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秀愕然：“收起來了。”

他頓時板下臉來。

顧明秀莫明：“我是收得很好呢，很用心收著了。”

到了綠竹院，他還是麵沉如水，顧明秀小跑著進裏屋把錦盒拿來給他看。

他一把搶過。

“你送給我的。”顧明秀不小心失了手，就想搶回來。

可他舉得高高的，本來他就個子高她不少，這下子怎麽也夠不著，就氣：“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真的很看重這個禮物的，送了人怎麽能收回去？”

他卻彎下腰來，將小石頭掛在她脖子上：“這樣才對了。”

顧明秀臉一紅，嘟嚷：“人家都戴玉，我戴塊石頭象什麽？”

“嫌棄？那還我好了。”他作勢要取回去。

顧明秀忙捂住：“不嫌棄，獨一無二的。”仰起小臉笑得眉毛彎彎眼睛發亮。

又盯著他腰間的草編，他竟也學她的樣捂住：“獨一無二的。”

顧明秀仿佛掉進了糖罐裏。

事情很快讓顧知遠知道了，他什麽也同跟盧氏說，隻是去了壽安堂一趟。

老太太氣得發抖，當時就讓人把盧氏叫去。

“當初我看重你範陽盧氏的家世家風，逼著知遠娶你，以顧家的家世，娶你是高娶，你低嫁，這麽些年來，你連普通人家出來的女兒都不如，行事作派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想著你自小離開娘，與父兄一道在邊關長大，性格不同也是有的，隻要你大氣，爽利，小毛病都能帶過，我從不與你計較，也很少說道你，可你這一次，真的太讓人失望了。”

盧氏跪筆直，眼睛直視著眼方。

“咱家是缺銀子麽？你的嫁妝吃兩輩子也吃不完，還有我的嫁妝，也夠炫哥兒用的了，就給阿秀那麽點東西，你還摳摳索索的不斷克扣，世子口口聲聲小門小戶，你就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麽？你嫁作顧家婦，便當事事為顧家著小，顧氏一族雖然比不得五姓七望，可這幾十年來努力經營，已經越來越興旺了，你怎麽能讓人貶得要賣女兒了呢？”

盧氏的眼神這才軟和了些，低眸垂淚。

盧氏回青鬆院，又氣又羞，徐媽媽不知道該怎麽勸，她自個倒了杯冷茶灌下後道：“那日我列單子，本來也沒想著要減阿秀的嫁妝，齊氏在一旁不停說英國公的好，說長公主如何富裕，如何受皇上敬重，說便是將湖州最好的莊子給阿秀，人家也未必放在眼裏，我這才起了心，阿秀不在意的，給阿炫存著，阿秀將來真要日子不好過了，阿炫也可以幫襯一二。這單子原本就還沒定下來，怎麽就到了阿秀手裏？”

“大小姐是個沒心機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東西怕是二房有心故意讓您與二小姐起嫌隙的。”徐媽媽道。

自那日起，盧氏不再讓齊氏幫忙，顧蘭慧的嫁妝也按顧知遠的意思給足了。

顧炫暉大婚鬧了三天三夜，顧明秀跟著忙上忙下，累到不行，但總算嫂子進了門，哥哥嫂嫂夫妻恩愛和睦，與前世大哥殘廢，金小姐另家完全是兩個光景。

一人獨處時，顧明秀暗自感慨，雙手合十感謝上蒼給她重生的機會，讓她有幸能改變親人的命運。

顧炫暉婚禮一完，沈逸夏就回京了。

顧紅英與秦媽媽還有齊昇也跟著回了京。

葉康成比沈逸夏更早離京，卻把葉玉軒留下來，讓他護送顧蘭慧。

因著顧紅英的關係，葉康成走後，葉玉軒還是住在顧家，不過住前院，顧明秀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裏，差點忘了這個人。

那日因著嫁妝的事，老太太不止說了盧氏一頓，還罰她抄了二十遍女戒，盧氏抄是抄了，卻覺得很沒麵子，嫁進顧家二十年，還沒有被婆婆如此處罰過，她是驕傲又愛麵子的人，心裏總存著疙瘩，對顧明秀比以前更加冷淡。

但該給綠竹院的，一樣也不會少，隻是母女間失了以往的親近。

顧炫暉成親七天，再過半個月，顧明秀就要跟著顧炫暉一道去京城了。

顧明秀白天在屋裏收拾東西，晚上會去水榭乘涼。

這天吃過飯後，荊娘和阿芙幾個留在屋裏繼續收拾，顧明秀吃得有點撐，獨自去園子裏逛，桃樹全砍了後，園子裏一大片地都光著，盧氏讓人臨時種了些百日草和鳳仙花應景，等明天開春再種海棠。

這片桃林承載了太多的回憶，小的時候不懂嫡庶，兄弟姐妹間關係單純，顧明秀很疼顧蘭慧，顧蘭慧有了好吃的也會送給姐姐，兩人本就一天所生，隻差幾個時辰，個頭也差不多，跟顧耀暉一起時，象三胞胎。

如今顧耀暉去了莊子，顧知遠派了幾個得力的婆子照顧著，因著已然殘廢，根本沒有機會再參加科考，他本也不是這個料，所以，在莊子上純粹是混吃等死。

齊氏過去看過他幾回，每次顧耀暉都鬧著要回府來，顧知遠都狠著心沒答應。

原本顧耀暉還把希望寄托在顧蘭慧身上，結果她卻隻能給人當妾，算是徹底失了希望。

齊氏回來哭，顧知遠因著升職一直沒有確切消息，心裏煩，不願意理會這種事情，齊氏鬧厲害了，他就訓斥一頓，慢慢地，齊氏也就消停了，隻是常去看望兒子。

“原來姐姐也會舍不得這片桃林。”正沉思，顧蘭慧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顧明秀道：“我舍不得的並不是這片桃林，而是幼時的簡單和純粹。”

顧蘭慧怔了怔，笑道：“還記得小時候齊昇搶了我的桃子，姐姐上去就給他一拳頭，鼻子都打出血了，後來祖母讓你陪禮道歉，你強著不肯，是我去向大姑道歉的。”

顧明秀道：“那時你很乖。”

顧蘭慧道：“我現在也乖，隻是姐姐變了。”

顧明秀側目看她，顧蘭慧瘦了不少，瓜子臉下巴比以往更尖了，她的眼睛很像齊氏，大而圓，水盈盈的。

“或許吧。”顧蘭慧眼裏的顧明秀，不再是前世那個衝動莽撞又暴躁的顧明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