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溫涼若水,如絲如沁,樹影綽綽花香陣陣。

東方辭東方府後院苗槑所居住的院子書房中,就著滿屋藥香書香,換下官服,穿著一身淡青色大氅,素雅的衣服上繡著翠竹,清風明月中顯得格外清雅俊逸。

蜜色的小臉月光下竟也顯得有些白皙。

她敲開了主院房間的門。

“張小姐,睡下了嗎?”她聲音清朗的問道。

這原本是她的屋子,現在讓給了張蓁蓁,又為了避嫌,她刻意住在後院苗槑的院子,免得讓人誤會他倆尚未成婚便暗通款曲。

雖然也確實有心無力。

“嗯。”輕嗯之聲過後,裏麵是長時間的沉默,片刻之後,門“吱呀”打開,清麗出塵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女子一身淡雅藕荷色儒裙,身上罩著素白蓮花褙子,長發披散,頭上簪著幾個素小的白花,不施粉黛的絕美,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張蓁蓁含羞一笑,而後微微屈膝行了一禮:“東方公子。”

東方辭見她如此守禮,微微一愣,也拱手彎腰,兩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生分。

“張小姐,不知可休息好了?”東方辭抬頭,含笑看著她。

張蓁蓁讓開路,做了個請的手勢含羞道:“進來坐吧。”

雖羞澀卻舉止大方,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的氣度。

東方辭也不客氣,她走進屋裏,掃了一眼內屋,坐在了太師椅上。

張蓁蓁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感激道:“落霞雖然還未醒來,可呼吸已經平穩,多謝了。”

“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東方辭心中隻覺異樣。

頓了頓她道:“今日貿然說你是我未婚妻,現在想來有些冒昧,今日是想問問你,日後有沒有什麽打算,或許我可以幫你。”

雖然沒有說的太清楚,但話中意思,張蓁蓁已經領悟。

“若你不喜未婚妻之名,我可以想辦法。”東方辭撓了撓頭繼續道:“左右我在京中名聲不好,早已有了花心公子之名,到時候我胡作非為一番,移情別戀之後取消婚約也方便。”

說罷,她自嘲一笑。

卻見張蓁蓁一雙妙目怔怔的看著她,那羞澀中滿含愛意的眸子,秋水般明媚動情。

東方辭呼吸一滯,美人情重,她心中陣陣發虛。

歉然歎道:“看來,是我多問了。”

張蓁蓁依舊款款秋波絲毫不加掩飾的送來,東方辭不知該如何回應,於是拍著胸膛保證道:“你放心,張總督的事,我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隻是此時或許牽扯到後宮,所以……需要些時日,等查明之後,你有什麽想法,也可直接告訴我。”

或許一兩個月之後,公主知道自己有未婚妻,也該死心了。

張蓁蓁沒有回應,款款站起身來,蓮步輕移站在東方辭麵前,點點羞澀化為感激,在東方辭詫異的目光之下,她雙膝跪地,竟就這麽無聲無息的磕頭拜倒。

東方辭連忙站起身來,單膝跪地扶著她。

“東方公子,日間您的話言猶在耳,我心中十分感動,一切聽你安排,縱然……縱然是真的成婚,我也心甘情願。”

東方辭扶著她站起身來,輕輕道:“好!”

隻要渡過兩人共同的難關,到時候她再告訴張蓁蓁自己是女子,等事情了結,再還她清譽吧。

雖然利用女子一顆芳心實屬小人之舉,可她確實沒有辦法。

就在她愣神間,張蓁蓁的身體突然搖晃起來,而後不受控製的倒在東方辭懷裏。

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今日幾次給她安全感。

她現在孤身一人,已然淪為孤女,愛慕東方辭這麽久,家中突變之時能得東方辭如此相待,總算所有痛苦之中,還有這點可以慰籍。

可看東方辭的神情,似有勉強,又想到寧公主殿下對麵前之人十分青睞,她心中沒來由的一陣不安。

她孤身一人,無家無財無人脈,唯有這張臉和身體,還算有點用處。

她想,不若生煮成熟飯。

雖然卑鄙了些,但她卻是能留在東方辭身邊的唯一方法。

嬌柔的臉貼在東方辭胸膛上,原以為會是一如既往的堅毅,然而這次,卻隻覺異常柔軟。

她有些疑惑。

東方辭身體僵硬,有些尷尬。

察覺到東方辭略微僵硬的手指,張蓁蓁的手,撫在東方辭心口。

那裏竟是與自己一樣的柔軟。

場麵有些尷尬,安靜無聲。

唯有窗外沙沙風聲吹動窗欞發出的“吱呀”亂響。

張蓁蓁震驚的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東方辭眼睛,滿臉質疑。

“你……”隻一個字,她便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難道會有人身體白天與晚上截然不同嗎?

東方辭長歎一聲,心中懊悔不已。

馬上十五歲的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總是束胸實在脹痛酸麻,渾身都像是血脈不通一般難受。

於是,她白天束胸,晚上便去了哪些束縛。

本就是自己家裏,她晚上也很少出門,府裏的人極少,她也放心。

可她萬萬沒想到,素來謹守禮節,溫婉嫻雅的江南第一才女,會主動往她懷裏撲。

懊悔的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已經瞞不住。

於是她散了發髻,脫下大氅,坦然道:“張小姐,你懷疑的沒錯,我是女子。”

“什?什麽?”張蓁蓁秀美紅唇張合著,如遭雷擊的表情。

一顆芳心跳動如鼓又瞬間平息,她隻覺這世上之事,果然夢幻離奇。

“這不是真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她不甘的問。

可看到東方辭烏黑柔軟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之上,脫下的大氅與外衣再難掩飾女子特征。

東方辭緩緩捉住她白皙嬌弱的蔥白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

張蓁蓁掙紮,似乎不願意碰觸她,因為一旦碰觸,她便隻能接受現實。

當觸手溫軟的心口,心髒處傳來平穩的心跳聲時,張蓁蓁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毫無貴女端莊的哭了起來。

委屈,不甘,失望,淒苦,絕望,一瞬間湧上心頭,女子懷春不宜散,她此時才真正的感覺到絕望。

“你騙我,騙子。”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她已經將東方辭當作唯一的依靠。

後半生的寄托。

可此時,全都化為泡影了。

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