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苦笑,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從小聲抽噎到大聲哭泣,再到無聲顫抖,東方辭蹲下身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張蓁蓁素來不疾不徐的性子,卻急速擋開了東方辭的手,“為什麽騙我?”

她沒有抬頭,可她的動作卻顯然是又恨又怒,聲音抽噎中有些淒厲。

東方辭揉了揉鼻子,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緩緩穿好衣服,坐在梳妝台前給自己束發,聲音中滿是無奈與複雜道:“張小姐,你知道嗎?你曾經是我最羨慕的女子。”

張蓁蓁顫抖的身姿陡然一頓,那被背叛的眼神淒楚絕望,愕然抬頭看向東方辭的方向。

隻見一身男裝的東方辭,姿態柔婉的梳發,銅鏡中映出的容顏,確實前所未有的婉約,這場麵有些怪異,以至於她呆愣當場。

東方辭卻自顧自的說道:“五年前我本有父慈母愛,家庭和睦,可是卻如今日的你一般,突遭橫禍,父母生死不知,族中長輩逼迫,不得已隻能女扮男裝進京尋找真相,半年前遇到你時,你如明珠光輝,凝月傾華,父母兄長對你寵愛有加,你不知我有多羨慕。”

說道這裏,東方辭頓了頓,看上那已經呆呆站起身來的女子,雖依舊失魂落魄,卻眉頭微皺,少了怨憤之色。

“今日之事我承認是在利用你,公主青眼,皇帝要賜婚,我本想找個女子演戲,卻不想正好碰到了你,情勢所迫也是為了保全你我才……才貿然說出未婚妻之言,你認為我是別有用心也好,說我利用你也罷,幫你的心是真誠的,或許整個京師,隻有我願意幫你,能幫你。”

張蓁蓁默然。

東方辭繼續道:“我希望你能扮演我未婚妻的身份,或者嫁給我,待你我事成之後,我定還你清白。”

張蓁蓁心情很亂,她看著那梳妝台前靜坐的“男子”,心中複雜難以言說。

“你,你真的能幫我報仇?”千言萬語,最後隻形成一句話,一句她現在最關心的話。

東方辭點點頭:“是。”

說著她從懷中拿出一個腰牌,道:“還記得追殺你的四個黑衣人嗎,其中為首一人身上帶著這個隻有大內侍衛才有的腰牌,我已經查清楚了,他叫鄭衛,名義上是大內侍衛,暗中卻與後宮某位貴人交往密切,而今日府尹衙門的阮玉柱,我的人正在查他的關係。”

東方辭已經重新束發,男子發型顯得她十分高挑瘦弱,然而她眸子裏那懾人的目光卻給張蓁蓁難以言明的安全感。

“隻要你願意,我便幫你查清仇人。”頓了頓又笑道:“就算你不答應做我未婚妻也沒關係,就像我先前說的那樣,就當我負了你,還你自由便可。”

溫柔的笑不似作假,真誠的眸子裏滿是讓人安心的味道。

張蓁蓁心中很亂。

卻聽東方辭又道:“至於張家,勸你還是不要投奔了,畢竟你慌忙入京無人知曉,卻有人在入京之後第一時間截殺你,可見語張家脫不了關係,或許就是張家所為,所以,若要投奔,思量個可靠的地方。”

這句話東方辭說的很誠懇,刺殺之事被她遇上,終究是一場緣分,她不想這女子就這麽在京中香消玉殞。

“我,我很亂,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張蓁蓁腦中紛亂喃喃,千頭萬緒讓她不知道該從何處思考。

可看著眼前俊美狀元郎,她卻知道,不論如何,從第一封信開始,狀元郎便是真心為她的。

單是這份最初便相助的情分,她便不該懷疑她的用心。

隻是……為何是女子啊。

東方辭見她神色,有些落寞的點點頭,然後走出去關上門。

“明日我再來找你。”說罷,長歎一聲,東方辭往後院而去。

走到與後院聯通的長廊,拐角處的零陵突然開口道:“姐姐,吃癟了?”

猛然出現的零陵將東方辭嚇了一跳,她猛地頓住,後退兩步站穩,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哼道:“跟誰學的這麽嚇人,還有,大人的事兒小孩兒別插嘴。”

零陵癟癟嘴,可愛的娃娃臉上滿是冷肅道:“我都聽到了,她若不答應,幫你殺了她。”

東方辭滿臉驚詫的敲了一下他的腦門:“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那麽嬌嬌切切的美人兒你舍得殺嗎?”

“不聽話,必殺。”零陵簡短卻殺意淩然的說道。

“真不知你爹怎麽會把你教成這個樣子。”東方辭感慨,隨後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放心吧,她是聰明人,會選擇跟我合作的。”

聽說他爹是江湖上頂級的殺手,幾年前慘遭橫死。

“那就好。”零陵這才點點頭,麵上的表情略微緩和。

“今晚你在這裏保護她。”說著,東方辭揉了揉他的小臉,直將零陵的小臉揉的紅彤彤的這才放開他。

她離開前最後說的話,張蓁蓁會考慮的,如今的她除了自己還能相信誰呢。

揉臉能緩和心情,貼別是揉別人的臉更能緩和心情。

於是,東方辭哼著小曲兒,往後院去了。

明輝堂書房裏,苗槑心無旁騖的依舊看他的醫書,在這繁華京師中,宛若置身事外的高人。

東方辭則是坐在桌案前,看著兩塊兒幾乎一摸一樣的腰牌,一個新,一個舊,再看著匯總而來的消息,凝眉沉思。

從昨日夜晚到今日,忙碌疲憊,在皇宮提心吊膽了半夜,又經曆皇宮皇帝似有意無意的逼婚,還有一場刺殺,她的身體早已疲憊到了極致,可精神卻依舊清明。

管家端著茶水過來,看著皺眉的東方辭,輕輕道:“少爺,您也該早點休息了。”

東方辭頹然靠在椅背上,長歎一聲道:“堂叔,你與京中故人聯係的怎麽樣了?”

“老奴離京二十多年,許多人許多事都已經記不清了。”他的笑容有些蒼涼,神態依舊平淡,眼底的蕭瑟卻暴露了他心中的悲涼。

人走茶涼,何況他隻是個無足輕重的管家。

“說起來我們東方家在京城的根基,真的就隻剩下一座宅子嗎?”

“還有老奴的父親在宅子裏灑掃,別的……便沒有什麽了。”堂叔笑了笑,苦中自嘲:“說起來我們東方家被貶也不過是四十年,如今京中竟無一人記得了。”

東方辭喃喃道:“昔日繁華不過是昨日雲煙,好在族人性命都在,等我找到父母,東方一族會複興的。”

說罷,她提筆寫了幾個字,遞給堂叔道:“將這個紙條放在南三巷第二個拐角處左邊牆縫裏,會有人聯絡你。”

“是!”管家看著上麵的字,雖然疑惑卻沒有問。

赫然是秦月誌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