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跟她毫無關係,莊飛雲是決計不信的。

林曼桃這番含糊其辭喊冤的話,真真是拿捏住了莊飛雲的脈門。

若換了別的男人,決計不會信這番鬼話。

“隻是,”

林曼桃隱晦地打量著他的神色,話鋒一轉,“隻是清者自清,曼桃願意避郡主的鋒芒,甘願咽下苦果。

若要曼桃自甘墮落到親口承認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曼桃寧願去死,也絕不妥協!”

說這話時,她眉目堅毅,聲音破碎。

長袖用力一甩,一身廣袖霓裳裙在風中緩緩漾開,攝人心魄間,竟有幾分安重華的尊貴與大氣。

莊飛雲恍惚想著,若安重華肯像安清和一般,在他麵前溫順低頭,不知該是何種風情。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柔弱而冷冽的林曼桃,恰如其分地滿足了他的一切幻想。

他一顆心,一忽兒激**不已滿是豪情,隻想立刻征服這個尊貴傲然的女子;

一忽兒又滿是憐愛,憐她悲慘卻無處訴諸的經曆。

左右拉扯片刻,方才飲下的幾杯酒好似混合著欲念在血管中四處洶湧嘶嚎。

莊飛雲終於順從自己的心意,一把將林曼桃拉入懷中,大手死死扣住她纖細的腰肢。

“本殿信你。”

滿含欲念的話,幾乎要將露天小亭中的葡萄藤蔓都盡數點燃。

薑逸心焦無比,正要阻止,卻被胡鶴揚使了吃奶的力拖走。

“殿下有此雅興,你我何必做那敗興之人。”

見薑逸滿臉氣惱,胡鶴揚連忙打斷他,“我知道我知道,隻是那林曼桃不過是個女子而已,殿下雄才大略,難道連想要一個女人都做不了主嗎?”

薑逸徹底啞口無言。

該死的胡鶴揚,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私欲而已。

偏偏殿下,竟如此管不住自己,一個鄉野村婦,就迷得他神誌不清。

那林曼桃身家背景如此齷齪,且看樣子又滿腹心計,更兼之不知抱著何種複雜的心思刻意接近殿下。這樣的女人,是能沾手的嗎!

隻是此刻,唉,已是箭在弦上,再去阻止也無濟於事。

也怪安重華,如此剛硬,竟敢將殿下拒之門外。

今夜若殿下宿在安宅,又哪會這般節外生枝。等皇後問起,他定會一五一十將罪責在誰說個清楚。

找好替死鬼,薑逸心中焦灼去了大半,安安心心地守在一邊,等著莊飛雲完事。

這一等,便直等到了半夜。

此刻安重華雖然已經歇下,但日間安慕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還是讓她難以入眠。

她將枕頭的位置挪了又挪,將被子掀開又蓋上,折騰數個來回,仍是找不到一份讓自己安心入睡的姿勢。

真真是怪哉。

恰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極細微的動靜。

若在平日,安重華壓根不會察覺,偏巧碰到她如芒在背的時候。

滿以為外間落了什麽東西,倏地從**爬起來,輕手輕腳挪到窗邊,靜待幾息,猛地推開窗戶。

窗外,站在窗外神色不明的安慕,被驟然出現在眼前的安重華抓了個正著。

樹梢上絡繹不絕的蟬鳴應景地停下了聲音。

萬籟俱寂之中,兩人對視片刻,氣氛簡直緊繃得難以言喻。

安慕神情尷尬,安重華更是口幹舌燥,兩人緊張得連視線都不知往何處放,恨不能一齊找個地縫鑽進去。

半晌,安慕僵硬地開口,“我已將黃覺送到廢礦處,他似乎還有話想同郡主說,並不很聽話。

不過,叫我捶了幾拳,如今大概正在休養。”

……

“哦……”

安重華遲鈍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下意識應和一聲。

隻不過這話全然沒入她耳。

蓋因樹影寂靜,月光幽密曖昧,兩人隔窗而立,卻像是無間無隙。

安慕紅唇微張之時,安重華幾乎能看清他嘴唇上微微沾濕的光澤,和他因緊張,而在唇上咬出的幾顆齒印。

“夜深了,郡主還不睡?”

安重華大腦一片爛泥,身子微微支撐在窗沿上,“你不也沒睡?”

安慕羞赧一笑,“桃城局勢不定,我為郡主守夜。”

他本就生得神仙品貌,平日裏待旁人總是不言不笑,拒人於千裏之外。

可在安重華麵前,總是鮮活生動的,好似刹那間一足踏入紫陌紅塵,偏這紅塵中風姿繾綣的種種俗態,又隻為安重華一人而生。

鬼使神差般,安重華輕聲道:“今日莊飛雲又來找茬,我便說,要同他解除婚約。

若無意外,隻消半月,那勞什子側妃便不作數了。”

安慕眼睛一亮,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的眼睛,此刻盈滿純粹的喜悅。

兩人沒有開口說話,卻對彼此的心情心知肚明。

彼此對視片刻,僅是如此,便覺心中滿是飽脹的喜悅,兩人俱是癡癡然,一片神魂顛倒。

忽地安慕不無擔憂皺眉,“若有意外呢?”

意外?怎麽會有意外?

安重華有些不解。

安慕雙目盈盈,赧然道:

“郡主風姿氣度和人品,舉世無雙,世上怎會有男子舍得放手。大殿下說的話,定然隻是氣話。”

安重華不自在地側過臉。

前世今生,她明麵上的夫君對她都是諸多挑剔嫌棄,是而,她鮮少有被誇讚的經驗。

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日間鎮定泰然,大有泰山崩於頂而毫不變色的她,此刻一忽兒想雙手掩麵,遮住自己急欲上揚的嘴角。

一忽兒想將整個人埋到柔軟的床帳之中,放肆地大笑。

但最終,她隻竭力繃住嘴角,仿若無事般淡聲道:

“男子大多喜歡柔弱可親的姑娘,如我這般剛硬的女子,惹人嫌也是應該的。”

安慕滿臉不讚同,安重華生怕他又說出什麽讓自己招架不住的話,忙打斷他的欲言又止。

“夜深了,明日或許還有要事,我要歇息了。你也快快回房去,今夜不必守夜。”

窗樞驟然合上,隔斷外間炙熱的視線。

安重華一個猛子紮到床鋪上,強迫自己閉上眼快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