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愣愣的低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將袖中的手抽出來,拱手彎腰弱弱道:“老師,學生給您丟人了。”

風遠修拍了拍東方辭的肩膀:“迂腐。”

東方辭起身,抬眼之事,已經熱淚盈眶。

她知道風遠修一定是專門為了自己才入宮的,聽聞他當年發下宏願,教化天下百姓寒門,不再登正陽宮之門。

有教無類,何必拘泥身份。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天下寒門歸心,天下百姓敬仰。

他,是真正的大儒。

看著師徒倆的平靜交流,雖然話少,卻不知為何透著難言的溫馨。

文武百官甚至是命婦貴女全都被這一幕石化。

“風老先生您竟然收了東方辭做徒弟?”皇帝虎眸微微掃,詫異看向東方辭,似乎難掩心中震驚:“當年季先生才學出眾,您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收,如今卻收了他的兒子,若季先生在此,心中定然高興。”

這世上,能讓當今皇帝稱呼一聲您的,怕也隻有風遠修了。

隻因他在鴻蒙書院講學時,皇帝和東方季都曾去聽過學。

眾人聽著皇帝如此稱呼,心中對風遠修更是敬仰。

風遠修卻淡淡的道:“收徒這將是,晚秋是知道的。”他又揉了揉東方辭的腦袋,笑道:“此子天資聰穎,乃是老夫的關門弟子,日後繼承老夫衣缽,或可完成老夫不曾完成的心願。”

說到這裏,風遠修看著東方辭,有些惋惜。

可惜啊,是個女娃娃。

寧公主疑惑的小聲問三皇子:“三哥哥,晚秋是誰啊?”

“你公公。”三皇子聲音微涼,下意識的說道。

“嗯?”寧公主不明白,蹙起了好看的眉。

“無雙國士東方季,字晚秋,號梨柒居士,又稱一葉先生,東方辭的父親,你的公公。”說到這裏,三皇子的惡趣味的笑了笑,心情卻異常沉重。

寧公主的臉刷的便紅了。

三皇子說話間,皇帝為風遠修賜座,乃是居於太子之上的位置,那是距離皇帝最近的位置。

東方辭依舊站在殿中。

皇上問道:“不知風老先生是什麽時候收東方辭為徒的?”

風遠修想了想,捋著胡子道:“應是十年前的深秋……”

皇帝一愣,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似乎事情太久遠,風遠修搖搖頭,悵然道:“哎……不值一提,老夫山野村夫多年,若不是為了今日關門弟子的訂婚宴,也是不願出來的,畢竟老夫這樣的人,始終尚不得台麵。”

東方辭身側的黃璿與張悠之同時顫了顫身子。

皇帝感受到風遠修複雜傷感,目光冷然掃向張悠之道:“方才是誰說風老先生尚不得台麵?”

帝王的聲音充滿了威懾力,輕飄飄的語氣卻令張悠之遍體發寒。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道:“不敢,微臣不敢。”

東方辭安靜的站著,看著先前還囂張的張悠之此時像是個見了貓的耗子,瑟瑟發抖的可憐。

“是你?”當時是誰說的,所有人都心裏清楚,皇帝自然也知道。

之所以重複一遍,是為了釋放心中怒火。

“微臣該死,請皇上恕罪。”張悠之求饒,可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向風遠修和東方辭。

他人為的罪,是讓皇帝心裏不高興,卻並不人為諷刺風遠修有什麽錯。

“來人,將他拉出去革去官職,無詔不得入宮。”皇上聲音狠厲,滿臉嫌棄。

“皇上,他是張家嫡子,這處罰是……”二皇子臉色難看,吃了蒼蠅一般。

“怎麽?你不服?”皇帝抬眸,淩然氣勢將二皇子震得不敢說話。

那眼神仿佛再說,你開口求情,一同論罪。

那般固執,不容置疑。

“不是,風老先生乃當世大儒,凡言語衝撞他的自當受罰,孩兒也早已仰慕先生許久,如此處置,理所應當。”二皇子不敢與皇帝做對,便這麽輕易將張悠之隨意舍棄。

這一幕直看的二皇子一派嫡係心中微微發寒。

要知道那可是張家嫡子啊。

二皇子說舍棄便舍棄了。

風遠修朝皇帝感激道:“多謝陛下回護。”

皇帝微微一笑,被風遠修感激仿佛是做了什麽天大的事一般,麵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

黃璿心一橫,左右已經得罪了,總不能因為風遠修的出現便放棄這條罪名。

“風老先生,東方辭高中之後,可曾擺了謝師宴?”他抓著重點,似乎此時隻有他一個人仍在關注此時。

風遠修淡淡看向他,平靜點點頭。

“可有人證?”

風遠修看向三皇子。

眾人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三皇子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

“贇兒,怎麽回事?”皇帝問。

三皇子輕輕一笑,無奈道:“那日兒臣求見風老先生,希望老先生能出麵開解大哥,卻恰巧遇到東方辭提著禮物登門,說來慚愧,那日若不是東方辭叩門在先,或許兒臣根本進不得風老先生的木門。”

皇帝眉毛微挑:“這麽說你早就知道東方辭的老師是風老先生?”

三皇子點點頭,頓了頓才道:“非是兒子不告訴父皇,兒子不是多事的人,風老先生師徒二人低調,兒子是恐老先生不悅,加之後來與東方辭不睦……”

三皇子與東方辭不睦,別說整個京城,那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實無必要無端提起這件事。”三皇子最後總結。

眾人心中了然。

想三皇子何等人也,尊貴高傲如九天翱翔的龍鳳,被人拒之門外不說,事情還沒有辦成,少年心性,自然不願別人知道。

想到此處,眾人心中更加確信風遠修與東方辭,確係師徒關係。

風老先生德高望重,實在沒有必要騙人。

皇帝默然。

見眾人無話可說,東方辭目光鎖著黃璿道:“黃大人此番詢問,可還滿意?”

黃璿小腿肚子不停打顫。

東方辭繼續道:“十年前,我尚在開蒙之時,爹爹說替我拜了師父,並送上了拜師禮,那時我尚且不知是師父名諱,隻是父親經常拿來詩文經注和課業給我,讓我研習。”

“十年來與師父來往信件上百上千,黃大人若不信我與師父,自可到我的住處或者師父的住處去查,真相自可查明。”

“黃大人先前詢問的如此清楚,是否想確認我與師父是否合起夥來蒙騙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