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 太後若是問起此事,你盡數推給朕便是。”

蕭詢捧起她的下顎,沿著她的唇角親。

江晨曦偏開頭, 蕭詢的吻落在她的耳畔,燙得她心頭一顫。

他親她也不分場合, 此地畢竟是太後居住的寶慈殿, 即使寶慈殿裏的宮人都是他禦前的人,她也沒法做到不分心,況且太後與安親王妃隨時會回來。

江晨曦微微咬唇, 本就是他強行撩撥、**她在先, 真要論罪責, 她了不得擔一個抵抗不力的罪名。

試問, 堂堂帝王青睞於你,對方又正值壯年,且容貌英俊,一路追隨護送至青州,哪個女子能招架得住?

“皇上,倘若太後不允曦兒和你在一起,曦兒又該如何應對?”

蕭詢笑她杞人憂天, 輕撫她的脊背, “那朕就說, 一切皆是母後惹出來的,母後若不是把曦兒帶進宮, 曦兒不在朕眼皮子底下晃悠,朕便不會輕易上了心, 近水樓台先得月, 日久生情, 多的是原因。”

江晨曦噗呲一笑,就說他為老不尊,連如何算計太後都想好了應對招數,太壞了。

“餓不餓?”

“還不餓,早膳用得遲。”

“朕餓了,陪朕用一些。”

“皇上,那吃鍋子可好?”

下雪天圍爐而坐,再飲酒,忒快活。

蕭詢也正有此意,“好,朕命人擺膳。”

太後她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蕭詢牽著江晨曦上了他的龍攆,帶她回福寧殿用膳。

寶慈殿距離福寧殿有一段距離,雪天路滑,薑德一提醒抬轎的太監走慢一些,萬不能摔跤滑倒。

江晨曦第一次在宮裏乘坐龍攆,四周有厚重的擋風布簾,她賴在蕭詢懷裏,倒也不擔心被人窺見。

怪不得後宮妃嬪都想要恩寵,有了恩寵,便能登上龍攆,享受帝王般的待遇。

一朝失寵,由奢入儉難,猶如從天上的仙人居所墜落到陰曹地府。

江晨曦忽然心生一股野心,她既已從地府裏爬上來,斷不會再跌回去,這一世,她選擇了這條路,便要做人上人。

“曦兒,想什麽呢?”蕭詢見她沉默不語,忍不住問她。

江晨曦說一半藏一半,“曦兒三生有幸與皇上相識相許,享受了尋常人等一輩子都不敢肖想的東西。”

蕭詢輕聲一笑,捋了捋她耳邊碎發,“不過就是與朕一道乘坐轎攆而已,你便有感而發,將來貴為一國之母,豈不是要寫一篇為後心得?”

為後心得?虧他想得出來!

江晨曦怕蕭詢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語,狡黠一笑,勾住他的脖頸,示意他低頭。

眼看就要快到福寧殿,溫貴嬪領著貼身侍女候在入殿第一道大門台階下。

薑德一及時出聲提醒,“皇上,貴嬪娘娘拎著食盒候在前邊呢。”

龍攆裏,江晨曦正在吻蕭詢,聽到薑德一的話,她一點兒都不慌,壓根沒把溫貴嬪放在眼裏。

她稍稍拉開一些距離,望向蕭詢幽深、染上□□的黑眸裏,見他未吭聲,她朝他一笑,繼續纏著他。

蕭詢勾唇一笑,由著小美人兒撩他,他擱在她腰背上的手也沒挪出來。

膚如凝脂,愛不釋手。

薑德一久等不對回應,便心中有數,皇上不想搭理溫貴嬪。

龍攆徑直被抬進了第一道大門,薑德一看向跪地行禮的溫貴嬪,“貴嬪娘娘且回吧,皇上還有事要忙。”

溫貴嬪下不了台麵,又不得不起身,她把食盒塞給薑德一,又砸了一錠金子,“勞煩薑公公把糕點轉交給皇上,臣妾的一丁點心意,還望薑公公收下,提前給公公的壓歲錢。”

“即是壓歲錢,那老奴就收下了。”薑德一拎著食盒,“雪天路滑,娘娘走慢些。”

溫貴嬪本就沒指望皇上能見她,薑公公收下食盒就行,皇上知道她來賠罪就行。

回到殿內,禦膳房恰好送來了鍋子。

江晨曦本不餓,問道了雞湯的香味,不禁吞了吞口水。

“出來吧。”

擺膳的小太監走後,蕭詢把藏在內間的人叫出來。

江晨曦笑著朝餐桌走去,落座到蕭詢身邊,薑德一候在二人對麵,替他們燙菜。

用膳一半,蕭詢夾了一塊燙魚片給江晨曦,江晨曦拿筷子的手一頓,忽然聞不了魚腥味,連忙轉過身去,幹嘔了幾聲。

薑德一怔住,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跪下來道一聲恭喜,又怕鬧烏龍。

“皇上,魚片可是壞了?”

“曦兒?”

蕭詢眸光噌地大亮,立即放下筷子,伸手輕撫她的後背,“你月事是不是延遲了?”

當著外人的麵,江晨曦羞於議論此事,“皇上,您若不放心,不妨喚禦醫過來,替我診脈。”

月事沒來,她計算時日,想過幾日找大夫問診,眼下又出了這一出,她幹脆借此機會請禦醫診脈,若懷上,一切從長計議;若沒懷,一切照舊。

“薑德一,你坐轎攆親自走一趟太醫局,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朕要查問太醫院相關事宜。”

薑德一應諾,立即領命而去。

一刻鍾後,太醫局的李院使屁滾尿流來了福寧殿,見到殿內的情形,眼皮狂跳。

皇上與太子妃——不對,曦和公主……

曦和公主端坐在椅子上,臉色不太好看,皇上正把人摟在懷裏,柔聲哄她。曦和公主似乎對皇上有怨言,還當眾捶打了皇上幾下。

倆人之間的熟稔顯然並非一日兩日才能養成,定然相處約莫小半年。

從古至今,太醫的活不好幹,幹不好就有殺頭之罪,還得背負宮廷隱秘。

蕭詢不怕李院使泄密,直接開門見山,“李院使,公主剛才用了一片燙魚片,有些幹嘔,您給把一脈。”

魚片、幹嘔、把脈,關鍵字眼湊在一塊,李院使瞬間領會貫通,暗道今日不該當值。

然,現下說什麽都無濟於事。

李院使躬身上前,打開醫箱取出墊手,擱在茶幾上,“煩請公主伸出手腕。”

江晨曦依言伸出手腕。

蕭詢站在江晨曦身後,眼也不眨地盯著李院使。

薑德一也屏氣凝神候在一旁。

李院使頂著蕭詢威嚴的目光,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仔細診斷。

須臾,李院使下了結論,“公主脈象平穩,氣血兩虛,還需要多多食補,切不可多思多慮,凡事不宜頻繁,還需多加休息。”

李院使意有所指,江晨曦悄悄剜了一眼罪魁禍首蕭詢,這段時日,她與他廝混過渡,確實沒有休息好。

蕭詢臉皮厚,示意李院使再開些藥膳,“公主月事推遲,來時腹痛難忍,李院使不妨開些藥方。”

江晨曦俏臉一紅,拉了拉蕭詢的手,“皇上……”

“別怕,李院使不是旁人,他的醫術,朕信得過。”

蕭詢雖然有一些失望,但也有些慶幸,孩子晚點來最好,等他處理完該處理的。

被強行拉攏至‘自己人’範疇裏的李院使欲哭無淚,他隻想安享晚年,不想惹是生非。

也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擔任院使一職,自然要為皇上分憂解難。

“皇上放心,微臣定會幫公主調理好身子。”

之後,薑德一領著李院使去旁邊寫藥方,蕭詢送江晨曦回內間休息。

江晨曦躺到龍**,打趣他,“皇上失望了麽?後宮多的是妃子願意為皇上懷有龍嗣,不差曦兒一個。”

“無妨,朕下次再努力。”蕭詢偏不如她願,他隻要她替他生。

“倘若我真有了身孕,皇上該如何安排?”

“先告訴太後,她老人家一心盼著朕再生幾個,然後娶你進門,封你為貴妃,待你誕下孩子,直接封後。”

蕭詢把問題拋還給她,“曦兒,朕敢娶,你敢不敢嫁?”

江晨曦聞言一笑,“皇上敢娶,曦兒自然敢嫁,曦兒黃花大閨女嫁給你,即便你是皇上,你也不虧。”

這席話逗得蕭詢樂開懷,不愧被他精心寵愛了這麽長時間,小白眼狼總算喂熟了。

————

宮外,太子府。

盧柳胞妹來了京城,入住太子府邸。

蕭承翊還未回府,盧芽紅著眼眶,收到盧柳的書信,她歡天喜地來了京城,還以為自己與小侯爺的事能有進展,卻不成想一盆冷水兜頭而下。

自家親姐有孕在身,要把她送給太子殿下!

“阿姐,芽兒隻想嫁給小侯爺,不願委身殿下,阿姐,殿下乃是太子,他豈會輕易看上芽兒,若阿姐提出要把芽兒送給殿下,殿下恐會怪罪阿姐,說不定還會攆芽兒離京。”

妹妹的絮叨令盧柳心生不快,她也不願姐妹倆同伺一夫,可眼下她肚子裏的孩子尚有大用處,若不盡快找人替她固寵,蕭承翊定會被人搶走。

“忠勇侯府你別妄想了,侯府徐老夫人不是省油的燈,你一個庶女,她不會讓你進門。”

“何況王靖康與新婚妻子蜜裏調油,眼裏容不下旁人,把你送去侯府當丫鬟,你也不見得有機會爬上他的床。”

盧芽的希望被盧柳毫不留情地撕碎,她終於憋不住,眼淚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簌簌往下直掉。

“庶女,又是庶女!你們總說嫡庶有別,可芽兒托生至盧家乃老天爺選定,若能自己選擇,芽兒寧願出生在市井小民之家。”

妹妹的一番話令盧柳嗤笑,繼續潑她冷水,“盧芽,市井小民之女更加沒機會嫁入王侯將相之家!”

盧芽一愣,須臾,眼淚落得更凶。

蕭承翊趁夜而歸,鬥篷上落滿了雪花。

黃三全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問道:“主子,可要去清茗苑?”

蕭承翊腳步一頓,轉身往清茗苑,苑名未改,苑裏的女主人已經換人,花草樹木保持原有的風格,隻額外添加了幾盆喜慶的杜鵑。

春桃見到蕭承翊登上了抄手遊廊,忙大聲跪拜,“奴婢拜見殿下。”

屋子裏的盧柳聽到外間的動靜,忙批衣下榻,迎了出來。

盧柳殷勤備至,上前替他解下鬥篷,“殿下可要先沐浴?晚膳一直給您備著呢。”

蕭承翊先把手爐遞給黃三全,黃三全抱著鬥篷與暖手爐出了內屋。

“柳兒,下次我若是回來晚了,你不用等我,先自行休息。”

盧柳投懷送抱,“殿下不回來,柳兒睡不著,肚子裏的小家夥每晚聽不見殿下的聲音,也不安分。”

提及孩子,蕭承翊的眼裏染上一絲絲暖意,他伸手攙扶盧柳回內屋,關心盧柳近日身子如何,胃口如何,府裏下人有沒有怠慢她。

盧柳忍不住想哭,可不能哭,她每日盼月亮盼星星盼著他回來,知曉他忙。

“你妹妹到了麽?”

見蕭承翊主動提及盧芽,盧柳堆出笑臉,“傍晚到的,眼下這個時辰估摸已經睡了,可要我叫春桃喚芽兒過來?”

“那倒不用。”

蕭承翊沒有往深處想,府裏多的是空屋子,盧柳獨自在京城,她娘家來個人照應,也不錯。

盧柳不想錯過今晚絕佳良機,明日蕭承翊要進宮,說不定得正日早上才能回來。

宮裏有江晨曦,她擔心倆人發生點什麽。

“芽兒一直盼著殿下回來,這丫頭說她還未見過殿下長啥模樣,她就睡在西廂房,離開前還特別叮囑我,若殿下回來,務必叫她過來拜見,殿下若是不困,能否見一見她?”

“殿下明早還要進宮,柳兒怕極了她的絮叨。”

蕭承翊頷首,“也罷,依你。”

尋常百姓見不到天子,更別說太子,盧芽想要一睹他的風采,情有可原。

一盞茶後,盧芽穿戴整齊過來,她穿著一身素色棉襖,妙齡女郎,嬌俏可人,臉上還有幾分江晨曦的影子,不免令蕭承翊多看了幾眼。

“民女盧芽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安康。”

盧芽跪地行禮,低垂著頭,盡量不讓太子殿下看清她的妝容。

阿姐親自給她上的妝,聲稱保管能入殿下的眼。

盧柳緊緊攥著帕子,既擔心蕭承翊看不上盧芽,又怕蕭承翊今夜就寵幸盧芽,一時陷入兩難境地裏。

出乎意料,蕭承翊打賞了盧芽一些金銀珠寶,又隨意問了她幾句,便打發她下去。

盧芽顧不上阿姐當下的表情,立即捧著賞賜走了。

待人一離開,蕭承翊便拉下了臉,他抬腳踢翻了凳子,哐當一聲響,嚇壞了屋裏屋外伺候的下人。

春桃等人跪了一地。

盧柳臉色一僵,也跟著要跪下。

她捧著腹部,有意放緩了動作,等著蕭承翊發話。

奈何蕭承翊一臉冷漠地盯著她,“柳兒,吾念在懷有子嗣的份上,此事暫且不予追究,下次膽敢再犯,吾便去母留子!”

盧柳身體一晃,眼看要摔倒,春桃等人忙膝行上前伸手扶住,“夫人——”

蕭承翊也沒了心情留下,一甩袖子,大跨步出了內屋,徒留魂飛魄散的盧柳等人。

黃三全連忙跟上,暗忖盧氏馬屁拍在了馬尾上,妄圖用親妹固寵也算了,偏偏把人裝扮成前太子妃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懷了身孕,人變蠢了。

————

大長公主府。

蕭錦儀的胎象一坐穩,她便開始不安分,招來府裏的小倌,給她唱曲聽。

蕭朔喬裝打扮入府,撞見了這一幕,氣得當場拔劍,一劍刺死了小倌。

府內伺候的下人大氣也不敢出,齊刷刷跪趴在地。

小倌睜著死不瞑目的眼,蕭錦儀嚇懵了,半晌轉過身去,幹嘔了幾下。

蕭朔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抬走了屍體,清理灑掃庭院。

“蕭朔!你給我滾——”蕭錦儀回過神來,拿起手邊的茶盞猛地擲向蕭朔,“你憑什麽在本宮府上作威作福?!”

蕭朔扔下手中沾了血的劍,疾步奔過去哄,“阿儀,你想聽曲,本王吩咐樂坊司派人過來一趟,你何必要寵幸這群賤人?本王決不允許此等卑賤之人的靡靡之音荼毒本王的孩子。”

蕭錦儀原本脾氣就暴躁,有了身孕後,脾氣更大,她隨手拿起靠枕砸向蕭朔,繼續攆他滾,口無遮攔地叫罵。

“你去給薛靈素送葬,一走就是好幾日,本宮現下哪也去不了,招府裏的小倌唱曲不過分!你是想對本宮豢養的那群人趕盡殺絕不成?!”

“誰說本宮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你可有證據?!”

“本王豈敢,阿儀,你消消氣,你仔細聽我說,那齊昭陽難纏,我也是迫不得已躲到陵園躲清靜,這不事情一忙完便回來找你,片刻功夫都未耽擱。”

蕭朔當時也是在氣頭上,急匆匆返回來,迫不及待想要見她,卻見她與小倌調情,他猶如當頭棒喝。

綠帽子快要戴在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錦儀氣瘋了,任憑蕭朔如何哄,她都冷著臉不理睬。

蕭朔耐心隱隱告罄,可又不敢甩袖走人,他若是走了,蕭錦儀更瘋,屆時定會與他唱反調,再次招來一批小倌,更甚會寵幸小倌。

“阿儀,朔哥哥錯了,你原諒朔哥哥可好……”

蕭朔單膝跪在蕭錦儀麵前,抱著她不讓她亂動,生怕她火氣太大,傷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刻鍾後,蕭錦儀罵累了,也暈了過去。

蕭朔忙使喚府裏郎中過來,郎中診斷後,給出結論,“脈象無礙,孕婦火氣重,侯爺盡量順著公主一些。”

得了郎中的診斷,蕭朔狠狠鬆了一口氣,思慮再三,吩咐婢女喚來府裏所有的小倌。

蕭錦儀醒來時,入目所及便是跪坐一整排的小倌,他們或吹拉彈唱,或吟詩繪畫,且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再觀蕭朔,他端坐在一旁,拉長著一張臉,手裏在削蘋果,蘋果皮堆成圈,削好的蘋果被他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塊,擺在盤子裏。

“太吵了,爾等都下去吧。”

蕭錦儀陡然出聲,眾人嚇了一跳,而後紛紛看向蕭朔,蕭朔一揮手,眾人飛快收拾東西退下。

蕭錦儀餘怒未消,譏諷蕭朔,“朔哥哥好大的威風,竟連本宮養的小倌也聽信你的命令。”

“阿儀無需激怒我。”蕭朔端著果盤起身,“本王狐假虎威而已,來,吃點蘋果。”

蕭錦儀本不想吃,然而蘋果的酸甜香味竄入鼻間,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用竹簽插起一塊送入嘴裏,脆爽酸甜,確實美味,她忍不住又夾了幾塊。

美食澆滅了僅剩的一點怒火,蕭錦儀這才和蕭朔談起正事,“此次除夕夜宴,齊昭陽也在場,本宮不願與她對上,照舊稱病不出。”

“不可。”蕭朔遞給她一杯溫水,“阿儀,你久未進宮,早已招了旁人的猜忌,除夕夜宴,你去應酬一番,坐一會兒便可提前離席,本王會塞入進去,隨時照應你。”

蕭朔的話不無道理,一直躲在公主府裏閉門不出也不行,她生子一事早晚會暴露出來。

“好,那就聽朔哥哥的,若是被人察覺本宮有了身孕,本宮便直言不諱,此乃齊候的子嗣。”

蕭朔不怒反笑,“那倒好,蕭鉉那小子便撈了一個現成的大嫂。”

————

正如眾人意料,敬事房傳來消息,臨近除夕,皇上一堆事要忙,停了翻牌子,太子殿下進宮,他們要祭祖,還要提前一日宴請文武百官。

後宮暫時相安無事。

貴妃殿裏,劉美人抱怨孟才人不識好歹,“她攏共就侍寢一晚上,妹妹向她打聽那晚細節,孟才人不識相,一字也不肯透露,虧我平日裏把她當成好姐妹,但凡得了好物件好吃食,便忘不了勻出一半送給她。”

“哼,到頭來妹妹啥也不是。”

劉美人來之前,溫貴嬪剛走不久,話裏話外想要從她這裏打聽孟才人侍寢的情形。

張貴妃也想知曉,劉美人不中用,自己打聽不到,跑到她跟前發牢騷。

“妹妹不用與孟才人置氣,孟才人守口如瓶,定是皇上叮囑過她。”

劉美人一愣,“妾身愚笨,竟未想到這一點,多謝娘娘提醒,娘娘,那件事……”

提及前幾日籌謀的那件事,張貴妃沉思,“且等除夕之夜再看。”

若是除夕夜皇上過來陪她守歲,她便不能設計陷害江晨曦,否則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轉移迎來除夕夜宴。

宴席照舊擺在延和殿裏,蕭詢不僅邀請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與其家眷,還請了宗室子弟。

大長公主蕭錦儀也盛裝出席,精心打扮了一番,穿著寬鬆的大紅色襦裙,見誰都笑。

眾人關心她的咳疾好些了沒,蕭錦儀聲稱已基本痊愈,隻是留下了頭暈的後遺症,今晚除夕夜宴,她不能掃了大家的興,坐一會便走。

眾人也不敢阻攔,萬一蕭錦儀當眾暈倒,誰來擔責?

江晨曦被封為公主後,頭一次與蕭錦儀對上,蕭錦儀背後算計她的兩筆賬,江晨曦時刻記在心裏。

仗著太後、蕭詢會替她撐腰,江晨曦率先發難,“錦儀阿姐瞧著豐腴了一些,定是公主府上郎中開的藥膳養人。”

喧鬧的宴席瞬間一靜。

眾人麵麵相覷,表情不一。

張貴妃與一眾妃嬪愣住,她們猜不到江晨曦為何當眾刁難大長公主,江晨曦向來不與人主動為難,倒是稀奇。

齊昭陽也在暗地裏打量蕭錦儀,經年未見,蕭錦儀模樣既變也未變,即使笑得再歡,也掩蓋不了眉眼之間溢出來的盛氣淩人。

再觀蕭錦儀今日的打扮,作為大長公主,竟穿著年輕女郎愛穿的襦裙,多少於理不合。

視線下移,落地蕭錦儀的腹部,齊昭陽蹙眉,怕不是有了身孕。

太後麵上一點兒都不慌,相反還摻和了一句,“曦和,待過了正月你再問錦儀也行,這節骨眼上可不興吃藥膳。”

江晨曦‘呀’了一聲,似是才想起年節關頭有忌諱,忙不迭向蕭錦儀道歉,“呸呸呸,諸事無忌,錦儀阿姐千萬不要與曦和置氣。”

蕭錦儀心裏恨不得上前揍一頓江晨曦,江氏曾是太子妃時,尊稱自己為姑母,如今躍了輩分成了公主,竟與自己平起平坐。

呸,誰是她阿姐!不要臉的賤人!

“無甚要緊,本宮府裏郎中的師從高人,本宮花了大價錢聘請對方出山,如太後所言,出了正月,曦和可以來本宮府上一趟,我們姐妹好好研究一番。”

姐妹來姐妹去,當事人無所謂,坐在男賓那側的蕭承翊心緒不寧,無意識攥緊了酒杯。

蕭承翊定定打量盛裝打扮的江晨曦,往年除夕夜宴,他們二人相敬如賓,他對她無感,回到府邸也不會與她一道守歲,更不會注意她的著裝打扮。

今夜一見,她穿著一襲霞紅宮裙,朱唇不點兒紅,臉上塗抹了淡淡脂粉,更襯得人比花嬌,寬大的鬥篷下腰身不盈一握,眼波流轉間,霎是惹人憐。

蕭承翊進宮前答應過盧柳,不會與江晨曦藕斷絲連,令盧柳安心待在府裏養胎。

現下,他也不是想要食言,隻是控製不住地會瞥向她,注意到她的一顰一笑。

大抵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若是當初她未提出和離,他或許至今依然不會多看她一眼。

“公主,吾敬你一杯。”

江晨曦正與安親王妃飲茶,冷不丁被端著酒杯而來的蕭承翊嚇到,安親王妃識趣,主動離開席位。

除夕夜,伸手不打笑臉人。

一國太子來敬酒,誠然倆人是前夫妻關係,江晨曦也不好推拒。

她以茶代酒,“本宮不甚酒力,以茶代酒,希望殿下不要介懷。”

蕭承翊不介懷她喝的是酒還是茶,他原本想來敬安親王妃,話到嘴邊變成了江晨曦。

他還擔心她會給他臉色瞧,畢竟他對不住她。

蕭承翊頻頻打量江晨曦,又來敬酒的這一幕幕,蕭詢全程看在眼裏。

他的嬌嬌未遇到他之前,猶如一朵未開放的花骨朵兒,如今正值花期,幽香襲人,難免會招來狂蜂浪蝶。

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江晨曦中途離席去更衣,並未著急回去,悠閑自在地步入東配殿,正想落座到椅子上偷懶片刻,冷不丁腰身一緊,被人捉去了牆角的幕簾後。

蕭詢一身酒香,醋意大發,逮著她的唇瓣咬,“朕就該讓你換了這身行頭,朕日夜澆灌的牡丹花,豈能容旁人摘走。”

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

一牆之隔,絲竹之聲聲聲入耳,間或伴隨大長公主的強顏歡笑。

江晨曦心驚膽戰,生怕有人闖進來,察覺她與蕭詢在幕簾後糾纏不清。

她不敢發出動靜,壓低嗓音,推搡在她唇瓣作亂的人,“皇上的醋意好沒道理,那曦兒也該扒了皇上的龍袍,省得後宮妃嬪們把眼珠子落在你身上。”

他簡直無理取鬧,吃自己兒子的醋,也是愁人。

蕭詢把人緊緊鑲嵌在懷裏,輕鬆摁住她的雙臂,離開她的唇瓣,逮住她的丁香,糾纏不休。

酒不醉人人自醉。

蕭詢唇齒之間的酒香全部渡給了江晨曦,江晨曦被他吻得手腳發軟站不穩,蕭詢一個用力,單手抱起了她,把她壓在柱子上,吻得更凶。

江晨曦無處著力,雙臂圈住他的脖頸,整個人掛在他身上,要多羞恥有多羞恥。

忽然外間傳來淩亂的腳步聲,蕭詢動作一頓,江晨曦瞪大了雙眸,忙埋首在蕭詢懷裏,動也不敢動。

劉美人與溫貴嬪相攜而來,二人沒察覺配殿角落幕簾後還藏著人。

溫貴嬪拾掇劉美人一起對付孟才人,在孟才人飲的茶水裏下藥,“她若是僥幸懷上龍嗣,你我二人日子更加不好過。”

劉美人並非蠢人,豈會被人利用。

“溫姐姐說笑,孟妹妹一旦懷孕,敬事房便會拿下她的牌子,後宮其餘姐妹侍寢的機會更大,妹妹何苦做吃力不討好之事?”

溫貴嬪早猜到劉美人會這麽說,她也不慌,壓低嗓音解釋,“明麵上是如此,但妹妹不會真的認為皇上會再臨幸我等吧?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上近一年無心後宮,皇上臨幸孟才人,是為了堵住前朝大臣的口。”

不待劉美人反應,溫貴嬪再接再厲勸說,“後宮妃嬪無聖上恩寵,走到哪都不受待見,妹妹總不想在宮裏孤獨終老吧?”

“皇上雖正值盛年,但太子殿下年歲也不小,貴妃娘娘曾向太後諫言要替皇上選秀,太後那邊回話皇上無意選秀,如此推算,我等至多還有十載光陰可以等。”

“日後太後殿下繼位,我等不是被放出宮養老,就是困守皇宮當太妃,未來一眼看到頭,還不如搏一把。”

曹貴嬪拉拉雜雜說了許多,劉美人被她說得有所動搖,不過劉美人最後沒有明確答應幫忙,隻聲稱會考慮一下。

二人走後,藏在周圍的李衛發來一聲短促的口哨。

蕭詢放下江晨曦,“沒事了,她們走了。”

江晨曦雙腳落地站不穩,又重回蕭詢懷抱靠著,她瞪向他,“皇上忒膽大,下不為例。”

蕭詢替她整理被他弄皺的衣衫,“也不算白來,不是聽了一場戲?於你於我皆不虧。”

“皇上說得對,女人多的地方容易生事端,早點解散後宮也好,她害你,你害她,防不勝防。”

人不可貌相,這宮裏的女人沒一個是善茬,江晨曦不免擔心她與蕭詢公開後,她定也逃脫不了被陷害栽贓。

蕭詢見她一臉凝重,“曦兒且寬心,再過段時日,朕便依你所言。”

江晨曦說完便整理淩亂的鬢發,又仔細打量腳下有無掉落的珠釵,見無任何不妥,她命令蕭詢原地等候片刻,她先行出去。

回到宴席上,太後問她去了哪,怎麽如此久,江晨曦隨便找了托辭敷衍了一下。

斜對麵的張貴妃不動聲色打量江晨曦,注意到江晨曦補了妝,換了一種口脂顏色,一雙勾人的眼睛濕漉漉的,兀自垂首飲茶。

張貴妃不禁擰眉。

適才出去的不止有皇上,還有太子殿下,以及世子蕭珞珩。

太子殿下先前向江晨曦敬酒,蕭珞珩也與江晨曦寒暄了幾句,皇上隻在宴席開始之際,誇讚江晨曦今日著裝好看。

亥時一刻,宴席結束,眾人移步至宣武門,登城樓觀看煙花。

宣武門下,禦街上亮著長龍,京城百姓們聚集在此地,觀燈賞煙花,好不熱鬧。

江晨曦與太後站在一塊,蕭詢站在太後身後,圍在蕭詢身邊的是一排黑甲衛,分離了三人與後宮一眾妃嬪。

蕭詢寬大的鬥篷袖口遮掩下,江晨曦的手被蕭詢緊緊握住,

江晨曦瞪圓了雙眸,忍著心頭悸動,暗忖蕭詢老不羞,堂而皇之勾引她。

蕭詢的視線全程落在江晨曦的側臉上,煙花絢爛,小美人兒的笑臉比煙花還要賞心悅目。

他瞥向夜空,許下新年願望,唯願與她歲歲有今朝。

亥時末,蕭詢提前退場,先去貴妃殿裏坐了片刻,張貴妃妖妖嬈嬈地上前,挽住蕭詢的手臂,“皇上,臣妾伺候您就寢。”

“不了,今夜朕要守歲,貴妃先行安寢,朕再去各宮轉一轉。”

蕭詢用手裏的彩繩拍開她的手,扔給她一吊用彩繩串起來的銅錢,錢數不多,約莫一兩銀子。

“壓歲錢。”說完便領著薑德一毫不留戀地走了。

玉春從外麵奔進來,著急忙慌道:“娘娘,皇上去哪?”

張貴妃拎著手裏的壓歲錢,瞧不出喜怒,總歸皇上第一個來看的她,也算顧忌到她的顏麵。

“派人知會一聲劉美人,此事容後再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