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血肉被穿透的聲音在她麵前響起,隨之而來的是飛濺的血花,滾燙的**噴灑在她臉上。
滿眼的血跡刺激得安重華幾乎不能喘氣。
無他,這一幕與前世安慕為護她萬箭穿心而亡的模樣奇跡般地重合起來!
重活一世,即便她費勁心思,一開始就獲取主動權。可身邊的人無論是雨娘也好,還是安慕,難道都逃不開前世為她而死的宿命嗎?
轟然一聲,老虎龐大的身軀驟然倒地,在地上激起無數塵土飛揚。
跟它一起倒下的,半個身子已經被虎牙紮穿,血流如注卻頑強地握著利劍的安慕。
還是有不同的,譬如這次,安慕將她救了下來……
“你好大的膽子!本殿都說了不許傷害這隻靈虎,你竟敢殺了它!”
莊飛雲怒氣衝衝走來,絲毫不顧及方才安慕為了保護眾人廝殺搏鬥身受重傷。
以致他腳底的雲紋靴上沾滿了安慕的鮮血,他都毫無知覺。
深深的戾氣幾乎要將安重華的理智衝刷殆盡,有那麽一刻,她甚至想提劍將這個衣冠禽獸一劍斬殺!
眾人憐憫的目光投到安慕身上,卻無一人敢站出來為他申辯。
哪怕這個人,方才救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陛下!這件事看似意外,背後定然有陰謀。”
安重華嗓音沙啞,“這靈虎被大皇子龍氣所攝,乖覺溫順頗有靈根,方才竟如同失了神誌一般襲擊眾人。
依臣看,定然有人在背後做了手腳。若不將這幕後黑手揪出來,隻怕大皇子殿下的赫赫威名會受損!”
莊飛雲果然被她這番話岔開勃發的怒氣,眼珠一轉,深思片刻,卻生出更深的羞惱和怒火來。
“父皇明察!這靈虎是兒臣機緣巧合之下尋來的祥瑞之兆,本想獻給父皇以求大莊國運昌隆。
沒想到在步壽行宮這等皇家別苑,會有小人膽敢對大莊的祥瑞使出這等低劣的手段,以致差點害了文武百官的性命。
兒臣懇請父皇徹查此事!”
禁軍侍衛統領王兆這時才姍姍來遲。
隻見他步履匆匆神情慌亂,走到近前還微微喘著氣,仿佛想解釋自己的失職。
安重華此刻心焦如焚,哪有心思聽他們互相推脫。
又出聲打斷道:“方才混亂間有許多大臣貴女受傷,還請陛下先派禦醫進行救治,再來徹查論罪。”
“準!”
如此,安慕才得以被人搬到一旁空置的廂房中去療傷。
至於其他大臣,不過是混亂閃躲間彼此衝撞受的皮外傷而已。
好在皇帝出行,必有禦醫隨行。禦醫醫術高強,定能將安慕救過來。
她這般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才勉強讓自己心神安定下來。
那頭,來遲的王兆焦躁不安地跪在原地。
他萬萬沒想到,不過是想著抓住機會跟莊明盛偷歡一二,就釀成如此慘劇!
掌管皇宮禁衛多年,他從未出過這般大的差錯。
皇帝還未說話,鬱氣滿懷的莊飛雲就迫不及待搶先發難。
“今日本殿為父皇獻上祥瑞,身為禁衛統領,本該親自駐守。
你竟如此大膽,辦差途中擅離職守,以致本殿的祥瑞受驚,”
王兆冷汗涔涔,卻也不敢辯駁,隻埋頭告罪:“臣自知罪無可赦,請陛下允臣查清祥瑞受驚的真相,給臣將功折罪的機會!”
安重華冷眼盯著他,明明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莊飛雲的自大狂妄。
可此刻她卻控製不住地對王兆生出厭惡和憎恨。
若是他在現場,就用不著安慕這般賣命了!
說什麽瀆職,他分明是在草菅人命!
這個憎恨他的理由如此淺薄站不住腳,安重華卻無法自拔地深陷其中,此刻看向王兆的眼神滿是不善。
若不能為安慕的重傷找一個出氣口,隻怕她會被自己內心的悔恨和戾氣徹底淹沒!
就在她準備出聲狠踩一腳王兆之時,雨娘忽然自一旁的廂房中探出身子,焦急地朝她看來。
隻一眼,就叫她慌了手腳。
是不是安慕出事了?
她立即將旁的事拋在腦後,見無人注意到她,便悄無聲息地去了安慕療傷的廂房。
安慕**在外的大半個身子上沾滿血跡,他緊閉雙眸,連呼吸都是微乎其微。
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具屍體躺在**。
為他包紮傷口的禦醫正在收拾藥箱,一副已經完事的模樣。
安重華心下一寒。
那禦醫回頭一看,有些奇怪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過也沒多說。
隻搖了搖頭道:“虎牙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膛,心脈俱損,救不回來了。
郡主若認識他的家人,便傳個信準備後事吧!”
“你胡說什麽!”安重華揚高了聲線,聽起來淒厲無比。
她慣來驕傲鎮定,鮮少有這般慌亂無措的時候。
“他能活到二十八歲!如今還不到十七呢!他怎麽可能死!”
禦醫怪異地看了她一眼,還以為她精神失常,不敢再刺激她。
隻得換了個委婉點的說法:“命格一說雖然玄乎,但子不語怪力亂神,說不定他能撐過去呢。
這傷口我已經包紮完了,稍後我再開兩劑補血的方子過來。”
“你!”
安重華此刻便是再心急如焚,也是束手無策。
看著安慕毫無生機的側臉,她的心仿佛破了一個大洞。
冷風順著那個洞呼呼地灌到她的身體裏,讓她不住地因寒冷而顫抖。
他明明,能活到前世黃巾軍入城的時候,為什麽?
是她的自以為是害了他。自以為賦予他更高的身份地位,和更簡單順遂的人生,就能讓他過得更好。
“主子,安慕醒了!”
雨娘一直在安慕身邊照顧,見他眼睫如羽翼般顫抖,驚喜地喊叫起來。
安重華陡然從情緒中抽離,大步走了過去。
“奴去叫太醫過來!”雨娘匆匆跑了出去。
安慕的確醒了。
他微微失神的雙目在四周巡視了一下,看到安重華的瞬間,立即燃起生機。
“郡主……沒有受傷吧?”
安重華再也按捺不住,兩行清淚從臉頰滑過,“為什麽要擋在我麵前,你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