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濤巴不得他勃然大怒,最好是打自己一頓,若是氣怒之下將聖旨給毀了,就更符合他的心意!
這樣大皇子更有理由從重處置朱家人。
且朱家人中,這個朱魏馳最為暴躁無腦,比其他人更易激怒。
是而龍濤眼帶譏嘲地看著他,“朱堯連失大莊兩座城池,致邊關將領百姓死傷無數,本就該回臨安請罪。
一個罪臣,陛下沒派人來押解他回臨安,而是派下官來宣召,已是給足了他麵子!
若再敢抗旨,不知朱堯有幾個腦袋夠人砍?”
朱魏馳曆來以父親為榮,一聽這話,氣得身體發顫,牙關咯咯作響,捏著沙包大的拳頭就要往他臉上砸去。
“朱魏馳!”
安重華立即喝止了他,“住手!”
龍濤一言一行都在激怒朱魏馳,也隻有這個傻子自己看不出來。
聽到安重華的阻止,雙目更加赤紅,“憑什麽住手!”
他麵目猙獰怒視安重華,“也是,他是你未婚夫派來的狗腿子,你當然舍不得我揍他!
可笑,你讓我停手我就停手?莫說是這個狗腿子,就是你未婚夫那個膽小鬼在麵前,老子也照打不誤!”
“住口!”
安重華終於冷下臉。
她非是為了維護莊飛雲,而是阻止這個傻子般的人說出更多不利於朱家軍的話。
“早就聽聞朱家軍對朝廷有反意,如今見大公子對殿下毫無敬意滿口逆言,才知此話並非空穴來風。
大公子的一言一行,卑職定會一字不漏地稟告皇上和殿下!”
不止一字不漏,還會添油加醋!
安重華臉帶薄怒,冷冷地盯著趾高氣昂的龍濤。
“龍侍衛究竟是來傳旨,還是來跟大公子做意氣之爭的?”
龍濤無賴地歪著頭,“大公子揪著卑職的衣襟,卑職又該如何傳旨!”
“朱魏馳!”安重華加重了口氣,“龍侍衛是陛下欽點而來,還不立即放手!”
對上她冷靜的眸光,朱魏馳莫名生出滿腔的委屈,雙手微微顫抖,狠狠將龍濤一推。
“要傳旨,自己往邊關去找我爹!老子不知道他在哪!”
看他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龍濤竟覺得有點失望。
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傻子,竟然能在怒氣勃發之時懸崖勒馬,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不由得看向安重華,卻發現此刻安重華也在直視他。
“龍侍衛如此激怒大公子,不怕誤了陛下的差事?”
龍濤無畏地聳了聳肩,在他看來,朱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罪臣。
事實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向殿下回稟。
這副囂張的模樣,激得其他人俱是怒目而視。
龍濤又豈會畏懼這些滿帶惡意的視線,休整片刻後,迅速前往邊關前線。
臨走之前,他倨傲地看了一眼安重華,“郡主在邊關逗留數日,不曾有隻字片語寫給殿下。若有人乘虛而入,不知郡主會不會後悔此刻對殿下的冷落。”
乘虛而入?
這話仿佛意有所指,說的是誰?
安重華略略過耳就將之拋諸腦後。
她從未將莊飛雲看成夫君,自然不會像普通的女子一般拈酸吃醋。莫說有人乘虛而入,便是莊飛雲廣納天下美人,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此刻讓她關注的,反倒是朱魏馳的反應。
“不過一則退兵的聖旨,就讓你方寸大亂?”
她看著氣勢洶洶翻身上馬的朱魏馳,戲謔地挑了挑眉。
這動作別人做來,或許有些輕蔑難看。但由她做來竟別有一番嫵媚。
朱魏馳怒氣似被抽去一半,板著臉道:“父親不會退兵的。那什麽退兵的聖旨,都是狗屁!”
安重華施然一笑,“既然你對朱將軍有信心,又何必如此急躁?”
她想將朱魏馳勸住,也是為了讓抗旨不遵這個名頭可以少牽連一個人。
然而她的好意,朱魏馳並不理解,銅鈴大的眼睛凶狠地瞪著她,“你要為了你那個窩囊廢未婚夫來勸我?
邊疆戰敗的內情你最是清楚,究竟誰才是罪魁禍首,誰才該向邊關將士謝罪!
本以為你正直有膽氣,沒想到你也趨炎附勢在此睜眼說瞎話?我朱魏馳當真是看錯你了!”
這份指責中,竟還透著一絲少男心事破碎的傷心。
尤其安慕冷臉站在她身前守護,二人看起來格外默契的親密模樣,叫他更加氣憤兼心酸。
安重華略歎了口氣:“你趕去朱將軍身邊,又能如何?是唆使他抗旨不遵,還是將傳旨的龍濤一刀斬殺了?”
她這話恰巧說中了朱魏馳的心思,若他在半路殺了龍濤,退兵的聖旨自然無疾而終。
他的心思毫不遮掩,滿滿當當寫在臉上,安重華不禁無奈撫額。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朱將軍善戰多年,比你更懂局勢朝政,又怎會為區區一張聖旨而誤了戰機退兵。
他令你在此安置原本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
你若隨心所欲,惹禍上身讓你父親為你擔心也就罷了,這些難民又該如何?”
朱魏馳怒氣一窒,頓覺她說得十分有理。
他父親和二弟每每說他勇武有餘智謀不足,平日裏行軍打仗他也習慣多聽父親的指揮。
如今換了安重華勸說,他竟火氣全消,複又冷靜下來。
“既然如此,我便聽你的,呆在彭城。”
然而他的冷靜隻持續了不到三日!
三日後,見朱堯沒有退兵的意思,反而繼續揮兵南下,臨安城中聖旨一道接一道地往邊關送來!
初時口氣婉轉,隻問朱堯戰敗之罪。
至第五封聖旨,言辭已然激烈無比,怒斥朱堯違逆聖意,欺君罔上!
至發出第十封聖旨時,朱家在臨安的婦孺已被問罪關押,揚言朱堯再不退兵回京,便要誅九族問罪!
第十二封聖旨抵達邊關,朱堯終於鳴金收兵。
此時他已將南疆王趕入絕境,隻差一線,就能將他生擒,徹底斬滅這個心腹大患!
多年夙願在即將實現時被人硬生生掐滅,朱堯心中鬱氣可想而知!
莫說是他,整個朱家軍上下無不翻騰著恨意與怨氣!
押解朱堯回臨安的龍濤雖滿心自得,可在濃厚恨意與殺機的包圍下,硬生生收斂了自己的囂張。
消息傳至彭城時,朱魏馳終於按捺不住嗜血的殺意,雙目赤紅,提刀點兵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