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黠眸光一晃,謝敏在唇上摁了一下,仿佛要抹掉那些引人遐思的痕跡。而後放下車窗,手肘搭在窗沿上。
“你好,檢查?”
當交警皺著眉頭朝車裏看去時,就見駕駛位的男人挑起眼,側著身,把副駕駛那位擋在身後。
“例行檢查,請出示駕駛證。”交警多餘看了一眼。
司機端著笑模樣,此時懶散地靠著椅背,學生裝束,年輕得很。倒是他身後的人偏過臉去,看不清容貌,脖頸線條銳利,像是因緊張才繃著。
司機遞了駕駛證來。
交警隨意翻看著,踱了兩步,證件上的人滿是學生氣,倒沒作假。
“你旁邊是什麽人?”交警微微彎下腰,試圖從低矮的車窗看清副駕駛的樣貌。
誰知司機一把抓住身旁人的手,攏在掌心,笑著道:“這是我朋友。”
“朋友?”交警眼睛一瞪,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
這兩個,好像都是alpha吧?
alpha的友誼需要拽著手不撒開嗎?
“男朋友。”司機笑意吟吟地彎著眸,“我們剛吵了架,他生氣了,就不理我。”
司機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尤其是這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指背青筋凸起,指節泛著白,好似用力碾著什麽。
然後,那司機笑得更賣力了。
怪事。
交警心裏詫異,把駕駛證遞回去,他想讓副駕駛那位把臉轉過來,結果司機早有所感,搶過話:“能走了嗎?”
交警噎了一下,司機的語氣和緩,手指卻在方向盤上不耐敲著。
“走吧。”交警嘟噥一聲,讓開道,身旁車輛一騎絕塵,向遠處駛去。
車窗閉合,謝敏察覺掌心攏著的指節一蜷,提醒似的。
他轉過頭,發現傅聞安目光冷凝,半點不轉,正盯著他。
“執政官這是不樂意了?又沒幹別的,就親一下。”謝敏揚起唇,不單這麽說,手指還擠到傅聞安指縫裏,親昵地扣著。“捏得這麽狠,純純報複人。”
就在剛剛,這隻被他攥緊的手還搭著扳機,毫不吝嗇地展示死亡的威懾。
“謝敏,我們的關係還沒好到可以做這種事。”傅聞安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一掃,謝敏的手指細而直,此刻正繾綣地勾著他。
特工的掌心內有長期使用軍械留下的薄繭,略微粗糙的摩擦感讓傅聞安短暫出神。
他感受過那樣的手指勾著他的脖頸,在對方易感期破碎繾綣的情熱裏。
燥熱的喘息如在耳畔,每每到了無法承受的時候,那雙手都會猝然摟緊。然後對方會靠到他身上,輕咬著下唇,吻上他滾動的喉結。
對方有時帶點哭腔,睜開漫著水霧的眼睛,悄悄抬起,又顫抖著闔上。
在破碎而纏綿的呻吟裏,總有那麽一兩句呼喚可以辨認。
“我不行了……”
“傅聞安……”
“傅聞安,做人不要太古板,你通過的新教準則可提倡戀愛自由。”
傅聞安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與記憶中的渴求全然不同,滿是戲謔語氣。他眨了下眼,淡淡看向窗外。
汽車掠過筆直大道,飛鳥成群,翩躚起落。流雲如絮,鄉野風光將至盡頭,遠處城鎮的輪廓若隱若現。
“戀愛自由?”傅聞安著重強調這四個字。“你方才的舉動和戀愛自由沾邊嗎?”
“你可以類推一下,既然戀愛都可以自由,那接吻沒什麽不行。”謝敏胡扯道。
“再說,你也不想被人看到某位遠道而來的執政官拿著槍指一個學生,然後因非法持有槍支被拉去警署,最後引發外交事件吧?”
“聽你的意思,我還得感謝你?”傅聞安一哼。
“維護安斯圖爾的威嚴,我輩義不容辭。更何況,不過同僚,舉手之勞。”謝敏的手指敲打著方向盤,心情頗愉悅。
“那麽,同僚,你還想握多久?”傅聞安動了動自己被握緊的手指。
空氣靜了一瞬,過後,謝敏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們特工一般做戲做全套。”謝敏幹笑一聲。
“我看你不但會做戲,教人也不錯。”傅聞安捏了兩下手腕,被薄繭剮蹭的癢意還沒消。
謝敏:“……”
執政官又恢複成波瀾不驚的冷相,車內一時無言。
傅聞安在強調方才謝敏親吻他時,擲出的豪言壯語。
謝敏心尖倏地一跳,他掩飾著揉了下耳根,沒追問。
不知怎得,他突然有點後悔逗傅聞安了。
他本以為對方會二話不說打上來,結果,無事發生。
可就是無事發生才最可怕。
車穿過熱鬧城區,向另一邊的港口駛去。不出一小時,就可見斯特姆貨港的大致輪廓。
五顏六色的集裝箱縱向排列,將倉庫區等比隔開。高垂的吊車轉動,鉤爪輪過太陽,在空中晃晃悠悠。運貨車轟隆隆從二人的小轎車身邊開過,留下一大股尾氣。
憑著傅聞安的通行令,他們在港內暢通無阻,隻是在行進路線上,仍規矩地按照既定路線向裏行駛。
這港口裏的監控設備太多,無論謝敏還是傅聞安都在暗自觀察。
不多時,車輛駛入最大噸位的停靠區,礦頭山的代表在旁迎接。兩人下車,傅聞安在外聊生意,謝敏則倚在車門上等他。
內陸航路不比海路開闊,此刻江水平靜,日光粼粼如金,有巨輪停靠其間,船旗迎風招展。
傅聞安聊完事宜,簡單察看了貨港,與先到的其他代表談了談正式巡查的細節。
偶然回頭,瞥見車旁青年長身玉立,易容卸下,體態孤拔。
注意到傅聞安的視線,謝敏眼眸一移,輕輕彎了下,露出和煦而狡黠的笑意。
謝敏嘴唇輕動,似乎說了什麽,讀懂後,傅聞安眼睛一眯,冷淡地別開眼。
對方說:“怎麽,還想和我接吻?”
謝敏看著傅聞安,剛強淩厲的體態,冷峻沉穩的麵容,他能想象到被問話的員工此時必定膽戰心驚,在執政官的追問下節節後退。
這樣的人,是同僚,又是敵人。
謝敏心中感慨,他掃了眼如今平靜的港口,深知不出兩日,這裏便會上演一出大戲。
雖然他至今沒看到封控區的眼線,但郵差活躍於此,子爵的野心蓬勃擴張,必然不會錯過傅聞安踏入他地盤的良好機會。
謝敏垂眸,掩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
他已經警告過子爵不要亂動他的東西,如果子爵強行行動不顧阻攔,他不介意……
“謝敏,你走神了。”
聲音遠遠傳過來,傅聞安看來聊完了,正向他走來。
謝敏無奈:“雷達都比不上你敏銳吧?”
“不要拿我和機器比。”傅聞安道。
“是,你比機器溫暖多了。”謝敏輕輕點了下自己的唇,而後收手,歪著頭笑起來。
在謝敏的戲弄聲中,傅聞安語調沉沉:“聽說我審訊時候的態度也很溫暖,你想試試嗎?”
他向前一步,並不是過分曖昧的距離,但謝敏能察覺他眼底的挑釁,與風中微微逸散的硝煙信息素。
後頸的傷處在這刺激下蘇醒,泛起疼來,謝敏下頜線一繃,嘴角牽動:“我服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行,回去吧。”傅聞安朝轎車抬了抬下巴。
拜細密的疼痛所賜,盡管能夠忍耐,謝敏插科打諢的興致散了大半。
進了市區,謝敏把車開回了自己臨時居住的廉租房。
他一踩油門,手一抬,鬆筋骨般捏了捏自己的脖子,解開安全帶。
“你還沒到目的地。”傅聞安蹙眉,謹慎打量著周圍陌生的街區。
謝敏斬釘截鐵:“到了,這是我家。”
“我記得與你說過,去我那裏。”傅聞安抓住謝敏的手腕,不讓他走。
“可我到下班時間了,剛好六點,執政官,剩下的路你自己開回去吧。”謝敏指著通訊器上的時間,六點,分秒不差。
傅聞安沉默地盯著謝敏。
謝敏掙開手,瀟灑下了車,拿走自己的包,手肘搭著車門,彎腰,像個送客的:
“晚安,執政官。”
話畢,他正要往回走,隻聽身後轎車發出兩聲鎖門的滴滴聲。
謝敏疑惑地回頭,直接被來人攬過肩。
硝煙信息素密不透風地裹來,讓謝敏一怔。
“既然你不送,我就和你一起回家吧。”傅聞安溫溫沉沉的嗓音落在謝敏耳畔。
“我請你來了嗎?”謝敏瞪大眼睛,身後人出現的悄無聲息,特工的本能讓他警戒,又因對方的身份而自我壓製。
“都送我到樓下了,不算請嗎?”傅聞安涼涼地低頭,目不轉睛,仿佛要從他臉上瞧出什麽。
“你不去運籌港口的大事業,纏著我幹什麽。”謝敏反駁。
“監視你。”傅聞安直起腰,腰板挺拔,氣勢凜然,理直氣壯。
“……坦坦****說監視,執政官一點都不避諱嗎?”謝敏牙根癢癢。
“你不是說,想讓我看看,對你的算計有多愚蠢嗎?”傅聞安的手指勾了下謝敏脖子上郵標項鏈的鏈子。
謝敏的表情有些扭曲,他想到自己戴上項鏈那天,對傅聞安氣憤而出的豪言壯語。
“所以,離近點,看得清。”
傅聞安的手指一蜷,鏈條在他指上滑落,泛出一道刺眼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