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這一點,他身上瞬間浸出涔涔冷汗。
聽到袁禦史口口聲聲“以貪**人道、肆意驕奢違背綱常、寒天下正妻之心、罪惡昭彰”等等嚴厲的指控,他險些哭出聲來。
“臣!臣冤枉啊!”
安國公雙膝一軟,全身匍匐在地。
抬起頭便是張口結舌,豆大的冷汗順著臉一個勁往下淌。
“臣讓家中姨娘掌家理事,全因她是三皇子妃的生母,這麽做也是為了讓三皇子妃顏麵有光,為了不墮皇室顏麵!”
安重華冷眼旁觀他狼狽的姿態,難為他急中生智,能想出這等借口來。
若三皇子深愛安清和,必定會站出來維護這個嶽父。
可惜的是,他的兩個女兒雖都許配了皇子,此時此刻命運卻奇異地一致。
俱都不被未來的夫君所喜!
他便是說破了天,隻怕也無法全身而退。
“荒謬!”
袁禦史聽他狡辯,立即忘了抨擊王紹,轉而盯著安國公乘勝追擊道:“莫說三皇子與安家庶女還未成婚,遠遠用不上皇子妃這個稱呼。
就說三小姐早已記在夫人名下,有嫡女的身份,姨娘也隻是她的奴婢。
安國公如此抬舉一個奴婢,不但不能讓三小姐臉上有光,反而將她跟奴婢淪為一談。
如此行事實在滑天下之大稽!”
安國公仰仗女兒才封公入朝,光看他本人,文思不顯,口才不揚。
被袁禦史詰問,支支吾吾滿臉通紅。
他隱晦地將求助的眼光投向殿中的一兒一女,祈求誰能幫他度過此劫。
然而安重華親手安排了這場戲,又怎會在此刻出言相幫。
而安威雲縱有心相助,但安國公扶持賤籍女子乃是不爭的事實。
往日無人追究,也就一床大被掩了下去。如今被人揪著不放,是無論如何也洗不幹淨的。
片刻後,還是工部石勇站出來道:“血脈親情本就是世間最難辯清的話題,安國公憐憫女兒,一片慈父心腸,這才一時失了分寸。
安國公夫人已逝,活著的人卻還要繼續生活。
四小姐得蒙陛下恩寵,可以嫁入皇家,生母的確不能看作簡單的奴婢。
安國公此舉於理不合,於情卻可憫。”
他接受了安威雲的示好,結下這門親事,自然便要扶持姻親。
即便如此,寵妾滅妻這一指控他也不敢辯駁,隻敢旁敲側擊為他開脫。
被安國公和石勇一個二個屢次抬出來做擋箭牌的莊玉星終於忍不住氣,瞥了一眼兩股戰戰的安國公。
陰陽怪氣道:“嫡庶妻妾乃立世之根本,成家之基石。便是皇室,我等皇子也隻認皇後娘娘為母妃。
沒想到在兩位大人口中,不寵妾滅妻,竟是極為難得而高尚的品格。
莫不是本殿的身份,給了安國公寵妾滅妻的底氣?
若是如此,本殿寧願不要這門婚事,也要撥亂反正,維護大莊世家的倫理道義!”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尤其安國公,麵色慘白如紙,腦筋亂作一團,臉上的肉更是止不住地哆嗦起來。
這門婚事,不是三皇子到皇上麵前主動求來的嗎?
他不是對清兒情根深種嗎?
怎麽會如此輕易說出不要婚事這種話……
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
安清和是他最看重的女兒。
若因為他自己處事不慎,害了女兒的婚姻大事,隻怕他一生都要沉溺在悔恨之中!
“萬萬不可!”
他幾乎是哆嗦著聲音哀求起來,“寵妾滅妻是臣一時鬼迷心竅,臣更不該對自己做下的錯事砌詞狡辯。
是臣一人犯下的錯,殿下千萬不要說這等氣話!”
他所有勇氣都化作汗水流出體外。
方才還咬死不肯認罪,此刻卻恨不得自己越慘越好,最好慘到三皇子無心跟他計較。
他的慘狀無疑讓王紹既感慨又畏懼。
感慨的是,自己明智,見風轉舵得快,並未負隅頑抗,而是立即認輸將侄女的婚事斬斷。
畏懼的則是安重華此人連親爹都不放過,連三皇子都能玩弄於股掌之中。
若她對自己有所不滿,自己豈非是她砧板上的魚肉?
三皇子在殿中,內心早就羞惱不已,此刻看到安國公的模樣,才覺心中暢快幾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心性比之莊錦年更加堅定。
早在安清和被愛慕者棄如敝履之時,他對安清和的愛慕也就煙消雲散。
安國公以為他會為了婚約之事對安國公府諸多照拂。
實則他早就自認被安清和耍了一通,恨不能將她、將安國公府挫骨揚灰,除之而後快!
“父皇,兒臣說的並不是氣話!”
莊玉星神情緊繃,臉上滿是壓抑的憤懣。
皇帝下意識地心中一軟,自己這個兒子,莫不是受了什麽委屈?
這般想著,看向安國公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安清和在兒臣麵前溫順知禮,兒臣竟不知她私下會縱容生母囂張奪權。
以小見大,但看她對此事毫無羞恥製止之意,便知她的溫順都是假麵,實則為人尖利刻薄!”
安重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尖利刻薄,這四個字評價安清和再適合不過。
沒想到三皇子竟如此目光如炬。
隻見他義憤填膺腔調激烈:“莊陽郡主於公有功於社稷,於私對兄弟姐妹照拂,安清和卻對她如此不敬,扶持生母下她的臉麵,既不識大體,又不睦姐妹。
如此女子若嫁入皇家,隻怕會挑得兄弟鬩牆,逆朝禍國!
兒臣想請父皇做主,替兒臣解除這樁婚事!”
安國公和石勇聞言隻覺晴天霹靂!
安重華卻心情格外複雜,先不說莊玉星對她的盛讚,隻說逆朝禍國這幾個字。
前世她對皇室忠心耿耿,莊明盛卻將這禍國的名頭扣在她頭上。
今生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掀翻莊家人的江山,卻再度聽到這個詞被扣在別的女人身上。
可見禍國這個罪名,看似有山塌重,實則不過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