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怔怔的看著一朵又一朵五顏六色的煙火流星,想起今夜便能見到的父親,或許還有母親,她便笑了起來。

一掃先前的失落與複雜,笑的明媚,比煙花更絢爛奪目。

“嗖!”

突然,一道不尋常的聲音,似乎從不遠處的地方擦過,不知落在了哪裏。

東方辭以為是煙花,並沒有放在心上。

“嗖!”

然而,第二聲鏗鏘之音陡然放大,那聲音中夾雜著鐵器顫抖的嗡鳴,撕裂空氣的尖銳鳴叫,宛若驚雷一般,那東西尚遠,東方辭卻是瞳孔一縮。

那是一枚小指大小的箭頭,正在煙花的反光下,閃著七彩流光,雖然微弱,可在東方辭的有心觀察之下,將那東西看的一清二楚。

那箭頭是對準皇帝麵門去的。

東方辭怔了一瞬,此時萬花樓的圍剿剛剛開始,決不能出事,屆時宮門大開,韓禮縱然抓到人,短時間內也來不及審問出什麽。

於是東方辭裝作興奮的跳了起來,像是要抓住滿天流星一般,伸手向天,突然腳下不穩,一個翻身,竟然直直從欄杆栽倒了下去。

她衣衫瀲灩流光,其上海棠更是宛若活了一般,頓時所有人都被她吸引,同時驚呼出聲。

“駙馬……”

皇帝回過神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撈東方辭。

然而,東方辭卻在欄杆處慌張的翻了個身,以倒掛金鉤的姿勢腳尖踢在那飛射而來的箭頭之上。

無聲無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因此沒有人注意到被她踢飛的箭頭落在何處。

東方辭踢出一腳,卻泄了氣力,在空中微微反轉,以後腦著地的姿勢往下墜去。

皇帝忙低頭去看,目之所及,衣袍獵獵,海棠花開,滿目荼蘼,墨發翻飛,動人心腸。

心中微震,若不是高瑜拉著皇帝腰帶,皇帝也差點跟著墜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就在東方辭以為自己會就這麽狼狽墜落,準備自救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

宛若錘死的蝴蝶折翅般被掛在半空,東方辭有些羞惱。

這是誰在多管閑事?

她低頭往上看,卻見三皇子額頭青筋暴起,鳳眸中狂嘯著碎冰霜雪,怒氣翻卷:“東方辭,你就這般想死嗎?”

方才一幕,幾乎將他的心嚇跳了出來。

瞳孔一縮,東方辭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才醉酒,你是裝的?”

三皇子不答,因為他勾在欄杆上的腳,被閣樓上的人七手八腳的拉著,眾人正全力以赴救他們。

李家都是習武之人,手腳敏捷,李玉灝等人便也不顧身份的搶上前來搭手。

當東方辭被七暈八素的拉上來的時候,尚且驚魂未定,便見皇帝那張放大的臉,湊過來關切地問:“筱……小子,有沒有傷著。”

這可比方才墜落三層更令她驚嚇,東方辭連忙搖頭,害怕的後退。

皇帝臉上除了關心,更多的是癡迷與深情款款的熾熱。

似乎也發現不妥,皇帝伸出去要摸東方辭臉的手,生生頓住。

瞧了一眼站在不遠處喘息的三皇子,東方辭感覺他不像皇帝親生的。

她才是。

整了整衣服和鬢發,東方辭尷尬道:“微臣不小心失足,不礙事,方才微臣看到皇後領著貴女們入席了,我們是不是也該過去了。”

像是從來沒有看到三皇子一般,她就這麽跟隨眾人走了。

三皇子看著東方辭,目光明滅,薄唇緊抿,滿臉情殤。

中秋佳宴,說起來都是沾親帶故的一家人,尊卑有序的坐下,看大紅宮裝的歡喜歌舞,聽絲竹綿綿密密的奏著,十分高雅熱鬧。

赤霞殿內,一是人滿為患。

比之東方辭第一次入赤霞殿,這次階上多了一些妃嬪的席位,

妃嬪按照品階不同落座,而她們身旁往往坐著公主或者皇子。

如此才有團圓之意。

然而,這次與上次不同,中秋家宴裏,仔細看去,除了皇家嬪妃王爺之外,隻有李家,張家,和王家三大世家的家主和子弟在,先前在閣樓上下吟詩作賦的官員們,早在皇後領著宮中嬪妃出來的時候,退席離場了。

他們還有他們自己的家宴,因此,除了皇帝特別恩賜的三大世家,其他人沒有資格。

張貴妃依舊是原來的位置,依舊是那麽的美豔動人,一點都不像是生了四個孩子的半老徐娘,隻是貴妃看向東方辭的眼神,透著凝為實質的仇恨惡毒。

絲毫不加掩飾。

眼角乜斜,嘴角輕挑,東方辭泰然處之,心說:你有什麽招倒是使出來啊,瞪我有什麽用。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對張家出手的同時,張貴妃竟然真的有手段等著她。

觥籌交錯間酒至半酣,皇帝看向東方辭道:“東方愛卿似乎忘記了今日答應朕什麽?”

隨著皇帝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東方辭,複雜玩味,難以名狀。

東方辭愣了愣,她答應了什麽?

沒有哇?

皇帝目光看向張植張檣兩兄弟。

東方辭一拍腦門恍然想起,然後拎著酒,走到張植張檣兩人麵前誠懇道:“兩位張伯伯,是在對不住,之前咱們有點誤會,還希望兩位能饒恕小侄的衝動,都是誤會,我以後再也不跟兩位爭鬥了,看在皇上的麵子上,先前之事,還請兩位海涵,我先幹為敬。”

張植張檣大眼瞪小眼。

不是,什麽先前的事,什麽誤會?

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他們是明明白白的不合,隔著血海深仇呢,哪有誤會。

張檣:“東方大人說的哪裏話,我們哪有什麽誤會?”

他不接酒。

不接莫名其妙的握手言和酒。

東方辭似是羞赧,不好意思的隻能攤開了說道:“哎,是小侄不懂事,三司會審的時候誤會兩位陷害我,護國寺的時候也懷疑兩位派人殺我,其實都是我一番臆測,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應當給兩位道歉。”

東方辭說的誠懇,兩位聽的卻亂如麻線。

證據確鑿的真相,被東方辭扭曲成誤會,豈不是更讓人唾棄張家人的虛偽,東方辭是抽了什麽風,拿這個來惡心他們。

又見皇帝麵上帶著笑,一時間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同時看向貴妃,希望貴妃幫他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