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的刮過,寒婧的卻感受不到風的銳利。她任由脅持者挾著溫馴如貓,如果是玄騎神殿的人看到了一定覺得不可思議。

寒婧是那種到了絕境也不可能放棄反抗的烈性子,她此刻認命了嗎?

脅持她的人在離開南漠帝都城朝東狂奔十多裏之後,迅速折向東南進了一個安靜的村莊。幾隻鴨搖搖擺擺的從村口的柳樹旁經過,走向不遠處的水塘。半月形的塘裏有一大一小兩頭水牛浸在淺水裏。

進村後,寒婧被帶進村子中央最氣派的院子,其實也就跟寒家的柴房差不多。大門敞著,門口坐著一個駝背老頭,讓人懷疑他就是比活人多了口氣,看到兩人進去也沒反應。

門裏是個四方天井,天井裏一群剛出殼的小雞嘰嘰的叫得正歡。一對身穿粗布衣服的孿生兄妹蹲在地上全神貫注的看著小雞,連呼吸都屏住了像是怕嚇壞了它們。

一眼看到這倆孩子,寒婧就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愛,並且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具體是什麽熟悉,她也說不上來。

脅持寒婧的那個人開口調侃:“丫頭,現在知道怕了?”

仰著臉,寒婧吸了吸鼻子問:“您是哪位長老爺爺啊?”

扯下戴在頭上的黑頭罩,露出一張精瘦的老人臉,他驚訝的問:“咦?你這丫頭什麽時候發現破綻的?”

認得那是寒家的五長老,長年閉關,寒婧長這麽大見麵的回數屈指可數。這個瞬間,她有撲到老人懷裏痛哭的衝動。用手背抹去不知悄然滑落的淚,她嬌聲嗔道:“冰玄功啊,婧兒就算修煉的是入門級別的功法也能感應到的啊。”

愕了一下,五長老惋惜道:“真是個厲害的丫頭,要是個小子就好了啊。”

“是誰來了?”寒婧沒頭沒腦的問,眼睛瞟向敞開的屋門。

“是我爹啊。”

“是我的爹!”

答話的不是五長老,是看小雞崽的孿生兄妹——明顯那個男孩子長得高大些,所以寒婧認為是孿生兄妹而不是姐弟。

纖弱的妹妹不服氣的質問:“你的爹還不是我的爹嘛!”

虎頭虎腦的男孩子強勢的宣告:“你的爹是我的爹,我的爹不是你的爹。”

心頭狂跳,寒婧蹲下來努力的擠著笑臉問:“誰能說下,你們老爹叫什麽名字呢?”

“寒文策,副殿主不認得吧?”

這話,當然不是兩個小家夥說的,是從那敞著的門裏閃現出來的寒文策說的。

“大哥!”寒婧嗚咽著撲過去狠狠的撞在大哥懷裏,肆無忌憚的宣瀉著心頭的委屈。

“好啦,再哭就要發洪水了,哥不知道要救妹妹還是救這一雙兒女了!”寒文策紅著眼圈開玩笑道。

“還以為哥哥也不要我了?這麽久都沒人管我是死是活。”寒婧邊抹淚邊說。

“你活得不是很精采嘛!”氣恨不是的擰了妹妹的耳朵,還挺用力,寒文策教訓道:“死丫頭片子你還玩離家出走,看我們滿世界找還偷著樂吧?”

“哪有偷著樂!”嚷完,寒婧的淚水更是洶湧。

“噢!我知道了,她就是姑姑。”

“切!我早就知道了,你才知道,真是個小笨蛋!”

“我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敢罵我是笨蛋,我揍你!”

小兄妹的對話傳入做父親跟做姑姑的耳中,逗得久別重逢本來挺傷感的兩人會心的一笑。寒文策教訓道:“寒憶年不準欺負妹妹。”

寒婧抱起立馬撅起嘴的小侄兒說:“哥哥要愛護妹妹的哦,你爹他們可從來沒有欺負過姑姑的哦!”

“寒曉曉笨死了嘛,沒有姑姑聰明,我才不要愛護她。”寒憶年扭臉嚷道。

寒文策抱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的女兒,笑罵道:“臭小子,再說妹妹笨,爹揍你了。妹妹又乖又懂事比你姑姑聰明多了。”

本來大哭的寒曉曉頓時收聲,烏黑發亮的眼珠子瞅著寒婧,還有些羞澀。

“才不是!”寒憶年摟緊了寒婧的脖子嚷完,又宣布:“我長大了就要娶姑姑。”

含著淚花笑著,寒婧心裏被暖暖的親情填得滿滿的。

一貫嚴肅的五長老這會子居然為老不尊的問:“萬一你沒長大,姑姑就嫁給別的男人了,怎麽辦呢?”

“噢!五爺爺啊!”寒婧笑著倒在大哥懷裏,看著認真糾結著的小侄兒。

估計是覺得自己小胳膊腿兒沒有力氣,寒憶年思考了一下說:“那等我長大了再去把姑姑搶回來!”

“好,兒子,爹支持你。”寒文策大笑著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攬著妹妹進屋去了。

進去,已經擺上了一桌寒文策從家裏帶來的糕點,都是寒婧喜歡吃的。

寒憶年確實聰明,知道在這時候說:“這是娘親手做的哦,她跟廚娘學的。”

“嗯,一看就知道好吃。”寒婧幸福的笑著。

“嚐嚐吧,大嫂是很努力的,不過她一向很笨,不知道好不好吃。”寒文策催促道。

“娘不笨。”寒曉曉怯怯的說。

“就是啊!不準說大嫂笨,不然我揍你了!”朝大哥晃著拳頭,寒婧故作凶惡的嚷。

五長老笑道:“這姑侄倆一個口頭禪,動不動就用揍人來威脅。”

寒文策摸摸女兒的小臉故意說:“還好曉曉像娘不像姑姑。”沒料到小丫頭“哇”的一下又哭了,抽抽咽咽的說“要像姑姑”,讓他哭笑不得。

把侄女兒摟過來“啵”的親了一口,寒婧樂得眼兒都眯得隻剩一條縫了:“好,曉曉最像姑姑了。”

寒憶年又不樂意了:“我才最像姑姑!”被老爹賞了個鍋貼,他也哭上了:“我最像姑姑嘛,娘說的啊!”

“你一個男孩子要像姑姑幹嘛,別人不笑死你!”寒文策氣笑不是的責罵。

別看寒憶年小卻聰明得不得了,居然曉得說:“那有什麽關係,姑姑最厲害嘛,娘說了,姑姑以後肯定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絕代高手!像姑姑才有出息。”

“瞧把這小東西伶俐的。”五長老哈哈大笑,看著寒婧的眼神裏也是透著讚賞,同時,也還有些遺憾。

“出息什麽啊!你姑姑盡瞎胡鬧來著!帶妹妹出去玩,不聽話老爹揍你。”寒文策故意惡聲惡氣的說。

小憶年到底小了,老爹一發威立馬蔫了,乖乖的牽著妹妹出去了。

目光從侄兒女身上收回來,寒婧抹去淚痕吸著鼻子說:“大哥,是故意要給楊烽一個下馬威,才讓五爺爺在分殿門口劫走我的吧吧?”她本來是想歡快的笑,但淚水又像決堤的水衝泄出來。

“寒家確實不複祖上榮光,但也不是楊家那種從蠻夷之地出來的土鱉能輕侮的。我寒文策的妹妹,可不是他楊烽想欺負就能欺負的。”寒文策慢條斯理的說著,那柄插在腰帶上的扇子又抽出來輕搖慢晃,話裏不帶半分火氣,但語裏的狠勁兒卻不容輕視。

“哥——”叫了一聲,寒婧又心虛得不知道下麵該說什麽了。

洞悉寒婧的想法,寒文策說:“阿婧,任何時候都不要勉強自己,做你想做的事情。答應大哥,絕對不要委屈自己。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我以為,大哥也跟爹一樣不會要我回家了!”

“爹也不是不要你回家。”

“他娶了那狐狸精吧?”寒婧的神情迅速冷倔強的說:“從他娶了那狐狸精起,不,從他為了那狐狸精打我的那一刻起,那就不再是我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