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重重帳幔,看席間觥籌交錯,你來我往,百官紛紛朝三皇子敬酒,三皇子神色淡淡,不喜不悲,保持著冰冷卻高高在上的傲然。

眾人一起敬的酒,他隻抬了抬胳膊,端起酒杯並未抿上一口。

官員單獨敬的酒,他竟隻是點點頭,不假辭色,不給麵子。

隱隱傳來黃河,堤壩,這等敏感詞匯,東方辭聽得不甚明了,卻也知道他們在商談正事。

所有人都是笑著的,唯獨三皇子一臉冰霜,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冷,還有那眼角眉梢隱隱的不耐,讓人更加小心翼翼。

三皇子從前的赫赫威名,斑斑劣跡,誰人不知。

東方辭雖然詫異,卻覺得如此冰冷刻板的三皇子,倒是靠譜沉穩多了。

兩人兵分兩路。

他糾察百官。

她滅蝗殺蟲。

雖然這些日子沒有見他取得多大成效,但她知道,三皇子也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這裏。

這什麽接風宴,不早不晚偏在此時,定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正愣神間,媽媽推了推東方辭的胳膊。

“你且準備著,媽媽答應你,隻要你今日伺候好了三皇子,你想要什麽我都允許。”雖然是溫和的聲音,眼中卻盡是警告,這一眼,意味深遠複雜。

拍了拍東方辭的手,她掀開帳幔,臉上掛著如三月春風般和煦的笑,走了出去。

東方辭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究竟是為什麽在此時站在這裏浪費時間呢。

恍然間抬頭看向三樓劉誌遠那間房,一道人影,三根尾羽,微微震顫。

驟然想起了劉誌遠臨走是說的那句話,先不要動手。

他們想對誰動手呢。

目光望向三皇子,眼中盡是擔憂。

媽媽風情萬種,不卑不亢的在百官與三皇子麵前口吐蓮花。

“感覺各位大人蒞臨,小小致味坊蓬蓽生輝,今日是三殿下接風宴,致味坊特意為殿下準備了歌舞,而且,今日妙妙姑娘為表對三殿下的敬仰,會當眾摘下麵紗,從此墜入滾滾紅塵……”

“真的?妙妙姑娘真的要掛牌了嗎?”

“聽說妙妙乃是絕世美人,尚無人得見她的真容,曾經富商曹家奉上千金也未曾得見呢。”

“有福了有福了,今日才算是一飽眼福。”

三皇子挑挑眉,興趣缺缺,眼中更是不耐。

莫炳郡見媽媽還要說,不由輕聲道:“坊主你就別吊大家胃口了,快些讓美人出來吧。”

說罷,莫炳郡看向三皇子,一臉恭維與討好道:“三皇子,這女子便是下官為您精挑細選出來的,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請您笑納。”

三皇子嘴角動了動,卻終究沒說什麽。

媽媽朝東方辭使了個眼色。

東方辭仰頭四十五度角望天,身後舞女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門外還有護衛看守,麵前更是豺狼虎豹,讓她心塞。

突然看到一臉鬱悶的劉誌遠,東方辭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麽。

長籲一口氣,走了出去。

眾人哄笑期待中,東方辭娉娉婷婷,蓮步輕移的走來,層層疊疊的稠紗輕幔在她身上宛若清風驟浪,裙擺輕柔**漾,雖穿著十幾層厚的衣衫卻依舊能將她妙曼身姿勾勒的絕美動人。

她眸中含笑,朝眾人俯身下拜,燦若煙霞,亮如繁星的眸子裏盡是笑意,那輕輕柔柔的盈盈一拜,無聲無息竟勾去了眾人的魂。

“奴家妙妙,見過諸位大人。”聲音更是比仙樂更動聽。

有人流出口水來。

有人手中的酒杯不經意間落地。

有人一臉癡迷沉醉。

三皇子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美人能勾的他們如此醜態。

然而當他目光掃去之後,頓時被這雙眼睛吸引,怔怔的看著她。

東方辭起身,餘光卻掃向房間那三根尾羽,再將目光轉向劉誌遠,風情萬種的笑了。

霎時間,滿屋猶如海棠花開一般絢爛,少女所有的美好在這一刻呈現。

獨三皇子目光停留在東方辭額頭桃花妝上,心中陡然浮現東方辭的臉,再看眼前“妙妙”時,已然收斂了眼中的驚豔。

論長相,誰能比得上東方辭那退去了麥色的容顏美呢。

心頭陡然升起一絲不屑來,卻又在下一秒沉浸在“妙妙”輕柔婉轉卻柔情萬千的歌喉中。

東方辭素手輕揚,手指纖細,修長如精雕細琢的美玉般飽滿圓潤。

眾人的視線落在這手上,幹淨,純潔,皎白,所有美好的詞都可以形容在其上。

完全沒有他們想象中豔紅與媚俗的蔻丹塗於其上。

這份幹淨,更是異樣的美與心動。

“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相思算什麽,早無人在意……”

歌喉婉轉,聲音清悅,空靈又多情。

東方辭的身姿也隨著歌喉而輕緩舞動,雖然舞姿輕柔卻足見功底,那姣好的身姿就像清風中飄舞的綢緞,柔軟且堅韌。

來的路上便聽媽媽說要一展歌喉與舞姿,於是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邊歌邊舞。

且她覺得,縱然妙妙是高傲的,可這花樓出身的女人,所思所想的也不過是情愛,便順口嚐了這曾經膾炙人口的情歌。

相思。

她身上那一層又一層的衣服,也在她柔美的舞步中,一件件褪下。

或被她當作水袖,或被當作彩旗。

飄舞,投擲,棄之不顧,那般愛不釋手又任性灑脫,像極了愛情的始終。

所有人都沉醉在這絕美的歌聲中,凝神在那一幅跳動的畫卷之上。

迷醉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仙子般的人兒,縱躍在蒼山雲海間,流雲落花處,舒展滿心愛戀與愁腸,仿佛是一個淒美的故事,在那一舞中展現,雖未見女子容顏,眾人卻已經為之傾倒,如癡如醉。

此情此景,稱之為仙境也不為過。

三皇子渾身僵硬的看著場中女子,有那麽一刻他幾乎產生一種想將她藏起來,抱在懷中的衝動。

那詞,那曲,那舞。

無一處不透著孤獨感傷。

他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大手抓起狠狠揉捏一般糾扯抽痛。

此曲太短,於是東方辭唱了兩遍。

結尾的時候她抓起自五樓穹頂垂落的大紅帳幔當作水袖,披於身上揮舞旋轉,豔紅耀眼,更是美的驚心動魄。

一舞罷,滿場震驚。

媽媽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

她怎會有如此美妙割喉,藏的好深啊。

“獻醜了。”東方辭平靜行禮,臉不紅,氣不喘,足見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