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安重華勾唇一笑。

“嚴太醫似乎對當初讓安慕和安威雲起死回生的七返丹很感興趣?”

嚴太醫果然雙目泛光,雖還沒有開口,卻明顯已經意動了。

他正要推脫幾句,卻見安重華麵露不耐。

“罷了,不說便不說,橫豎旁人也不是看不出的事,我也不必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腳步一轉,就要走人。

嚴太醫登時急了,勞什子保密之類的東西全然拋到九霄雲外,忙撐著老骨頭跑下馬車。

“郡主留步!留步!唉,方才我的確沒說清楚,老夫人並非正常死亡,她是中毒!”

最後那句話,他將聲音壓得極低,隻有他和安重華兩人將將能聽到。

安重華果然停下腳步,“中的什麽毒?”

嚴太醫遲疑片刻,見安重華又要抬步離去,忙再度攔住她。

罷了罷了,反正都說了個口子,說多說少差別難道很大嗎?

“是宮中秘藥,屍橫!這是大莊祖傳下來的秘毒,無色無味,無知無覺,死的時候也無聲無息。

唯有鼻間會留著一絲桃花的芬芳。”

桃花?

原來如此!難怪嚴太醫神情詭異,明明有所發現,卻又極力遮掩。

她隻以為是祖母的死有什麽辛密,嚴太醫不好直言相告,沒想到竟問出這樣的內情!

安重華一陣齒寒。

幸好如今是深秋季節,若是早春桃花盛開之時,豈不是連這一絲證據都湮滅在空氣之中?

那祖母便真真是枉死了!

大莊祖傳的宮中秘藥,好,很好!

早就知道大莊皇室豬狗不如,沒想到他們竟還敢對朝臣家眷下手!

忽而,安重華心中生出一個可怕到毛骨悚然的念頭:前世,祖母的死,莫非也是?

該死,她莫非是個傻子,對身邊之事全然無知無覺。

懊惱夾雜著滔天的恨意一路從心肺直衝眼角,安重華死命闔上眼睛,才勉強將其壓下。

“多謝嚴太醫,一個月之內,七返丹自會奉上。還有,”

安重華鳳眸倏地張開,內裏已然無一絲悲痛,隻有純粹的冷漠和威脅。

“今日之事,還請嚴太醫不要再對他人說起。我安重華尚算得上君子,不會對你如何。別人,卻不一定了。”

嚴太醫心頭巨震。

方才被那冰冷眼神掃過的瞬間,他竟有一種麵對皇帝的崩然和壓迫之感,讓他陷入一陣僵冷之中。

待醒過神,安重華早已離去,小巷之中隻有嚴太醫和一個懵懂無知的車夫。

隻有身上冰冷的觸感,明明白白告訴他,方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境。

鳳鸞殿。

安清和照常去皇後宮中請安。

近日來,這幾乎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噩夢。

自莊飛雲手令回臨安後,皇後先是親自狠狠申斥她一番,令她在鳳鸞殿宮門口當著宮人的麵跪了足足三個時辰。

又親自派順天府的人查封了飛仙樓,直言水雲間的主人偷盜錢氏菜譜。

雖沒有明言飛仙樓的主人是誰,可往日安清和誌得意滿之時,帶著不少貴女命婦來飛仙樓宴飲招搖。

這滿臨安,誰人不知飛仙樓背後是生意奇才大皇子妃?

昔日榮光有多令她沉醉,此刻飛仙樓被查封的恥辱就多令她難堪。

更不用說,自那之後,錢家的水雲間再次掛上了十道名菜的牌子。

經此一挫,這十道菜愈發名聲大噪,幾乎將錢家推上另一個頂峰!

此消彼長之下,竟累得安清和其他鋪子也大受打擊。

這都是後話,隻此刻,皇後那一關,安清和就不好過。

她如此囂張霸道,打著皇後和莊飛雲的旗號欺壓商戶。

皇後素來將莊飛雲看作眼珠子,之前投鼠忌器不好動安清和,如今得了兒子的手令,豈能善罷甘休。

自此每日安清和去鳳鸞殿請安,皇後都要刁難一番。

今日安清和本以為莊飛雲回臨安,又跟自己一夜纏綿,皇後好歹會估計莊飛雲的麵子對自己寬和一些。

的確,初入殿時,皇後的確不似往日對她冷嘲熱諷,隻冷冰冰地讓她入座。

沒想到,在聽了宮人來報之後,皇後嘭地將手中茶盞摔到案幾之上。

“大膽安清和,你竟敢私自處置大皇子後宮中人!你哪來的膽子!”

安清和下意識地撲通跪下了。

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本能反應。

隻是跪下之後,她才覺得難堪。

私自處置?她是大皇子妃,難道沒有這個權利嗎?更何況,“母後說的是林曼桃?處置她,是殿下也同意的。”

“放肆!”

皇後立刻勃然大怒,“當著本宮的麵也敢滿嘴扯謊!

方才雲兒親自去華清池將林側妃接回宮中,又加以封賞,更當場賜下側妃的位分,怎麽可能如你所說是殿下同意處置。

分明是你背著殿下爭風吃醋。竟敢把這套陰暗卑劣的手段耍到皇宮裏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來人!”

皇後霍然起身,身後仆婦應聲站出,虎視眈眈圍住安清和。

“在華清池中洗澡?你倒是個聰明的,想出這樣的好法子。”

安清和幾乎是瑟瑟發抖起來。

莫非,皇後也想用這招來對付她?

不!不可以!

她可是名正言順的大皇子妃,若眾目睽睽之下衣衫盡濕,日後哪還有臉麵做母儀天下的皇後!

皇後怎麽敢這樣對自己!

“娘娘!昨夜殿下在我房中留宿!”

她聲嘶力竭喊道,絲毫沒顧及說這話是多麽放浪大膽,“若我受辱,殿下隻會心如刀割!”

皇後果然遲疑了,卻沒打算放過她。

正要開口,卻見一個小宮女匆匆入內,“皇後娘娘,陛下身邊的福公公來了!”

福公公?

皇後怒雲密布的臉上,立即變得和風細雨,在福公公入內後,甚至笑得十分和煦。

“今日吹了什麽風,竟把福公公給吹來了。”

福公公卻沒有往日的恭敬熱絡。

事實上,皇後為人氣量狹小,大皇子妃更是矯揉造作興風作浪,他素來便不太看得上。

如今,又出了這等事,他也不必再勉強自己。

敷衍地一笑,便展開手中聖旨,大聲宣讀起來。

皇後和安清和的臉色,一寸一寸地變得慘白。

罪孽滔天?廢除皇子之尊,貶為庶民?皇後幽居宮中,淑妃賢妃代掌宮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