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來碗小米粥。”

“好咧~”

郝七線要了一碗小米粥,同時看著紅袖往對麵賣豆汁的小販走去。

“嘿,姐姐!”

忽然,一個小男孩從她身側探出腦袋。

男孩眼睛如同黑曜石,咧嘴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口中門牙處空洞洞,小男孩換牙了。

江仲與同往常一樣,早早便來粥鋪喝粥。使臣跟在他身後,叫了幾碗不同的粥,見到郝七線後對她拱了拱手,後麵付錢連帶著郝七線的粥錢都付了。

“姐姐,我可以坐這裏嗎?”

江仲與手中攥著一串糖葫蘆,站在她麵前。

郝七線溫和笑著點頭,“坐下吧。”

江仲與眸色更加明亮,對著郝七線拱手,禮儀端正,“謝謝姐姐。”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錦袍,頭上束帶也是月白色。整個人看起來頗為穩重,又不失高雅貴氣。

但郝七線看著他有些圓潤的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江仲與差點跳起來,“姐……姐姐。”他臉頰微紅,“男女授受不親,姐姐快放手。”說完這句,江仲與整個腦袋像煮熟的蝦子。

郝七線愣住,收了回手,有些好笑。

她要是沒記錯,江仲與今年八歲。嘖,真是,小屁孩一個,都曉得男女授受不親了。

“你知道我是誰?”郝七線不在意他的臉紅,自顧自說著,舀起一勺粥吃了起來。

想起白墨北昨天和她說的,郝七線不相信兩人一大早相遇是巧合。

江仲與恢複平靜,使臣從一旁過來,遞給江仲與一碗南瓜粥,順道將他手中的糖葫蘆拿走。

兩人的動作郝七線都看在眼裏,他們就像和普通家庭小孩要吃飯時,長輩收走小孩的零食無異。

江仲與接過使臣遞過來的濕毛巾,邊擦手邊道:“知道,宮裏那位。”

“姐姐,這裏的粥,我都嚐過了。最喜歡的,還是白粥配鹹口黃瓜幹。當然,再來點番薯,最是完美。”

小孩說完,不著急喝粥,而是注視著郝七線。

郝七線喝粥的手一頓,可很快,又反應過來,繼續喝粥。

她就知道,江仲與不會和普通的小孩一樣。

他才八歲,這個點在其他小孩可能還在睡夢中,或者剛起床。江仲與卻已經在市井當中考察。

年紀雖小,但穩重成熟已然是一國之君的風範初現雛形。

郝七線對於他的試探,沒有著急說話。

江仲與也不急於一時,神色平靜喝自己麵前的南瓜粥。

食不言,寢不語。

兩人喝完自己的眼前的粥,郝七線瞥了一眼小孩麵前吃的幹幹淨淨的碗,瞬即收回眸光。

“呦,小客官今日還要不要吃點番薯?”店主笑嘻嘻收走碗具,問著江仲與。

江仲與看向郝七線,“姐姐要不要來一點?”

郝七線擦著手指,看向店主。

店主端著空碗,笑意盈盈,“姑娘要來點嗎?”

“給我來點吧,順便給我打包幾根,我丈夫要吃。”

“呦!姑娘原是有家室的人了,瞧小人這眼力見兒了,老了老了,不好意思啊夫人。”

郝七線眉眼含笑,“無礙。”店主和南國人不是一夥的。

若是同南國人是一起的,表現不出來這樣的表情。

“小殿下喜歡番薯?”郝七線低聲詢問。

江仲與頷首,“喜歡。南國多瘴氣,濕地多,水稻瓜果容易種植。但即便如此,地處偏遠些的百姓,溫飽依舊未能解決。”

他小臉緊繃,有些緊張看著郝七線。

這也是他方才為何說喜歡白粥配鹹口黃瓜幹的原因。話中末尾還加了番薯,證明,他缺少番薯,若是再來點這個就很好了。

郝七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為什麽選我?”

江仲與聞言,知道她問的是什麽,緊繃的小臉又紅了起來。

“因為……因為姐姐跳舞好看。”

郝七線挑眉,是她跳舞好看,還是因為舞蹈當中有著南國的文化風俗!

“小殿下,你不誠實哦。”郝七線作勢起身要走。

她不和一個沒有誠意的人談生意。

江仲與見狀,有些錯愕,小臉當即慌亂起來。

“等等!我還沒有說完!”他滑下板凳,因為著急,差點摔跤。

他衝過去拉著郝七線的袖子,“我還沒有說完呢。”

江仲與眉宇憂愁,眼眶似乎有些微紅。但在極力隱忍著。

郝七線停下腳步,看了一眼他。

沒想到,方才還穩重的小屁孩,此時竟然紅了眼眶。可憐中又帶著克製。

郝七線沒說話,等著他下文。

江仲與:“姐姐跳舞好看,但‘陽和’,和我們南國的祈福舞蹈很像。我們看到後,都以為姐姐是南國人。”

南國人......會幫南國人......

江仲與講完,看了一會郝七線,似乎看不出她臉上有鬆動的情緒。

頗為失落放開了她。

大譽有種糧食——番薯。

一年兩種,豐收結果多。種植容易,生長周期不長。葉子和果實都可吃,能大大減少人力物力財力。

最重要的,是能大大解決地區性溫飽問題。

南國想要引進這種植物,但多次被大譽節度使駁回反對。

無奈之下,隻能越級嚐試。

陛下他們沒把握,退而求其次間,偶然發現大譽皇後頗為特殊。

她會南國的語言,最重要的,是她會南國的祈福舞。

江仲與和使臣這才商量,放手一搏,從郝七線這裏下手。

他們希望,如果可以,郝七線能做南國和大譽之間的易物來使。

“小殿下,既然是一樁易物往來,南國應當也該有表示才是。”

郝七線重新坐回椅子,看向江仲與和使臣。

江仲與眼睛一亮,又看到了希望。他當即道:“這是自然,我南國有一李子,有嬰孩拳頭般大小。

果肉如血色紅豔,酸甜可口。若是蘸著椒鹽吃,更是絕色。姐姐覺得此果,能否和番薯置換?”

郝七線思考半晌,似是有所顧慮。

她知道江仲與所說的李子是什麽,那是三華李。

三華李確實是好物,但價值和能解救災荒的番薯一比,竟然價值……

還是番薯的價值大。

江仲與見她猶豫,看了一眼使臣,見使臣對自己點點頭。

他立即跑到郝七線麵前道:“李子可是稀罕物,姐姐或許會覺得李子跟番薯相比,它的價值遠沒有番薯重要。

但姐姐想想,李子若能傳進大譽,按照大譽和南國相近的氣候,大譽必定能讓李子大量生產。

而至於大譽周邊的國家,沒有能力種植李子。屆時大譽可將李子作為貿易之物,供貨皇商、貴族、世家等。

這些,可都是能為大譽帶來可觀的利益。”

郝七線聽完江仲與這番話,連帶著看他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長。

對麵的可是小孩,竟然懂得的知識如此多。

“殿下,春眠不洗澡,處處蚊子咬,後麵是什麽?”郝七線眉笑眼開,靜靜等著他下文。

不料,江仲與卻皺了眉,看郝七線像是看什麽怪物,“這……”

後麵是什麽,他怎麽知道。

姐姐是在和他對詩詞嗎?還是有別的意思?

可若是詩詞,那這詩詞也太……不文雅。

郝七線臉色僵住,不死心再次試探道:“宮廷玉液酒!”

江仲與眉色皺的更深,使臣也變得神色凝重。

他們都不明白郝七線要做什麽。

郝七線還想要說什麽,店主此時上了番薯,將幾人陷入死靜的氣氛打破。

郝七線心中哀歎,沒想到江仲與居然是真才實學。

正欲說話,一道帶著驚恐的女聲傳進幾人耳中。

“放肆!你們做什麽,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把豆汁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