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搖曳,陣陣花香撲鼻。
紅袖垂著眸,微光湧動。
“夫人,是頂好頂好的人。
她溫和,柔善。慈悲心懷。
奴婢本是讓爹娘丟棄的女嬰,若非有夫人,就不會有今日的奴婢。
聽府中嬤嬤說,當日夫人出府祈福,是在山腳下遇見奴婢的爹娘將奴婢丟棄。
夫人心軟,便將奴婢帶回府中親自哺育教養。”
郝七線聽到這裏,心中難掩酸澀。
親自哺育教養……親生女兒因他人一句克父克母,便隻得拋棄莊上任其自生自滅。
府中養著別人的女兒,將原本屬於親生女兒的是寵愛,悉數給了別人。
郝家的做法和行為,郝七線實在難以評價。
此刻生出的不平和心酸,都不知道是替原主感到悲哀,還是原主自己的情緒。
此時代不待見女子,她知道女子生存不易。因此她不會嫉妒亦或憎恨紅袖得到原主的一切。
隻是心中壓抑。
原主一生命運坎坷,得不到親生父母疼愛。
哪怕歸家,亦是成為權謀底下的棋子。最終溺死在那一片開滿象征佛陀蓮心的荷花池中。
正當郝七線歎息之際,身旁的紅袖撲通跪了下去。
那聲音聽著郝七線都覺得疼。
她皺眉看著紅袖,“為何跪下?”
郝七線知道紅袖的意思,但她不是原主。她除了對原主的身世感到惋惜之外,也做不了再多事。
“你沒有錯,快起來!”
郝七線伸手去拉她。
她的出生不是她能選擇的,遇上那般慘無人道之事,她亦是無力回天。錯不在她,不在她們.....她不必如此。
“娘娘!您聽奴婢說!”
紅袖紅著眼眶,聲淚俱下,她拒絕起身。
郝七線無法,最後收回了手。
聽她哽咽道:“奴婢遇上夫人和首輔,是奴婢的福氣。
奴婢頂替了娘娘十五年,享受了娘娘十五年來爹娘的寵愛。奴婢對娘娘,心生愧疚!
可娘娘不知,最為愧疚的,其實是首輔和夫人。”紅袖抹著淚。
郝七線聽著越聽越糊塗,既然愧疚,怎麽不直接接女兒回來。
或者時常到莊子上看望,派些心腹去照應,也是可以的。
奈何他們隻心中愧疚,在原主的記憶中,是一點也找不出郝家人去關照這個女兒的事件。
“欸~”都過去的事情,紅袖何必在再提。
郝七線無言,沒有阻撓她繼續說。
“外麵的人隻知道當年郝府二小姐因克父克母被送莊子任其自生自滅,不受郝家人待見。
可其實,娘娘當年被送往莊子,是另有隱情。”
郝七線震驚,其中還藏著秘密?
紅袖穩住了氣息,緩緩說,“當年,娘娘出生的那夜,天顯異像。紫微星莫名其妙一分為二,分出來的那顆,方位指向郝府。
國師將此事秘密稟告於先帝,先帝暗中派人來郝府打探情況。
恰逢在宮中之人到郝府的前半個時辰,郝府來了一位老道長,道號:鬥塵
他將此事告知了當時還不是首輔的大人,大人得知情況,連夜將尚在繈褓的娘娘送去了莊子。”
郝七線聽完,錯愕不已。
紫微星一分為二?
那確實是危及皇權的星象,難怪先帝會立即派人出宮打探。
不過,恐怕是名義上的打探,實則想要殺原主,才是真正的目的。
郝之文也不是傻子,此時若想要真正保全女兒,那就該將女兒送走,並灌上女兒為不祥之人,且要對孩子不管不顧,才能可能將孩子的保下。
最後也確實證明了,郝之文所謀是對的。
先帝並沒有對她趕盡殺絕。
“你是怎麽知道的?”
在外間並未有傳聞此事,那此事大概率是宮中秘聞。
但若為宮中秘聞,從白墨北敢讓她進宮當皇後。她猜測,恐怕連白墨北都不知曉。
白墨北都不知道的秘密,那知道的人想來也沒有幾個。紅袖是從何處得知?
紅袖頭磕在鋪滿鵝卵石的路上,哽咽道:“夫人在神智清醒前,含淚告知奴婢的。
夫人和首輔在娘娘離府的這些年,日思夜想。卻又礙於暗中之人盯著,不敢去莊子探望。
夫人甚至午夜夢回,都是夢到娘娘啼哭不已,生死不明。
奴婢曾見過夫人含淚從夢中醒來的模樣……實在令奴婢揪心。”
夫人時常去祈福,一來是為了替娘娘求平安,二來是因為廟宇之上,可以俯瞰莊子。
夫人是日盼夜盼,對娘娘日夜想念。
“娘娘可聞京中得留嬰堂和登聞堂?”
紅袖抬起了頭,額頭上印著石子痕跡,紅凹下去一片。
郝七線搜尋著記憶,搖了搖頭。
她對外界事物,不知甚多。
紅袖解釋,“那是首輔大人當年在娘娘癡傻之後,用自己畢生俸祿去建立的兩所門堂。
留嬰堂,是為棄嬰、殘嬰,尤其是讓人棄養的女嬰所建立。
登聞堂,則是為寒門子弟,為進京趕考,無處可去的學子建立的一所學住並立的地方。”
郝七線蹙眉,忽然想到那日在港口見到郝之文讓人欺辱之際,其中不少年輕人維護他。
還有白墨北對她說的:看來,皇後不是很了解自己的父親。
原來是這樣,郝之文之所以能坐上首輔的位置,是有一定原因。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建立留嬰堂和登聞堂,總不能因為她癡傻吧?說不定那是郝之文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鋪路呢?隻是恰好撞上她癡傻的時間呢。
紅袖看著自己主子一副迷茫又淡漠的樣子,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她從地上站起,“娘娘是癡傻症狀還沒有好全嗎?怎麽連這些都不懂!”
紅袖要氣壞了,“這兩所堂所。首輔大人除了是為讓貧苦百姓、無處安家的嬰孩有個庇護之外,也是為娘娘積攢功德所建。”
娘娘生下就命運多舛,首輔大人和夫人作為她的父母,自然心疼。娘娘有個好歹,他們比誰都著急。
奈何宮中那位盯得緊,郝家不敢肆意妄為,日日都活在擔驚受怕的日子中。
直到先帝不在,連帶著那個秘密塵封,娘娘才有機會回來。
雖然機會當中同樣帶著危機,可也算是活在了父母眼皮子底下。
首輔大人和夫人,也有了和幼女接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