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嘉和元年秋.城郊
弘宗改元,慶德十年改為嘉和,賜放恩科。錢浦在胡憂的幫助下,在洲試中順利過關而且還頗有幾分徇私之嫌的給了錢浦連中兩元的好成績。與錢浦一起應考的南邊學子無疑不羨慕錢浦有個好師兄一路護駕,自然亦有些人暗中揣著錢浦之才到了殿試一關必要泄水。因人言可畏,讀書之人更是對這種事情有著旺盛的精力誹謗。錢浦不想多與是非之人往來而選擇了在城郊準備考試。
雖然能踏進京中殿試的自然都是些人中龍鳳,卻也因家境有別而處境不同。錢浦所居的城郊別館便是其中家境比較差的考試們投訴的地方之一。因此雖是在城郊之地,卻也有些魚龍混雜不甚吵鬧。
果然,隔壁兩個北邊的考生吵完架,對麵的房中又傳來一樂器聲。讓墨兒有些氣惱的低聲道:“少爺您也真是的,咱們家又不缺這幾兩銀子!非要擠到這些地方來,到時候影響了殿試怕是夫人要責難我了!”
錢浦望著墨兒委屈的樣子不禁好氣,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巧嘴,比我還利索……”她話還未說完,忽然被那樂聲打斷。不禁打開窗戶朝著對麵望去,墨兒被錢浦這動作搞得有些迷糊不禁問道:“少爺這是怎麽了?”
錢浦不禁搖搖頭道:“這樂聲忽然讓我想起一位故人來……我真是傻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錢浦歎了口氣,心中卻覺得僥幸若那人真出現在這裏又叫她如何麵對……想到那一日他對自己的輕薄之舉,亦是將錢浦嚇了一跳。他怎麽可以……想到這裏錢浦的臉騰一下紅到脖子,雖然她也與李貞親近可卻也沒有逾越之處。李貞的親近一直讓錢浦覺得很安心,而不像那個人嚇得她總是要小心翼翼。明明他的眼睛和嘴角都是在笑的,很溫柔的笑,卻讓她忍不住怕……
墨兒見錢浦又發起呆來,歎了口氣道:“這半夜裏還吹簫必是要惹人厭的,我還是去勸勸吧!”
錢浦卻道:“這不是簫聲而是笛聲,這書也看倦了,我自己去對麵的房中勸勸吧!”話畢,錢浦走出房門。
可卻隻是站在那門口駐足不前,聽到這笛聲沒來由的讓她心中一震。想起當年在書院求學時簡單愜意的時光……忽然心中沒來由的有些悵然之色。
吱的一聲那門開了,迎麵果然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錢浦有些倉促的解釋道:“這位兄台,因你這笛聲有些喧囂冒昧深夜來訪。可一時聽得入神,唐突您了。”
那中年男子一愣,對著眼前白淨的少年道:“這深夜吹笛擾了各位的美夢本就是我的不對,本就想出去走走換出僻靜的地方……小兄弟好心提醒,算不得唐突。”
錢浦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相邀道:“既是這樣,不如一處走走。您這笛聲我有些耳熟,厚顏請教這曲調的名字?”
兩人一問一答出了院子,向不遠處的荷塘走去那中年的男子道:“這曲命為《追憶》乃前朝的一位姓冷的名士為自己心愛的女子所作,因為時隔久遠自然不再流傳。當初我也是在一本雜談閑記中無意中尋到此曲的譜子。”
錢浦不禁想起當年交自己吹笛子的那個溫和的少爺,忽然宛然一笑道:“不知可否與小弟我詳說一二?”
“《追憶》者難尋也,想是這曲中所寄之情,或許當年錯過無盡的悔恨之意,或許是天人兩隔的永痛,可惜對於這曲的記載也隻有一個名字與一句楔子……”話到此處他不禁有些悵然。
錢浦卻帶著幾分仰慕道:“果然是我孤陋寡聞,卻不知這曲子還有這般曲折。”
“或許是感之深情吧!當初我也未嚐有這般體會,隻道是這追憶二字太過空洞,隻當是文人的閑來感懷。如今才知這曲中之情,悸動之處皆出自與心而非一言一句而能……”話到此處,那中年男子眼睛有些紅潤拿出袖子裏的絲帕輕輕擦拭。或許已經習慣了李貞這個性情中人的**不羈,或是縱情高歌或是捶地而哭,錢浦隻是默默的望著眼前的中年男子。
兩人月下閑聊,從遠處官道上傳來急速的馬蹄聲打斷了這一片平靜。
“前方何人,見到軍旗還不讓道避諱!”兩人忽然被不遠處的一聲高嗬驚嚇。錢浦見那馬迎麵朝著兩人衝來,趕忙拽著中年男子的衣袖欲要躲避。卻不知慌亂之中,他卻忽然掙紮道:“我的絲帕!”
錢浦拽著一個男人本就吃力,見他忽然撇開自己要去撿那遺落在官道的絲帕更是焦急的喊道:“小心!”
見那幾匹馬在月下猛然見衝了過來,錢浦亦是一驚趕忙道:“兄台別撿了,保命要緊啊!”
隻是一瞬間,錢浦嚇得本能的呆在路旁。見那馬蹄馬上就要踩在中年男人的背上心中甚是著急,卻也隻是傻傻的瞪著眼睛看著慘劇的發生。
忽然高大的白馬發出一聲高亢的嘶鳴,月下那騎在馬上的年輕男人拽著韁繩馬身半立在空中。馬下的中年男人更是愕然的看著這一幕,錢浦卻趕忙鬆了口氣將他拉到路旁跪在地上賠罪道:“還請您恕罪……”
那高大的馬兒前蹄落地,後退了兩步馬上的年輕男子微微低下頭打量著眼前的兩人道:“你們是什麽人,敢擋我的路!”
錢浦一聽趕忙驚恐的解釋道:“我們隻是上京趕考的學生,更不敢擋您的路。隻是這位兄台的帕子落在地上,一時情急才衝撞了您!”
“學生?今年恩科的殿生?你們不好好溫習學業,大晚上的在這深郊野嶺的做什麽?”他見剛才馬下那個果然拽著一方絲帕,平和了幾分語氣問道。
“今日是亡妻的祭日,無奈學生家資單薄……隻能以曲來祭亡妻之情。這位小兄弟好心提點我莫要擾了大家的功課,所以才尋在這僻靜之處。我們都是愛曲之人,所以不免彼此請教一二。”終於錢浦身邊的中年男人恢複了神色,臉上冒著汗小心翼翼的解釋道。
“既是這樣,你們又是哪裏人士?”那馬上的年輕男子忽然對眼前兩個學生感了興趣。錢浦便拱手行禮自報家門道:“回稟大人,學生乃南邊泙洲人士……”
“潿洲虞氏……”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答道,卻讓錢浦不禁一驚的望了他一眼。沒想到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甚至有些落魄之像的居然就是在史學上頗有見地的潿洲名士虞南山!此次雖然是恩科對選拔的名額頗有放鬆,卻也每洲隻取十三人。這虞姓又是小姓,此時他的身份自然是虞南山沒錯了。
那馬上的男人卻不似錢浦那般驚愕,隻是平靜的道:“虞南山,錢靜之……果然本王馬下的亦不是俗物啊!”
聽到本王這個自稱,錢浦卻一愣忽然不敢答話。本朝為了避免皇儲之爭實行秘密立儲製,自然外臣不敢與任何一位皇子有過多接觸。一旦新皇登基,如果站錯了陣營後果可想而知……
那馬上的男子好像也知道兩人此時的顧慮,便揚起馬鞭揮手道:“今日之事恕你們無罪,這月下一別也隻當我們都沒有見過!”話畢那男子帶著幾個侍從揚長而去。因為有了此事的緣故,錢浦與虞南山忽然多了幾分親近自然不再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