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鬱又驚又怕,六神無主看向安重華:“此處乃是非之地,我等還是快些離開回臨安複命吧!”
趨利避害,再正常不過。
他為官多年,豈會不知陛下要對朱家動手。
朱堯雖還未領旨,可朱家已是大廈將傾,幾乎可以看成是死人了。
他對朱堯有幾分敬佩,但也不代表他願意招惹這些晦氣!
安重華緊抿雙唇,憂慮地看著朱魏馳的背影。
事情發展至此,已經跟她前世所知相差太遠!
她幫朱堯解除了糧草短缺的危機,避免大莊城池被南疆占據的後果,卻沒能改變朱堯本人的命運。
皇帝仍然要對他下手。
“郡主可是擔心他?”安慕倏地開口,“我去將他攔下。”
“不必。”
攔下朱魏馳又有何用。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帝下定決心要治罪朱家,朱魏馳即便謹守本分也照樣死路一條。
聞言雷鬱神情一震,“正是,不必管朱家軍如何了,我們快快回臨安,脫開幹係是真!”
“不必去攔朱魏馳,我們去元關。”
“什麽?”
雷鬱幾乎是大驚失色!
元關是大莊邊境第一座失守的城池。
後朱堯一路追擊敵軍南下,如今早已收複元關,且往南攻下多座南疆城池。
但聖旨一封接一封地發出,朱堯緩緩退守原地,朱家軍的大本營如今正是元關。
“為何要去元關?
雖然早已收複,可一旦朱堯被捉拿押送回臨安,元關便是最先接受南疆人反撲的地方!
郡主不趕回臨安,反倒往最危險的地方去,這是何道理?”
雷鬱率先驚詫反對起來。
他浸**兵部多年,人雖膽小,對戰局的分析卻不弱。
其餘人如安慕,相處數日,已對安重華的料事如神拜服不已,對她的安排早就奉若聖旨。
在這些人中,一人的反應就顯得格外特殊。
聞言既不恐懼,也不振奮,眼中異彩連連,滿是抓住把柄的精光!
“朱家軍如今跟南疆在元關對陣,沒了朱堯坐鎮,無論指派的新將領是誰,元關都必然大亂,戰局勝負也成了未定之數……”
安重華微不可見地瞥他一眼,細致地將自己的安排娓娓道來。
有他在,安重華這些時日的動作和謀劃,會完完整整地傳到龍濤耳中!
莊飛雲想置安慕和雷鬱於死地,龍濤必然也有這份心思。
而他們的惡意,恰巧是安重華要利用的!
雷鬱聽得頻頻點頭,脫口而出道:“郡主既對其中的危險心知肚明,為何偏向火山行?”
安重華回過神來,“若不然,難道眼睜睜看著邊關失守?屆時敵人可一路**臨安腹地。
此行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得不闖!”
“不可不可!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何必我們去冒險!”
隻可惜,即便他聲嘶竭力地大喊,也沒人往他身上看一眼。
他又大喊了一句:“郡主此舉實在太過冒險,我不同意!”
安重華溫和地看著他,“雷大人若不同意,便在彭城稍等幾日。
龍侍衛和朱將軍回臨安必會經過彭城,那時雷將軍可以跟隨押送的車馬回臨安。”
雷鬱:“……”
他是因為沒法回臨安才不同意嗎?
他隻是不願安重華單獨涉險!
直至此刻,他才發覺對這個往日憎恨嫉妒的女子,如今竟然生出無比的敬佩和擔憂。
她看向安慕,“去收拾東西吧。”
時間緊迫,縱然雷鬱愁思滿懷,安重華也無暇分出精力去安慰他。
隻是臨出發前,他自顧自地抱著行囊隨意選了輛馬車一鑽,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車隊一路疾行,終於在第三日到達邊城元關。
早年,安重華曾來過此處。望著跟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殘破街道,安重華無聲低歎。
“郡主,打聽到了,朱堯將軍昨夜一回軍營就被龍濤卸甲押解,審問了一整夜,不知結果如何。”
沒有結果,就說明龍濤沒能編織出完善的罪名。
“可有打探到朱大公子的蹤跡?”
侍衛搖了搖頭。
看來,朱魏馳也沒表現出來的那麽衝動,並未直接衝到龍濤麵前,而是潛伏在暗地伺機而動。
安重華在心中快速過了一遍如今的局勢和雙方籌碼,自覺有七八分穩妥,才提步往軍營方向走去。
軍營內,龍濤扛著眾將領攝人的逼視,惱怒地盯著朱家父子三人。
朱堯在軍中頗有威望,他不敢太過出格羞辱。
沒想到朱堯半點麵子也不給他,審問許久也不肯認罪畫押!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奉皇命來此。
若是識趣的,就該順從陛下心意!
“朱堯,本官再問一遍,抗旨不遵,違逆陛下,你可認罪?”
朱堯飽經風霜的雙目,如看跳梁小醜一般看著他。
他十五歲從軍,為大莊征戰二十餘年。
降服費國岐山等小國,讓大莊版圖足足擴大一倍之多,從積弱小國變為可問鼎天下的大國!
從四十歲開始,鎮守邊關,至今他已過花甲之年,雙鬢斑白。
期間與家人聚少離多,支持他一直坐在馬背上的,便是皇帝的殷切信任和雄心抱負。
他無數次慶幸,有這樣聖明的君主交托後背,他和朱家軍必要征戰到上不了馬背的那一日!
而今,十二道催他退兵的聖旨恍如一個個巴掌扇在他臉上。
他竟不知是自己變了,還是皇帝變了。
“你沒資格來審問本將軍,滾!”
龍濤臉色一變。
他最恨的就是朱堯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當日在軍營他便屢屢看不起殿下,如今已經是戴罪之身,還敢如此輕視自己!
他咬牙切齒道:“我勸將軍,還是主動說清楚為好,不然朱家軍中總有願意招供的!屆時說出些什麽,恐怕將軍也控製不了。”
朱堯眉間一跳,看來朱家軍中還有急需清理的,被大皇子拉攏過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