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離開後, 蕭詢重返內間床榻上,一眼便瞧見江晨曦眼含幽怨,有氣無力地趴在床頭。

“吃醋了?朕可隻嚐了一口參湯。”他過去把她攬入懷裏, 替她捋了捋汗濕的鬢發。

先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旖旎氛圍被打斷,又因張貴妃提出要給張元敏和蕭珞珩賜婚, 眼下倆人都無心那事, 隻單純摟在一塊閑談。

江晨曦依偎在他懷裏,右手無意識輕撫他的肩胛,“皇上, 貴妃娘娘適才提出的賜婚一事, 您打算如何處理?”

蕭詢並未放在心上, 也不想浪費良辰美景談此事, 不以為然道:“未必是真事,且行且看。”

江晨曦暗自琢磨,一般貴女嫁不了蕭珞珩,張貴妃偏偏拿此事夤夜叨嘮,顯然衝著蕭詢本人,而不是真心實意替她妹妹考慮。

話說回來,張貴妃之舉並無過錯, 對方一心盼得聖寵, 何錯之有呢。

哎。

江晨曦願意替大哥與崔琳琅保媒拉纖, 旁人的事,她可沒有閑情逸致去管, 也隻是覺得稀奇,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畢竟上輩子記憶裏, 張元敏最後所嫁之人並非蕭珞珩。

“曦兒, 在想什麽?”

蕭詢見她發愣,他抬手解掉衣襟處的盤扣,眨眼間脫掉了外袍,隻餘一襲貼身內衫。

她的手柔若無骨,在他的肩胛處點火,貓撓癢似的落不到實處。

蕭詢捉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從他的肩胛慢慢摩挲到腰背,再至腰側……

江晨曦回神,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的手,視線不由自主隨著他的動作而動,眸子裏灑出明晃晃的垂涎。

紅霞飛上巴掌大的小臉,美眸一會兒飄向他,一會兒又飄向倆人交握的手,眼裏藏著不畏世俗的大膽。

蕭詢今夜不打算再動她,蓋因明日定會有人來福寧殿一探虛實,謹慎起見,等等再說,但不妨礙嚐試另一種途徑。

殿內靜謐無聲,隔著厚重的床簾,間或傳出倆人糾纏的嚶嚀低語。

江晨曦闔上雙眸,躲在他臂彎裏,嬌滴滴地哼了一聲,“詢哥哥……”

美人兒撩而不自知,長發披散一床頭,美眸含霧,欲說還羞,聖人也會坐不住。

蕭詢低沉一笑,笑聲誘人,吻住她的唇瓣。

倆人唇舌交纏,共享歡愉,廝混到半夜方休。

殿門外,薑德一入定般等候了半夜,一直沒等到裏邊叫水,他當即心中有數,二位主子沒辦事。

他招來其餘人當值,打著哈欠回去補覺,有黑甲衛在,到不擔心再有不識相的人夜闖福寧殿。

江晨曦第二日醒來時,她已回到含元殿的床榻上,也不知蕭詢何時送她回來的。

她翻身坐起,右手腕酸疼,使不上力。

憶起昨夜在福寧殿裏的一幕幕,她頓時臉如火燒,心間生出隱秘的歡愉,嘴角止不住地上翹。

掌控蕭詢的喜怒哀樂,令她頗有成就感。

“主子,您醒了?”

屏風外響起蘭英的腳步聲。

江晨曦斂起遐想,喚蘭英進來。

蘭英捧著幹淨的換洗衣物繞過屏風,見到靠在塌上的江晨曦,她止不住地笑。

“傻丫頭,笑什麽,還不快過來扶我起來。”

江晨曦麵容恬靜,眉眼之間遮不住的風情,蘭英當即不敢再多瞧,放下托盤,疾步過去。

“主子,您餓不餓?先沐浴更衣還是先用早膳?”

智空大師今日會進宮,太後特地免了後宮眾人請安。

江晨曦適才瞧了一眼自己的腰側,都是蕭詢留下來的痕跡,她昨夜還特地叮囑他別留下痕跡,他狡辯,聲稱他控製不住。

“先沐浴,待會兒再用早膳。”

“諾。”

熱水早就備妥,蘭英伺候江晨曦沐浴,目睹江晨曦一身的吻痕,忍不住嘀咕,“皇上太不憐香惜玉了……”

江晨曦不便和蘭英多說,力持鎮靜道:“後宮妃嬪會一起出席誦經祈福,待會兒用粉仔細遮一下。”

得虧眼下是深秋,衣衫厚重,能夠遮掩一二,否則得叫人瞧出端倪。

————

誦經祈福大典在延和殿舉行。

江晨曦乘坐轎攆到達延和殿時,後宮妃嬪已來了大半,張貴妃作為主事人,自然早早到場,太後與蕭詢還未到。

後宮妃嬪不約而同與江晨曦寒暄,“羲和公主來了,好久不見……”

眾人誇讚江晨曦越發靈秀動人,問她青州好不好玩,不管眾人是出於真心還是場麵應付,一派其樂融融。

說起來有些尷尬,畢竟之前是太子妃,如今搖身一變成了羲和公主,還升了一個輩分,也是大周史無前例的一人。

張貴妃不動聲色地打量江晨曦,江氏回了青州一趟,人變得大為不同,雖然她照舊落落大方禮貌待人,然而眉眼之間藏不住的耀眼奪目。

瞧著仿佛得了男人的滋潤。

乍一看像,仔細端凝,江晨曦應該還是處子之身,也許是青州的水土養人。

張貴妃擰眉,據她所知,江晨曦此前一顆心皆撲在太子身上,後來聽說太子帶了外麵的女人回府廝混,江晨曦才借龍舟賽事搭救太後一事提出和離。

玉春一早去福寧殿打聽了一圈,蕭詢近日如往常一般召見朝臣,除此之外,便是江晨曦進宮那日,他去寶慈殿陪太後用了一頓晚膳。

然而負責寶慈殿灑掃的宮人傳遞出一則消息,當晚皇上與太後不歡而散,太後還打碎了一套茶盞。

再者,江晨曦所住的含元殿與福寧殿有些距離,兩座殿宇之間不僅隔著寶慈殿,還有延和殿。

若強行懷疑皇上與江晨曦之間有貓膩,又說不通。

張貴妃收回視線,但願是她多慮。

江晨曦佯裝不知張貴妃的暗中打量,她早就拿起十分精力應對,隻要撐到太後駕到,她就能平安無事。

許是顧忌今日場合,張貴妃並未主動找她搭腔,隻向她微微頷首,便去和身邊的人說笑。

江晨曦悄悄鬆了一口氣。

一盞茶後,太後與蕭詢相攜而來。

蕭詢一眼瞥見位於妃嬪右側的江晨曦,她與後宮眾人涇渭分明,單獨坐在一側,不急不躁,卻又令人無法忽視。

江晨曦隨眾人起身行禮,蕭詢示意眾人平身,江晨曦而後落座到太後身側。

恰在此時,大長公主蕭錦儀現身,忙向蕭詢、太後賠罪,聲稱自己感染風寒,來遲一步。

太後與蕭詢照例關心了幾句,蕭錦儀有眼力見,擇了一處空地落座。

須臾,薑德一引著一位身穿袈裟的大師入內,對方寶相莊嚴,麵帶慈悲,顯然正是眾人翹首以盼的智空大師。

殿內氣氛頓時一靜,眾人無不屏氣凝神、忐忑不安。

相國寺的智空大師傳聞不如一見,他眼中帶笑,耳垂比尋常人寬大,身高不矮,體型清瘦。

江晨曦心裏發怵,她迅速收回視線,不太敢與智空大師對視,生怕被對方窺見她重生的秘密。

蕭詢說了一番場麵話,之後便正式誦經祈福。

智空大師端坐中間,蕭詢與太後位於下手,江晨曦與後宮妃嬪分別跪坐在蒲團上,人手一本佛經,跟著誦讀。

中途有一盞茶功夫給眾人更衣小憩,之後繼續,一直持續到午膳時分才結束。

許是得了蕭詢的請求,智空大師給殿內每位貴人都派發了福袋,還拿出簽筒,示意眾人抽簽,他可替其中一人解簽。

後宮妃嬪無不蠢蠢欲動。

太後與蕭詢未參加,把抽簽機會讓給眾人。

蕭錦儀也跟著讓了,“我一個長輩就不與你們小輩搶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蕭錦儀的這番話令眾人尷尬,也不知是否故意為之,畢竟江晨曦……勉強也算在長輩之內。

江晨曦不吭聲,保持緘默。

果不其然,待後宮妃嬪抽完簽,簽筒裏還剩下四根,太後出聲點她,“曦兒,你還未嫁人,可不算長輩,快來抽一根,哀家想看看你的手氣如何。”

太後明目張膽的偏袒令眾人羨慕嫉妒,敢怒不敢言。

蕭錦儀笑容一僵,張了張嘴,到底沒再言語挑唆。

蕭詢也跟著出聲幫襯,“曦和,太後既然允了,你便來抽一下。”

張貴妃眨了眨眼,悄悄握緊了拳頭,眉頭微蹙,仔細打量蕭詢與江晨曦的互動,見二人並未眼神官司,眉頭又微微展開。

江晨曦依言起身,抬手隨意抽走一根,簽子紅色尾端露出來的那一刻,她聽到殿內眾人羨慕的讚歎聲。

她低頭一瞧,要笑不笑,太過巧合,尾端紅色,正是今日唯一幸運之簽。

定睛細瞧,簽文也很有意思——

“交易婚姻大有意

走失行人不用尋

趁水調和泥更勻

投向有準宜出門。”

相國寺的靈簽,第五十七簽:趁水和泥。

智空大師問道:“曦和公主,可要老衲當眾替你解簽文?”言外之意,她若是想私下解簽,自然也行。

太後見狀,有心令後宮眾人先退下,若是簽文不好當然要單獨解簽,不過瞧江晨曦的模樣,又不像不好的簽文。

蕭錦儀忽然笑出聲,“曦和,不若讓我等留在此處聽一聽,你的運氣向來不錯,想來定是上上簽。”

“曦和,吾等尊重你的意願。”蕭詢出聲,把問題拋給江晨曦。

眾人在場,又是如此嚴肅的場合,江晨曦恪守禮儀,不敢與蕭詢有過多眼神糾纏。

江晨曦略一沉吟,便把簽文遞給智空大師,“大師,曦和幼時也曾隨親人去寺廟問過簽,廟裏解簽之人最後都會叮囑一句,簽文僅供參考。”

“曦和以為,簽文批語不能決定人的後半生,人的命運因時製宜,隨時都會發生轉變,曦和始終堅信人定勝天。”

這番話說得通透,殿內眾人無不高看一眼江晨曦,禮部侍郎家的閨女秀外慧中,傳言著實不假。

太後笑著點頭,蕭詢也忍不住微微勾唇,蕭錦儀眉目不變,眼裏含著興味,張貴妃則若有所思。

智空大師頷首,“曦和公主頗具慧根,此簽乃上上簽,羲和公主所求之事所憂之事,一切皆會迎刃而解。”

殿內眾人呼出一口氣,上上簽,又是一頓羨慕嫉妒。

誰料智空大師又來了一句,“太後與皇上好福氣,曦和公主的麵相,老衲走遍大周疆土至今,未曾見過,實乃百年難遇的福氣之人。”

智空大師一雙眸子仿佛能夠洞穿人心,江晨曦心底一顫,尋思智空大師是否看出她的異樣。

她得老天爺眷顧,重生一回,不是福氣之人又是什麽?

殿內眾人臉色精彩紛呈,有人覺得智空大師徒有虛名,看出江晨曦得太後撐腰,拍馬屁而已;有人擰眉深思,暗自琢磨智空大師此番話的用意。

誦經宴會一散,蕭詢領著智空大師先走一步,江晨曦跟太後回了寶慈殿。

一個時辰後,薑德一親自來寶慈殿,“曦和公主,皇上邀你去一趟福寧殿。”

太後不疑有他,“去吧,想必是智空大師那裏留了一些話給你。”

江晨曦嗯了一聲,告別太後,跟著薑德一出了寶慈殿,心裏暗忖蕭詢借著智空大師的名,光明正大要她去福寧殿,想來也沒人敢說閑話。

“智空大師走了?”

“走了。”

福寧殿內,江晨曦被蕭詢抱坐在龍椅上,她在替他批閱奏折,他給出批語,她模仿他的字跡,代為書寫。

其實就一個閱字,字數多,江晨曦也不敢,生怕被人察覺字跡不同,從而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曦兒怎麽不問朕簽文是否有假?”

“是真是假皆不要緊,皇上的目的已然達成,有智空大師的批語在,現下曦兒在宮裏就是一個香餑餑,人人都得巴結,哪還敢在背後使壞呀。”

蕭詢輕聲一笑,下顎抵在她的香肩處,“你呀你,輕易猜到朕打的算盤,年初在朕麵前裝傻,不敢露出狐狸尾巴,如今也不裝了。”

江晨曦放下手中朱砂筆,手酸了,稍事休息一會兒。

她歪頭,瞪他,“哼,到底誰在裝呀?明明是皇上覬覦我在先。”

蕭詢放聲大笑,惹得候在門外的薑德一頻頻側目,曦和公主一回京,皇上的笑比往年都還多。

這人啊,還真是沒得比。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本來想更七千字,但想了想,還是更4千,本文差不多三十萬字完結,越到後半段越不能慌,所以容我寫精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