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天邊滾滾卷著厚重的烏雲。雷聲轟鳴。
清歡正坐在水雲間的窗戶下安恬的喝一盞花茶。風從外麵吹進來,撩起了她長長的頭發。衣袖翻飛間,清歡鋝著頭發,淺淺一笑。
放鬆的往後靠去。紅木搖椅慢慢搖動了起來。清歡閉了眼睛,似乎正要睡去。荷枝荷蔓輕手輕腳的上前來幫她蓋了薄毯,關了半扇窗。
此間。東景國正麵臨著三朝以來最大的一次變動。
光景慢慢變了起來。空氣裏都摻了些潮濕的氣息。街上的行人都匆匆往家中趕。這場雨竟然憋到了午後都沒有下下來。各個府中的夫人小姐卻都急了起來。大小官員自早晨上朝,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都沒有回來。已經派了管事去宮門問了幾次,稍微知情的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使得眾人更加不安了起來。還是狀元趙遠明站在宮門前一一勸回去。
然而,恐慌漸漸沸騰起來。
到了傍晚,雨水忽至。半刻便磅礴起來。
然後,宮門大開。一個個疲憊不堪變色蒼白的官員從裏麵走了出來。早有候在那裏的各府小廝上前來扶了自己家的老爺。
戚相府上來的是大管事呂銘。見眾人都出來了,到後來都稀稀拉拉的沒幾個人。本來一副氣定神閑的他開始找尋往日與自家老爺相熟的官員。
這下子更是嚇得神不附體。那些往日裏威風不可一世的老爺們竟然一個都沒有出來。
呂銘跟在戚相身邊這樣久,本身就有些眼力,也有些敏感在。這會兒便強壓了不安,走近幾個還未走的大人身邊,一揖下去:“何大人,羅大人,劉大人。請問您可見到我家老爺了?”
那何大人和羅大人相視一眼,打了個哈哈各自上馬車走了。隻有劉大人看了看周圍,皺著眉頭剛要和呂銘說什麽。另一邊一個蘇姓的大人邊走過來打斷了他,將他拉走了。
呂銘這下,頭上冒了細細的一層汗。忙回身上了馬車,吆喝一聲:“快走!回府!”
駕車的小廝迷糊的問道:“總管,不接老爺了?”
呂銘一巴掌上去:“多嘴什麽?快走!”
小廝不敢多言,“駕”的一聲,便揚起了馬鞭。馬車咕嚕嚕的動了起來。透著無盡的焦急之意。
這邊正有一個年長些的官員正和那劉大人說話:“你多言什麽,那戚府的人都是人尖。見了這情景哪有不明白的?”
劉大人麵帶愧色:“學生慚愧。”
清歡睡了半天。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荷枝正在一邊點著燭火,見清歡睜開眼睛,忙笑著走進:“小姐還乏麽。何苦的辛苦了幾日不得睡覺。”
清歡苦笑,若非她幾日不眠不休將證據整理清楚。今日那事哪裏能成得了。
“幾
時了?”清歡放下腿,輕聲問道。
荷枝過來整理薄毯:“快用晚膳了。”
清歡微微點了點頭,又道:“清煙可回來了?”
在幽穀幾年,荷枝荷蔓與清等人早已經混熟了。這會兒便語氣溫和的回答:“清煙妹妹早來了,但是淋了一身雨。我見小姐睡得熟,便讓她去邊上那屋沐浴更衣了,省得著了涼。這會兒也該洗完了。”
說著,便聽外麵傳來一串腳步聲。輕緩有度,正是清煙。
清煙走進來,像是早就料到清歡已經醒了。便笑著跟荷枝說道:“荷枝姐姐,荷蔓在那邊說是有什麽東西找不到了,正找你呢。小姐這邊有我。你快過去看看。別叫她鬧騰了。”
荷枝知道他們兩人有話要談,便笑著退下了。
清煙跟清歡行了一禮,不待清歡相問便回答道:“戚盛威倒了。”
清煙臉上絲毫不見驚喜之色,似乎這樣的結果已在意料之中。她淡聲提醒:“小心小鬼難纏。”
清煙笑道:“太子殿下說後麵都交給他就好。讓小姐好好休息些,這些日子費得心血太多了些。”
清歡點頭。
清煙接著說道:“此次事變,意外收獲大概就是林白程將軍得以平反。大少爺與之師徒之名得以昭告天下。以後少爺領兵,必將更加得心應手。”
清歡淡笑,此事亦是意料之中的了。
清煙又道:“清雲說晚間有客來訪。請您晚些就寢。”
清歡問道:“是誰?”
“我也不知道。最近他都神神秘秘的。想必有什麽事情正在籌謀。不想讓您費心,待事成必會跟您說的吧。”清煙小心翼翼的說著。
清歡拉著她的手,彎著嘴角笑:“放心。我豈會疑心你們。他既這樣說了,我等便是。”
清煙釋然一笑。
朝堂上的風雲激變到了清歡這裏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罷了。那本也就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她關心的,是為娘親報仇。是那場即將到來的戰事。即使,要和那些曾經親昵默契的朋友變成陌路,變成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人。
用了晚膳。清歡便坐在琴架邊上調琴。
別人家的小姐,琴聲中帶著些嗚咽之音,傷春悲秋在所難免。清歡的琴聲卻清越,且激**著一種悲愴之意。
“小姐好氣象。”
簾卷西風,從外麵傳來一個女子的讚歎聲。
清歡停了手,笑道:“客人既然來了,何不進來說話。”
這時,清雲先走了進來,對著清歡討好的笑了一聲:“主子。莊先生並著碧夫人來了。”
清歡對著他微調鳳眼:“請客人進來。”
說話間,許久未見的莊青木便扶著碧色淡染長裙的碧夫人進來了。碧夫人依舊是從前的模
樣,上天對她好似格外恩寵,從不舍得給她加上任何一點憔悴的痕跡。所以,即使清歡知道這兩人從北寒國逃出來,也依舊看不到一點狼狽。
清歡看見莊青木麵對碧夫人時,眼神溫情纏綿。心思數轉,終於明白了許多從前不明白的細節。原來,這個如鬆如柏的男子,也這樣癡心的戀慕著一個女子。
碧夫人蓮步微移,慢慢走進清歡。她笑道:“納蘭小姐,”頓了頓又叫道,“歡兒。”聲音裏有許多的不確定。
清歡看她眼中的期待。終於歎口氣:“姨母。”
碧夫人聽了,霎時間淚如雨下。她拿起帕子捂了臉,一時間隻聽見她輕泣嗚咽之聲。
莊青木攬住碧夫人的肩膀,溫柔勸慰:“梓沐。你該開心才是。你終於又有家人了。”
碧夫人連連點頭,又停不下哽咽。
清歡上前來,拉開她的手,慢慢拭幹她的淚水。柔聲說道:“姨母。歡兒此生最怕見的,就是娘親的淚水。您同母親本是姐妹。歡兒隻願,此後,您能多代娘親笑笑才好。”
說罷,又看向莊青木:“莊大哥。我雖然是今日才和姨母相認。但是姨母的往事,我也知道一些。紅顏薄命,大抵如此。所幸,還能有今日一晤。歡兒隻求,以後的日子,讓姨母平安喜樂,再無惆悵。你可能應我?”
莊青木鄭重點頭。
清歡又道:“戰事即起。北寒國君手段陰狠,又是個心思莫測之人。莊大哥還是帶著姨母暫時隱居吧。幽穀便是個好去處。”
莊青木道:“歡兒,我知你好意。隻是我們還可以回到南林去。”
清歡笑歎:“莊王爺。你以為南國就可以獨善其身了麽?如果南國真是恬淡處所,你又怎會著許多年來在外漂泊都毫無眷戀?”
莊青木聽她說“王爺”一詞已是驚歎:“歡兒,你怎知?”
清歡眼神向下一瞟。
莊青木看向腰間的香包,恍然大悟。
碧夫人慢慢平複了心情,看著清歡愈發喜歡不舍:“歡兒,姨母舍不得你。隻願以後能替我那沒緣見麵的姐姐守護於你。”
清歡心內一片溫暖:“姨母隻管放心去吧。歡兒自有主張。”
莊青木知道清歡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人,見她說的堅定。便攔了還想說話的碧夫人:“那麽,歡兒,你多保重。若有需要,必要直言。”
清歡輕鬆一笑:“是,姨父。”
碧夫人俏臉一紅,卻沒有反駁。莊青木見狀眼中閃過狂喜之色。
清歡笑看,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三人敘了半夜的話。待清雲送兩人離開的時候。天已破曉。
清歡任荷枝幫她摘了頭發上的簪子,散了頭發。想著碧夫人留下的消息。緩緩露出一個清如露水的笑容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