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鬧鍾驀地響起, 柯簡正準備伸手摸枕頭底,但聲音已經斷掉了。

“4點半了嗎?”她問道。

“嗯。”寧寒柯的聲音很低沉,他用鼻尖蹭了蹭柯簡細膩的後頸, “感覺好點兒沒?”

“睡了一覺感覺好多了。”柯簡溫聲回答, “那我們現在起床收拾東西吧?”

寧寒柯掀開了被子一角,又很快蓋上, “你再睡會兒,我收拾好了叫你。”

“不用了。”柯簡也跟著他起身, 笑道:“我不困, 我現在精神很好。”

寧寒柯輕嘖了聲,“你在暗示我?”

柯簡迷惑:“什麽?”

寧寒柯一邊慢條斯理地穿衣服,一邊悠悠哉哉地垂眼看她:“你不就是想說, 以後你不舒服了, 我抱著你睡一覺你就會變好麽。”

“......”柯簡低聲吐槽:“你這理解能力, 怪不得當年語文沒考及格。”

寧寒柯冷笑了下,搶走了她正準備套頭穿的奶白色毛衣。

他把人重新塞進被子裏,“我當年語文沒考及格是因為誰?”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柯簡想了想道:“是因為...老師題沒出好?”

“......”寧寒柯捏了捏她的臉, “還不是因為你跟我鬧別捏。不理我, 不跟我說話, 遇見我掉頭就走。”

他說著說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鬱悶煩躁的時期,倒也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了, 自己還這麽記仇。

“你倒好, ”他冷笑了聲, “毫不受影響,考得比誰都好。挺行啊, 我都沒發現我女朋友這麽拎得清, 一點兒都不受幹擾。”

柯簡有些想笑, 明知說出這句話後果不太好,但還是說了:“要是我當時不跟你鬧別扭,你就可以考好了嗎?”

“......”寧寒柯沉默了兩秒,但很快就一臉神色如常。

以前沒辦法治她,現在他還顧忌什麽?

他將柯簡的衣服掛在手臂上,“想起床是吧?”

柯簡點了點頭。

“嗬,也行。”寧寒柯垂眼看她,“這樣,你求我,求我我就把衣服給你,不然你今天就別想起床。”

“......”柯簡:“你現在的這種行徑,跟挾天子以令諸侯有什麽區別?”

“沒區別。”寧寒柯很幹脆地回她,“所以你要不要起?”

柯簡在寧寒柯的注視下閉上眼,她慢吞吞又氣鼓鼓地道:“求...你...”

寧寒柯垂頭輕笑了下,柯簡那擠出來的兩個字像要她半條命一樣,但他卻不滿於此:“沒說完,你得加個前綴。”

柯簡睜眼,“什麽前綴?”

寧寒柯湊在她耳邊道:“你得加個稱呼......”

話畢,柯簡整個臉都紅了,她瞪了瞪一派閑適的寧寒柯,手指捏著被子的邊沿,嘴唇緊閉著。

“不說是吧?”寧寒柯起身,挾著“人質”往門口走,“不說我就先回房間去收拾東西了。”

“等等...!”見他真的要出去,柯簡有些著急地喊道。

寧寒柯轉過頭來看她。

柯簡的下半張臉隱沒在被子裏,聲音輕的不行,還有些悶,但在安靜的空間裏卻又清晰的過分,她道:“哥哥......求你......”

說完後,羞恥地用被子將整張臉都捂住了。

寧寒柯先是渾身一顫,後背仿佛被電流給穿透了,整個人酥麻的近乎僵硬。他很快反應過來,走到床前去拉她的被子。

柯簡負氣地偏過頭,不看他。

寧寒柯啞然失笑,將人抱起來,“行了,不欺負你了。”

話是這麽說。

但當他拿過她的毛衣和外套時,聲音又欠的不行:“來,哥哥幫你穿衣服。”

柯簡:“......”

-

淩晨五點,兩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退房。

寧寒柯摸了下喉結旁的一個新鮮的牙印,聲音散漫地朝旁邊人問道:“這麽喜歡咬我?沒看出來,我女朋友牙挺利啊。”

“...疼嗎?”柯簡偏頭看他,語氣放緩了些。

“就你這點兒撓癢癢的勁兒。”寧寒柯輕嗤,“要不你再重新咬一個?我怕別人看不出來。”

“算了。”柯簡悶聲道,別人都看得出來那得多疼。

“你不重新使勁咬個,那別人會不知道。”寧寒柯慢悠悠地道。

“?”柯簡低聲道:“我不家暴。”

寧寒柯被她的話逗樂了,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沒說這個。我是說,別人會看不出來,本人已經名、草、有、主。”

“或者,你不家暴。”寧寒柯惡意地頓了頓,“給我親一個也行。”

親一個,那不就是種草莓嗎......

柯簡想了想,自己一直被寧寒柯逗的團團轉,她勝負欲一下子就上來了:“古代有種刑法,叫做墨刑,或者黥麵。”

“?”

“就是在臉上刻字。”柯簡從兜裏掏出了隻口紅,“男朋友,你看你這麽受歡迎,我不得不想想辦法。”

她踮起腳尖,左手捏了捏寧寒柯的下顎,這個動作帶著些挑釁意味。

寧寒柯倒也不慌,眼皮斂著好整以暇地道,“寫啊。你最好在我臉上寫滿:‘此人歸柯簡所有’。”

那可能,寫不太下。

柯簡端詳著他的臉好一陣,還是沒能下去手,但又不能前功盡棄,所以...口紅抵在了寧寒柯的喉結旁。

寧寒柯垂眼看她。

柯簡在寧寒柯的喉結滑動時,硬著頭皮畫了個...愛心。

“畫好了,這是我的專屬印記。”柯簡彎唇,將口紅收入兜裏,“以後,你就歸我所有了。”

“行。不過呢,老師以前教我們,”寧寒柯伸手固定住柯簡的後頸,他扯鬆她的圍巾,“做人要禮尚往來。”

“......”

·

寧寒柯順著崎嶇的山路不斷地往前開,遠光燈在山穀裏仿佛一輪銀白的巨日,不斷地撕開著黑夜的口子。

光線之外,或是荒蕪一片,或是懸崖峭壁。

柯簡坐在副駕,看著這惡劣險峻的路況,也不禁為他捏把汗。但她麵上不顯,甚至聲音輕鬆地對寧寒柯道:“聽說霧台山還可以坐纜車,我們可以到時候去看看。”

“好。”

寧寒柯其實在國外開過比這還惡劣還危險的山路,也是這樣貼著懸崖,動不動就是180度的連續急轉彎,路上說不一定還會突然竄出一兩隻野生動物。

而那個時候他並沒絲毫緊張,甚至有種莫大的刺激和快感。

但現在不一樣。

他害怕了,他不應該這個點帶著柯簡走這麽險的路。

寧寒柯脊背挺直,肩部下沉,精力高度集中,銳利的視線不斷向前。他沒告訴柯簡,當他終於開到目的地的時候,整個人的後背都有些濕了。

長長地舒了口氣後,寧寒柯的聲音鬆下來:“走吧。”

“你先喝口水。”柯簡將保溫杯的杯子打開,遞給他。

到達霧台山腰已經是6點半了,天色已經微微放亮,但依舊十分黯淡。

柯簡拉著寧寒柯的手,兩人往山頂處攀登。

“好美啊!”柯簡剛說完,溫熱的氣息就在空氣裏變成白霧,又迅速被冷風吹散,“我好久沒看見過這麽多星星了!”

寧寒柯也隨著她抬頭。

滿天星鬥。

月亮如銀盤般的掛在右上空,或明亮或微黯的星星布滿了整個天空,銀河一般瑰麗而燦爛。那一刻,人會不自覺地驚訝於大自然的神奇與魅力,而感歎自身的渺小。

寧寒柯:“要照嗎?”

怕手機的像素達不到,他從背包裏拿出了單反,遞給柯簡。

柯簡捧著單反,不斷地找著最好的角度,將這美妙的一刻記錄下來。

她在拍星空。

寧寒柯在拍星空下的她。

路上也有行人停駐,感歎,讚美,瑣聊,互相鼓勁,繼續。

柯簡也拍他們。

越往上的路越陡,空氣裏的氧氣含量也越低,柯簡的吐息微微沉重,但精神氣依舊很足。

“累了可以休息會兒。”寧寒柯道。

“不累。”柯簡笑道,頭發被吹得飄搖,手指指向山頂,有種說不出來的意氣風發:“男朋友!我們要一口氣爬上去!”

寧寒柯輕笑了聲,伸手拎了拎她帽子上的毛線球。

柯簡就是這樣。

你以為她很冷靜,很平和,但其實她卻也很朝氣,很熱烈,像源源不斷散發熱量的火種。

讓靠近她的人都忍不住地期待向善。

兩人到達山頂的時候已經是7點15了,觀景台上已經見縫插針地站了許多人,兩人站在木柵欄的樓層處銥嬅。

“冷嗎?”寧寒柯問,伸手給她纏緊了圍巾。

“還好。”柯簡回道,“你冷嗎?”

其實爬山過程並不冷,因為人在運動,而隻有到達頂峰等待日出時,最高的海拔加上站著不動才是最冷的。

柯簡明明眼睛都快被冷風吹出淚水了,鼻子和臉也被凍的發紅,但絲毫不提,還不斷用眼睛尋找著更好的觀賞位置。

一陣狂風過,大家都被吹得抖三抖。

“誒呀,這陰風吹的。”

“臥槽,老子的淚都飆出來了。”

“媽的!這太陽再不出來老子都快吹成人幹兒了...”

柯簡聽著大家的交談忍不住笑了。

觀景台旁的一家小木屋裏有賣東西的,正播著個大喇叭不斷重複:“煮玉米15元、烤腸15元、泡麵25元、香飄飄20元......”

那群人又開始打趣說笑。

“老板,給我來一杯‘一年繞地球兩圈’的香飄飄。”

“老板,你明明可以直接搶的,還非要送我們吃的!”

“江南皮革廠倒!閉!了——”

“......”

柯簡被他們逗的不行。

有時候遇見一群有趣的“同伴”,是一種緣分,也是一種幸運。

寧寒柯在她耳邊輕聲道:“等我一下。”

柯簡看他往小木屋走去,片刻後,寧寒柯的左手拿著一杯優樂美向她走過來。

柯簡:“......”

所以為什麽明明賣的是優樂美喊的是香飄飄啊!

“給。”寧寒柯將奶茶遞給她,“暖下手。”

柯簡雙手接過,“我還以為你讓我喝呢。”

“這個香精太重了。”寧寒柯道,“你要是渴了,可以喝保溫杯裏的水。”

柯簡卻當著他麵的喝了一口,香芋味的。她悠悠哉哉地搖頭,對寧寒柯打趣道:“何不食肉糜啊~”

寧寒柯輕嗬了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誒誒誒!太陽出來了!”人群中,有道聲音非常響亮,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遠處的天際線。

柯簡忙不迭地將奶茶放在木柵欄的橫杆上,她剛擺好想伸手,下一秒,寧寒柯就牽起了她的手。

柯簡偏頭一笑。

雲層開始變色,由淡黃變橙,然後是紅,最後是鮮亮的赤色。

太陽從赤色雲層裏探出小半弧形的腦袋,它很快地冉冉升起,變成半圓形,缺一個弧,最終從雲層裏脫穎而出,不斷地攀升,發光,讓人不能直視。

柯簡沒照相,寧寒柯也是。

因為他們一刻也不想錯過,用心跳,用體溫,用眼睛。

兩人相握很久,旁邊人又開始窸窸窣窣地說話,甚至大吼。

“哦——”

“喂——”

有人在笑,有人也開始效仿。

“太陽大人!明年我要升職加薪——”

“我要考上研究生——”

“我要一夜暴富——”

“我要身體健康——”

“我要瘦十斤——”

“......”

柯簡鬆開了手。

她衝著太陽與雲朵,湖泊與峽穀,群山和霧凇大喊一聲:

“寧寒柯,我愛你——”

旁邊的人怔愣地看著她,嘴唇微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個害羞的女孩,對他進行的一場史無前例又驚天動地的告白。

天空是什麽顏色,大家又開始吼著什麽內容,寧寒柯什麽都不關心了。

他隻看得見柯簡。

寧寒柯將人拉入懷中,他捧著她的臉,毫不猶豫地、重重地吻了上去。

以他們為中心,四周爆發出激烈的喝彩。

雲霞也被羞紅了顏色。

若幹前年,海洋侵蝕陸地,陸地又伸入大海。世間有不斷的生長與消亡,痛苦也如西西弗斯般在巨石滾落中重複,我們滄海一粟。

但我們卻成為彼此生命的全部。

地球的70%被水覆蓋,而我的身心則100%被你占據。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就斷在這裏啦。

謝謝大家的一路支持!謝謝大家喜歡柯總和寧大少爺!愛你們!

大家有什麽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評論裏說說哦!某柿會盡量(吧)地寫TvT

願大家都平安,健康!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