靠了上去,用背擋住屋裏人的視線,右手端著茶,用嘴呷了一口,眼睛卻盯著丁參謀。此時,丁參謀也正望著自己,白業生把杯裏的水細細的往樓下倒,左手指了指廁所的方向,示意他前去廁所等侯。當他正準備轉過身時,肖雅芝已像幽靈一般出現在他的身旁。
“白哥哥,你在看什麽?”肖雅芝看了他一眼,又盯著樓下的丁參謀。
“沒看什麽,隻不過來窗口透透氣罷了。肖站長是不是對我不放心呀?”白業生挖苦地說。
“誰敢懷疑白哥哥你呀?那小妹我就別做了。”
“對囉!要是那樣,別怪我白哥哥扭下你的鼻子。”白業生說著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這人我見過,不是你們辦公室的丁參謀嗎?你怎麽不跟他打個招呼?”
“哪敢呀!會議紀律是不準與外麵的任何人接觸的。”
“他來這裏做什麽?”
“我想,要不就是來司令部辦事,要不就是找我報告工作的,不如你問問?”白業生對她狡黠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