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然皇帝還沒說話,莊飛雲不知出於何等心思,竟率先出聲反對。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二弟初時看她貌美纖纖,便一意求娶。”
“如今不喜了卻大肆貶低,敢問二弟口中所說的兩副模樣,哪個才是真正的安清和!”
“依我看,不是女子多變,而是二弟的心易變。”
他對安清和有著奇異的好感。
一想起那張清雅盈淚的臉要承受如此不堪的指責,他便油然而生一種難言的保護欲。
若他將這種心理向安重華訴說,她定會告訴他,前世登上皇位的莊明盛也是如此。
眼見兩個兒子就要在朝堂上吵起來,皇帝終於不再坐視不理。
不過對挑起兩人矛盾的安清和又多添了一重不喜,這不喜也被遷怒到安國公身上。
“好了!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此事容後再議。至於安國公寵妾滅妻一事,”
皇帝龍目微眯,渾身氣勢怒張,安國公隻覺巨石臨頂,脖間冰涼,恍惚間竟有閘刀落下之感。
“不修內闈何以托付民生,少府監任務繁重不容有失,你還是先行卸職,將家事處理好吧。”
輕飄飄一句話,便捋了他的差事,偏他還隻能磕頭謝恩。
蓋因皇帝沒有當場解除三皇子與安國公府的婚事。
從始至終,安重華一言不發,並未求情。
莊飛雲隱晦地看了她好幾眼,暗道她不但囂張跋扈,對自己的妹妹也毫無手足之情,心中對她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朝會散去,安國公已是涕淚四流,由安威雲攙扶著才讓搖搖晃晃的身子站定。
也是為此,兩人都忽略了兵部尚書雷鬱滿是惡意的眼神。
本看在安國公府兩門皇親和安重華的麵子,他可以將安威雲窺探軍情的事情輕輕放過。
可如今看三皇子對這門親事的嫌棄,和安重華的袖手旁觀,這口氣橫亙心頭愈發無法下咽!
父子兩彼此支撐著走出大殿,安國公渾身又是一軟,竟是還未從方才的帝王威壓之中緩過勁來。
莊飛雲在背後看著,輕輕搖了搖頭。
都說虎父無犬子,安重華這般剛硬冷情,她的父親怎會如此軟弱。
但看在安清和的麵子,他還是上前勸慰了兩句:“國公不必憂心,今日父皇隻是小懲大戒。
回府之後國公隻需低調行事,過些時日父皇便會忘記此事。說到底,寵愛妾室是男子天性。”
就連他父皇,對端莊的皇後也隻有麵子情。
平日裏隻有尊重而無憐愛,平日裏反而更寵愛嬌嫩柔美的妃嬪。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輕咳一聲,“國公爺也不必遷怒三小姐,她弱質芊芊,美若幽蘭,絕不是三弟說的那種人。
此次也算得上無妄之災,國公爺還是好生安慰他一番吧。”
安國公還未反應過來,安威雲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他內心陡然生出寶物被人覬覦的不快,皺著眉不著痕跡地隔開莊飛雲。
“多謝大皇子好意,今日朝堂之上多虧大皇子替父親美言,不然陛下不會如此輕易放過。
大恩大德安家不敢忘懷,他日定備上厚禮謝過大皇子恩情。”
眼尖看到身後走來的女子,他忙喚道:“重華,還不來謝過大皇子!”
安重華慢悠悠走上前來,扯出一個敷衍的笑:“多謝大皇子。”
“哼,你若真有這份心,大可親自為父親和妹妹說情。
二弟指責清和對你不睦,你卻閉口不言,分明是有意坐實這項指責。心思如此狠辣,怎配做皇子妃。”
聞言,安國公父子俱是用欲要吃人的目光看著她。
想當日她信誓旦旦要將父兄安排上實權官位,沒想到數月過去毫無動靜不說,今日朝會親爹被人汙蔑參奏,她竟袖手旁觀!
令安國公恨不能生啖其肉!
安重華嗬嗬一笑,“殿下認為我不配做皇子妃,不如親自到陛下麵前說個明白?”
竟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直將莊飛雲氣得兩排牙咬得咯咯直響。
“不可不可!”莊飛雲還未說話,安國公便哆嗦著聲音阻止起來。
今日三皇子當眾揚言要退婚,著實把他嚇得不輕。
這等關頭,若大皇子也要退了安國公府的婚事,安國公府在臨安還有立錐之地嗎。
“重華這孩子是說笑的,她心裏對大皇子十分仰慕,隻是太過年幼不懂情愛,這才衝撞殿下。
回府後我定然好好管教她。”
莊飛雲恨恨地盯著她,見她對安國公的話無動於衷,全然一副對他毫無留戀的模樣,心下更怒。
隨之又想起安清和如莬絲花般勾人的眼睛,一股邪火瞬間燒起來,怎麽澆都澆不滅。
“安重華,你如此囂張驕橫,目中無人,可是這樁婚事給你的底氣?”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能將他氣成這個樣子,不得不說安重華很有幾分本事。
“你等著瞧,總有一日,本殿要你為今日的無禮自大付出代價!”
語畢,他不等安重華說話,便一甩廣袖揚長而去。
徒留安國公回府之後仍未緩過勁,依舊臉色蒼白神情惴惴,隻覺天塌地陷!
寵妾滅妻!
他全然沒想到,隻是抬舉了秋姨娘幾分,就招致這麽大的災禍。
此刻秋姨娘往日的柔情蜜意都化為張著血盆大口的凶獸,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吃入腹。
他臉色鐵青地回府,一把便將上來迎他的秋姨娘甩到地上。
“賤人!一個賤家出身的婊子也想在安國公府當家理事,誰給你的膽子,誰允許你癡心妄想!”
秋姨娘被這一巴掌甩得蒙圈了,捂著臉愣愣道:“國公爺,這是怎麽了?”
安威雲心下不忍,勸著她先離開。
她卻不依不饒道:“老爺在外頭受了氣,便回家拿妾身出氣,妾身毫無怨言。
可老爺也該讓妾身做個明白鬼,妾身到底哪裏做錯,得罪了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