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我心頭陡然一冷。

采生折割,這四個字向來是大人恐嚇小孩別亂跑,常掛在嘴邊的說辭。

說是一旦被拍花子的帶走,就會用些殘忍手段,讓小孩子變成殘疾人。

以此要飯時能博取更多同情,從而獲得更大的利益。

我小學那陣,蓬灣村周圍失蹤了好幾個小孩,我爹尤其慎重,千叮萬囑讓我小心。

可我那時似懂非懂,將信將疑,有次小學時調皮,出去玩了一天,給老師嚇得要死,趕緊回村裏給我爹喊了過來。

等我爹來到學校,我也玩回來,正好碰上。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將我領回家。

第二天正好碰上趕集的日子,我爹帶我去了隔壁鎮,親眼見過一個小女孩被人販子迷走。

後來,跟著那人販子到了一處院子,裏麵放了不少刑具,地麵還滲血,屋裏還有幾個已經受傷的小孩。

一問,都是我們村周圍失蹤的孩子。

我爹喊來了鎮上的居民,又報了警,才把人販子一行抓住。

後來據說,這群人流竄各地,一直幹著害人的勾當。

抓住他們也算是替天行道。

而年幼的我,心靈也是遭受重擊,頭一次親眼看見宛如酷刑的場景。

從那以後,我就不再亂跑,也不斷提醒身邊的人,別和陌生人講話,以防被拐走。

可涉及陰術後,再次聽見采生折割術,曾經給我帶來的恐懼,再次如狂浪一般將我席卷。

難道和人販子的手段不同,陰術上采生折割是將器官移栽的人身上,把人變成怪物?

想到這,我再次將目光投射在那人身上。

裹著身體他身體的白布,上麵那些朱砂篆文有部分化開。

融化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我用驚堂木砸的手臂處。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我那次痛擊,破壞了白布上的篆文。

才導致這些移栽在身上的器官,完全暴露出來。

而此時,那人見自己身邊最後一個家仙也被斬落。

眼神明顯閃爍著恐懼。

“看著我的眼睛,是誰給你施展的采生折割術!”

薑老頭聲音已經有些不容留情的冷酷。

而這麽一喝,響天鈴同時乍響,發出輕輕的律動聲。

而那人下意識抬眼,目光看上去極為渙散,似乎陷入某種迷迷怔怔的狀態。

但麵朝的方向,卻是薑老頭臉上。

他啞著聲音,吐出了簡短而驚人的兩個字。

“關家。”

話音落下,薑老頭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神情看上去很意外。

“關家?”薑老頭呢喃自語一句。

而我心裏也咯噔一下。

方才他狠厲萬分,想要了我的命,危急時刻我問了他幾個問題。

其中就有這個問題。

但他的回答模棱兩可,說了句“是也不是”。

可眼下,薑老頭明顯配合響天鈴,動用了秘術,在拷問此事真相。

得到的答案,肯定更為真實。

如此一來,這人為何要為關家隱瞞呢?

思緒間,薑老頭已經停下搖鈴響聲。

他定定看向那人,眉頭皺的更緊,說:“采生折割,往往能采下一個器官並存活,已經是驚人。”

“你渾身遍布這麽多外生之物,哪怕關家手段,也做不到。”

“難道是你自己在此處利用人祭所為?”

這時,對麵那人的眼神明顯清明起來。

聽到薑老頭連番疑問,他眼神不斷閃動,像是在思索。

片刻後,他微微張嘴,說:“你知道這麽多,聽說過關家?”

不知為何,在確認此人並非關家後人時,薑老頭明顯神情鬆動許多。

他緩緩點頭,說:“但凡有些良心的,提起他們,都巴不得他們死絕。”

單單這麽一句話,我也能感受到,賣國求榮的關家早已被所有人厭棄,甚至憎恨。

而這還沒完,薑老頭話鋒一轉,卻繼續道:“可你知曉人祭,又能操控這些家仙,卻並非關家人?”

“你到底是誰!”

震聲一落,那人當即就沉默了。

安靜的山洞內,隻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莫約半分鍾,他冷冷抬頭,看向我們說道:“要想知道真相,跟我來。”

說完,頭也不回向著山洞更深處走去。

薑老頭剛要抬腳,我掙紮著起身,拉扯住他的袖子。

“師父!不能去!”

“外麵那些壁畫都是和人祭有關,這人身上又如此詭異,鬼曉得山洞深處藏了什麽陷阱,等著給我們一網打盡!”

我焦急的看向薑老頭。

經曆了生死危險的我,心知離開是非之地是為上策,就不能因為什麽真相,把自己賠進去!

薑老頭見我神色凝重,轉頭看向我的同時,好似安慰的拍了拍我的手,說:“他身上封印那些器官的力量消失,不久就會身形俱滅,不會造成威脅。”

“路上,那些壁畫我看見了,還看見一具孩童屍骨上的鎮魂符,那是你留下的吧?”

“好孩子,你做的對,沒辦法救下無辜人的性命,至少送他們投胎也是行善。”

“而我,也不忍這處地界再有人祭發生!此事禍害無窮,必須有人來做了斷!”

我額頭不自覺泌出冷汗。

薑老頭正義之心和一直肩負的責任,讓他無法坐視不管。

見他心意已決,我雖然心中歎氣,但師徒同心,我也理解他的想法。

我朝他點點頭,說:“師父,我明白了。”

緊接著,薑老頭沒多說什麽,拿出隨身手電,大步朝前一跨,操控靈屍,向山洞深處走去。

而那人在前方,走的很慢。

似乎剛才追殺我後,力氣已經消耗殆盡。

每走一步,再次出現那種痛苦的顫動。

薑老頭手電的光束打在那人背上,隱約間,我看見他背後的肉瘤器官在不斷翕動。

仿佛在吸食那人身上的血肉一般。

沒一會兒功夫,器官周圍的肉瘤原來越大,而那人動作隨之慢了下來,整個人抖如糠篩,看上去已經痛苦到極致。

可就這樣的情況下,他腳步未停,像是一定要給我引入洞內,不死不休。

直到他身影猛地一停,我們發現,山洞深處別有洞天。

映入眼簾的,是一尊灰色的木質棺槨,看不出材質。

但多看一眼,我卻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直起,快被惡心吐了。

那棺材側麵,出現許多血糊糊的肉塊,黏在周圍。

遠遠看去,完全像是棺材自己長了一團肉。

看那血肉的材質,更是和那人身上幾乎無二!

難道說,他身上的器官和肉瘤,和這棺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