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大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指著一個濃眉大眼的男裝圖,十分自信且確定道:“那可不就是我嗎。”
她站起來,將那畫從畫架上摘下來,拿在手中與自己的臉並排放著,指指畫又指指自己的臉:“皇上您看,一模一樣。”
明明那畫上男裝之人的臉柔和多了些嫵媚與嬌弱,雖不說顧盼生輝,卻也比東方辭這沒長開的鐵蛋兒樣好看不知多少倍。
可笑東方辭還恬不知恥的說一模一樣。
皇帝都不知道該說東方辭是臉皮厚還是沒有自知之明了。
皇帝捏了捏鼻梁,良久才從被東方辭帶歪的思路中想起目的,然而,事已至此,他所有想問的問題,都已錯失良機。
頓了頓,皇帝鎮定的強行拉回正題:“這畫上人,是朕的妻子……”
“啪嗒!”這回輪到東方辭震驚的掉了手中的畫卷。
嘴巴微張,滿臉震驚的呆若木雞,連畫軸砸她腳上都感覺不到疼,整個人宛若石化了般。
然而石化的身體中,內心卻如巨浪滔天,她將皇帝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真是恬不知恥,母親什麽時候嫁給他了。
白日做夢。
然而,餘光察覺到皇帝虎眸中隱隱流動的隱晦探究,東方辭陡然明白皇上這句話是為了試探她。
皇帝見她如此,高深莫測一笑,他還不信了,東方辭這麽大的孩子能有多大城府。
震驚之後東方辭故意扭曲腦回路,連忙彎腰抱起畫卷,觳觫道:“皇……皇上,我……”
她有些欲言又止,又像是有難言之隱,唯唯諾諾,嘴唇囁嚅半晌,等的皇帝心癢難耐,卻還是沒說出一個字來。
皇帝虎眸危險的眯起,等她自行告罪。
“我,我……”東方辭繼續結巴,良久,就在皇帝等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東方辭仿佛終於邁過了心裏的那道坎兒。
“皇上,我是男人,我是您女婿。”
她飛快的說完,噗通一聲跪下,聲音驚慌中夾著恐懼,大哭幹嚎:“微臣和公主是真心相愛的,您不能……不能……”
不能半晌,似乎也沒有說出個什麽來。
皇帝:“……”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忘詞,他再次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若是他理解的沒錯,那定然是東方辭的腦子有毛病。
眯起眼睛,皇帝沉聲問:“不能什麽?”
東方辭:“不能拆散我們。”
感謝寧公主,又一次保護了她。
深呼吸幾口氣,皇帝極力平複想叫人將這廝扔出去的衝動,良久,他問:“你沒見過畫中人?”
東方辭茫然:“……那……”
見東方辭又要說是自己,皇帝不耐煩的皺眉:“畫中人是朕的妻子,與你何幹?”
“呃……”短暫愣怔之後,東方辭想到了什麽大喊:“李玉菡?”
皇帝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或者說沒有人敢在他麵前直呼李玉菡的大名。
這是皇帝隱藏於心中的執念,任何人都不敢輕易提起。
剛想斥責東方辭,卻聽那沒心沒肺的小子繼續嚷嚷,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不對,皇後不是……呃,不是李玉菡,微臣聽說她不是十五六年前就香消玉殞了?李家人不是說她跟人私奔了?那人好像不是皇……上……呃,微臣失言。”
沒長眼色的東方辭終於長了一回眼睛,看到皇帝臉色黑沉,眼裏像是狂風驟雨狂卷,那滿臉怒容壓抑的,幾乎想將東方辭直接淩遲,她終於閉上眼,跪下認罪。
一連串的問號,直接將皇帝砸懵,同時皇帝心裏不知是高興還是傷心,李玉菡定不是東方辭的母親,若是,這小子斷不敢直呼其母名諱,更不敢詛咒生母。
沉默,皇帝和東方辭,一坐一跪,耳旁清風吹動畫卷,那垂墜的畫宛若風鈴一般相互碰撞,發出畫軸畫紙交擊的淺淺沙沙聲。
東方辭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這番胡攪蠻纏,有沒有讓皇帝放下心中芥蒂。
她不知道皇帝猜測什麽,也不知道皇帝查到了什麽,但是從皇帝派皇家侍衛對跟蹤母親來看,皇帝定然知道母親沒有死,那麽,既然知道母親沒有死,就不該懷疑自己。
因為中了同心蠱的人,若不是跟母蠱主人生下的男孩兒,子蠱宿主絕對活不了。
這便是愛情蠱的霸道。
除非……除非皇帝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不過現在看來,並不像。
若皇帝知道她女子身份,決不可能平靜的麵對她。
就算她的臉型現在還沒有完全長開,她也知道自己這張臉,變了膚色之後跟母親有多像。
皇帝能對著她這張男人臉都能癡迷如此,對自己的本來麵貌,絕不會如現在這般平靜。
可是皇帝要是執意要驗她正身怎麽辦?
正在發愁的時候,皇帝那似乎僵硬了半個世紀般的身體動了動,緩緩站起身來:“起來吧,能於朕的妻,長得有幾分像,也算是你的福分。”
“謝皇上。”東方辭這才鬆了口氣,廢話,女兒像娘,天經地義。
呼,總算……這一關,總算過去了。
皇帝走到一旁牆邊的桌子旁,看著桌子上的東西發呆。
東方辭順著皇帝的目光看過去,微微一愣,竟是吃了幾口的蛋糕,隻是放了一夜的蛋糕看起來有些軟踏踏的,西瓜也有些化水,雪白的奶油與西瓜汁混合在一起,像是一幅淋了水的油畫,完全沒有剛做出來那般誘人可口。
東方辭剛剛站起身來,皇帝的聲音緩緩響起,聲音若蒼鬆老獸般暗啞:“這蛋糕,很好吃,從哪兒學的?”
站在皇帝背後,東方辭看不到他的表情,琢磨半晌,她道:“胡亂做的,沒想到還挺好吃,皇上若喜歡這個味道,微臣回去多做些。”
這話有諂媚討好的意味,與方才的胡說八道完全不同,多了謹慎小心。
皇帝轉身看她,知道自己剛剛嚇到她了,擺擺手聲音平靜:“罷了,朕不喜歡吃甜,嚐一口美味,卻不適合朕。”
不知想到了什麽,皇帝表情蕭瑟:“這蛋糕跟她很像,初時甜蜜,當朕因家國天下的重擔而被迫與她分離之後,想再嚐回憶,她卻擅自變了心,不讓朕擬補,不給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