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天高,明星璀璨,草藥香味密布的簡陋書房中,東方辭沒形象的將雙腳搭在書桌上,腳跟磕在其中一個略有些發黃的古老線裝書上,腦袋枕著太師椅的椅背,雙手無力的耷拉在扶手上,宛若一個剛剛被雷劈之後肌無力的癱子。
苗槑眸子動了動,看著東方辭腳下的書籍,嘴唇囁嚅幾下,想說什麽最終無奈搖頭。
東方辭雙眼無神的望著規規矩矩的枕木穹頂,身體疲憊到了極致卻強打精神不遠放鬆。
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忘記了。
良久,耳邊傳來均勻且有規律的翻書聲,東方辭被這翻書聲催眠,意識漸漸朦朧。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喃喃一句,再無聲息。
遙遠的北極星閃爍幾下,四周安靜無聲,苗槑終於無聲放下書籍,看著小臉安寧宛若嬰兒般熟睡的人兒,長歎一聲。
將女子小心的抱起,放在並不怎麽柔軟的羅漢**,為她蓋上了被子。
清雅文靜的男子折回,坐在東方辭坐過的椅子上,拿起被東方辭壓在腳下的書籍,小心的撫了撫上麵的灰塵,開始翻閱起來。
不起眼的舊書上隻有兩個字。
手記
而那扉頁的落款,卻是孫紫河三字。
東方府東院角門,一身藏青色寬袖錦袍的男子,乘著清雅絕倫的步子翩躚而來,越過牆頭,站在陰影處,他左右四顧。
雙手背在身後,俊逸的臉上滿是憂色。
片刻之後,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現在男子身旁,微微一頓。
“主人?”
錦袍男子擺了擺手,俊美的臉上眼窩深陷,很是疲憊,他道:“今日東方府可有女子入內?”
黑影正是帥大叔,他想也沒想道:“有。”
男子眼睛一亮,月光下俊顏略略放鬆,正是淩雲霄的臉:“她回來就好。”
“回來?”帥大叔有些茫然,愕然問:“您知道張默之女張蓁蓁要來?”
“嗯?”淩雲霄迷茫:“什麽張蓁蓁。”
“是啊,下午的時候,東方公子遇到被追殺的張默之女張蓁蓁,東方公子親自將她帶回了家裏,下午這事都鬧開了,您竟不知?”帥大叔很是詫異。
東方府距離皇宮很近,附近不是王府就是各個朝中親貴官員的府邸。
東方辭有了未婚妻的消息,不到晚間飯點,滿京皆知,主子竟然沒有得到一點消息,當真古怪。
三皇子並不在意什麽張蓁蓁,而是問道:“還有呢,先前讓你跟蹤過的無名姑娘,可曾回來?”
帥大叔搖搖頭,紙白的臉頰藏在陰影下,他道:“今日入府的,除了張小姐和她受傷的婢女,再無其他女子入內。”
“她還沒回來,她竟未回來。”三皇子心中生起不好的預感。
今日他本想安慰母後之後就帶著名兒離開,可尚未出宮,便有公公回稟查到刺客蹤跡,皇上令他去查。
吩咐了心腹太監去找名兒,卻得知假山之下早已沒有了女子蹤跡,他願意為女子已然脫困。
好不容易抽空便趕來與名兒相會。
卻沒想到東方府竟也發生了這麽多事。
“無名姑娘?她似乎昨日傍晚出去之後便沒再回來,主人不如去問東方公子,許是在外麵辦事呢。”
辦事二字一出,淩雲霄心中更是擔心。
“你在這兒守著,她若來,傳信與我。”說罷,俊逸出塵的男子步子略顯慌急的走了。
文登巷一座肅重恢宏的高門大戶裏,一進院落是十分素雅的門房,二進院則是十分肅靜宏大的殿宇,三進院是書籍,四進院才是住人的。
如此恢宏氣派的宅子,規模與根基堪比王府宗廟,整個大盛國,隻有聖人之後的孔家才有這種規模。
因為二進院的殿宇內,是孔子的立身像,長燭不息,香油不斷。
這是文人心中敬仰的神聖之地。
四進院一處書房內,孔立端坐在桌案前,目光盯著那包裹發呆,想拆卻又有顧忌的不敢拆。
腦海中是那掀開車簾之後驚為天人的一眼。
女子姿容嬌媚,婉約沉靜,絕美的鳳眼中盡是令人難以企及的沉穩,絕美如斯,傾國傾城。
因為隻一眼,他並沒有仔細打量東方辭的裝扮,似乎忘記了東方辭是什麽發式,穿的什麽衣服,隻那張臉,便令他心旌搖曳,一直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絕美。
頓了頓,坐至天色將明,儒雅的臉上略有些烏青的疲憊,還有那眼瞳中的細密血絲都在控訴著主人熬夜的行為。
“喔哦喔……”嘹亮而震耳欲聾的公雞鳴叫聲在他耳旁響起。
孔立一怔,有些慌亂又有些沒來由的急躁。
纖長的手指碰觸著黑色包裹,最終還是一咬牙,將包裹打開。
乳白的女子衣衫整齊的疊著,最上麵放著一個猴子麵具,筆觸細膩柔軟,線條流暢竟是前所未見的新穎。
撫摸著手感細滑的麵具,孔立長歎一聲,幽幽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雋的麵容上微微綻開一絲笑容,似乎想通了什麽。
又突然凝眉,微微搖頭:“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苦笑一聲,素來不曾在情事上用心的他,第一次苦惱。
“我與你究竟是隔著小河溪流還是天各一方的銀河呢?”
今夜注定許多人無眠,而東方辭卻睡的死沉。
早晨,她是被刺眼的陽光曬醒。
“啊嘁!”她打了個噴嚏坐起身來,看著耀眼的陽光腦袋有些懵,“幾點了?”
算了算時辰,忙爬起身來,往前院趕去。
“別慌了,宮裏傳出話來,說今日皇帝不上朝,病中修養,你不必去畫卯了。”苗槑淡雅出塵的身姿緩緩從走廊出來,看著東方辭著急忙慌,衣衫不整的樣子,淡淡說罷,小小的打了個哈欠。
形容十分疲憊。
東方辭頓住腳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哦”了一聲道:“這樣啊,估計我有好幾天假,你怎麽這麽困,昨天沒睡好嗎?”
苗槑瞥了她一眼,轉身往明輝堂走去,丟給她一個飄逸如仙的背影和一句話:“你睡了我的床。”
“呃……”東方辭眼珠子轉了轉,這才醒悟,她是從哪個**爬起來的。
沒心沒肺道:“不好意思,反正你也沒什麽事,回去睡個回籠覺吧。”
說著往前院跑去。
而苗槑卻已經坐在明輝堂內,坐堂診病了。
不用上班,東方辭感覺全身輕鬆,步子都輕快了不少,她悠哉悠哉的晃到主屋,站在門外正想敲門又突然頓住。
心道,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緊了。
剛要轉身,主屋的門突然打開,女子一身素白,娉娉婷婷的走出來,微微一笑,開門見山道:“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