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去 74

“咳……”禦奕寧輕咳幾聲,抬眸看藍罌時,已經換了副桀驁的神情,“藍罌姑娘,本太子有事要問你。”

藍罌被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飛快地把繡鞋藏進了襖裙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起身看向禦奕寧。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洽”

“上回聽你說過,你知道有商人賣罌膏,走吧,帶本太子去找找。”禦奕寧的視線落到塞著因為塞著繡鞋而隆起的小肚子上,長眉微微一挑,轉身走開。

“我已經告訴過清晨郡王了。”藍罌大聲說。

“哦,你上回說的地方,他們找過,已經搬走了,你不是說了另一個地方,說是實在記不清,不過,今晚本太子就帶你去仔細想想,一定要把這地方找出來。”

藍罌聽他如此一說,隻得把繡鞋掏出來,用錦布包好,放到枕邊,抱著抱風快步出來尋他。

禦奕寧已經到了院中,正和十一王說話,十一王的臉上擦了藥,紅痕淺了些許。

“十一王也去嗎?”藍罌隨口問了一句,看也沒朝二人看,抖開披風披好,雙手抓著韁繩,利落地上馬鈐。

“還真是個冷美人。”禦奕寧身子往前附去,貼著十一王的耳朵促狹地說:“十一王,要用你的熱情,把她融化。”

十一咧嘴,用扇推開禦奕寧的額頭,認真地說:“父親來信,若不娶回公主,就不讓小王回家,所以……太子殿下自己抱著冰美人吧,公主雖然刁蠻,但實在是漂亮,稍待幾年,定是世間無雙,小王決定……等!後青國人傑地靈,地大物博,又有美食,嶽母大人又十分喜歡小王,小王就算混幾年吃喝,也覺得爽快得很。”

禦奕寧的笑臉僵住,惡狠狠地瞪住了十一王,小聲說:“小肉團兒哪裏也不去,十王這麽想當後青國的駙馬,就得拿出本事來。”

“哦,好。”十一王拋拋扇,笑吟吟地走開,這些小破孩兒們,得好好教訓他們才行。

“扇、扇,也不怕扇成冰,出發。”禦奕寧躍身上馬,鞭子在空中甩得啪啪直響。

藍罌轉頭看他,嬌美的臉龐上微微露出一絲不悅,“太子殿下都是這樣和人說話的嗎?這並非待客之道。十一王就算不是駙馬,也是客人,太子殿下當有禮有節。”

禦奕寧臉色黑了黑,打馬從她身邊擦過,冷冷地說:“管好自己的事,再多嘴,小心本太堵上你的嘴。”

藍罌俏臉一沉,拉上披風上的帽子,雙腳輕輕一踢馬肚子,馬兒輕輕打了個響鼻,揚蹄向前疾奔。

她騎術很好,不輸禦奕寧身邊的侍衛,這讓他很意外。她淪入寒煙樓前,也是大家閨秀,兩年殺手生涯中也多用暗器和毒,這騎術是什麽時候練成的?

“說好的地方也能忘,你長的是什麽腦袋。”找了一圈,禦奕寧不耐煩地用鞭子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藍罌冷冷掃一眼,不悅地說:“我又沒來過汰州,隻是聽他一說而已。我已如實把我所知道的都稟報了太子殿下,不如太子殿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找出來吧,我先回去。”

“回來。”禦奕寧被她搶白,突然出手,長鞭卷住了她的腰,用力一甩,居然把她從馬上給拖了下來,再一拽,就拽上了自己的馬。

“藍罌,本太子可不是別的男人,會哄冰美人,你好好給本太子找出來吧。這可是本太子頭一回自己辦差,你要幫著本太子找著了此處,本太子會好好賞你。”

“無恥,放我下去。”藍罌掙了幾下,沒能掙開他的手臂,

“還真香。”他往她的臉頰邊聞了一下,xing感的嘴唇噙著一絲笑,“冰美人,別和本太子發脾氣,本太子雖也溫柔,但是也不排除會偶爾粗魯一下,讓美人兒覺得不舒服。”

“太子殿下!”藍罌的臉都紅了,又是用力一掙。

禦奕寧把她放下馬,換了副平靜的神情,“好好想想,此事極為重要。罌粟膏絕不能在民間流傳開,這是毒物,會毀民傷民。你帶著本太子找著這地方,也是大功一件,本太子會奏明父皇,賜你功勳。”

禦奕寧實在是一個仔細的男人,年輕雖輕,又愛嘲諷人,但其實很懂得照顧別人的麵子,藍罌在他們這群裏人中是最沉默的一個,常常獨自和婢女們一起去忙碌,很少和他們說話。禦奕寧方才聽了她的話,才知道她心裏藏著傷。讓她幫著做些事,應當能讓她放寬心。

二人在街上轉了好一會兒,藍罌不停地認真回憶,最後在街中停下,四處打量片刻,指著眼前一棟雕欄玉砌的小樓說:“我記得他說過的大概地方就是此處,但據他描述,不應當有如此奢華。”

兩邊朱色高牆往視線盡頭綿延而去。裏麵燈火明亮,高牆中有一長溜的梨樹,探出了枝頭。

她說著,扭頭看向身後,猛地怔住,禦奕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瘦的小子,正衝她笑,他的馬已經獨自跑開,消失在暗巷之中。

“你……”她跳下馬,愕然看著他。“記住了,我現在是小六子。”他用馬鞭輕輕拍她的手臂,笑著說:“這裏就是我這幾日呆的店鋪,紫虞謀來的鄭家首飾鋪子。”

藍罌微微一怔,這麽說他根本就知道這裏?這是耍她了?正要發怒,隻見禦奕寧已經換了副麵孔,向她作揖道:“姑娘,請稍侯,我去給姑娘取銀子。”

藍罌擰眉,微微側臉頭,隻見一個高壯的男人已經走近,正上下打量著她,不悅地問禦奕寧,“小六子,你在這裏幹什麽?”

“劉掌櫃,她是來要債的。”禦奕寧嘻嘻地笑,湊到劉掌櫃耳邊輕聲說:“劉掌櫃再借我點銀子……”

“你又出去賭了?”劉掌櫃臉色一沉,扒開他,怒問道:“不是讓你看著那個女人嗎?”

“手癢……以為能贏點……”禦奕寧搓著手,嬉皮笑臉地說:“掌櫃再借點,隻要七十個大子。”

“七個也沒有!你把後年的工錢都支光了,還敢要錢!”劉掌櫃鐵青著臉,大步往鋪子裏走。

禦奕寧衝著藍罌擠了擠眼睛,快步跟了進去。

藍罌隻好硬著頭皮,大聲說:“老板娘說了,要敢不還,要打斷你的腿。”

“知道,知道,會還。”禦奕寧擺擺手,飛快跑進了鋪子。

劉掌櫃扭過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藍罌,藍罌揮了揮手裏的鞭子,上馬離開。

“她是哪個賭檔的?”劉掌櫃叫住禦奕寧,大聲問。

“街角翠琅酒家的,今兒晚上那裏鬥狗,我就去試試運氣,哪知道東家那狗太凶……”禦奕寧唉聲歎氣地搖頭,慢吞吞往後麵走。

劉掌櫃死死盯他一眼,飛快地後院走。到了柴房,隻見窗子開著,裏麵人又沒了!

“哎呀,人呢?”禦奕寧大呼小叫,摸出鑰匙,打開門進去假意尋找。

“小六子,你真是皮癢找打!”劉掌櫃頓時暴跳如雷,抄起身邊的木棒就往禦奕寧身上打。

禦奕寧大叫著,在院子裏亂竄。此時,前麵突然傳來了紫虞怒斥聲:“又吵什麽?”

“紫掌櫃,她又跑了……”劉掌櫃趕緊丟掉了木棒,過去對紫虞說。

紫虞拉開門出來,黑著臉環顧眾人,冷冷地說:“都去找,若找不回來,這個月別想要福壽丹。”

大家麵麵相覷,撒腿就往外跑。

禦奕寧擰眉,眾人正因為吃了這東西,才對紫虞百依百順,尤其是那瘋婦,分明就是吃得太多,才成了這樣的瘋模樣。

他跟著大家出來,從屋後繞進去,悄悄潛到紫虞房間的屋頂,揭開半片瓦往裏看。紫虞大敞衣衫,坐在桌邊喝悶酒。

“緋玉,你能逃到哪裏去?死了我也要把你挖出來。”他一仰脖子,烈酒灌進喉中,腥紅的雙眸死死盯著屋裏的一個角落,突然,他把手裏的酒碗往地上狠狠一砸,“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你還不知道,你娘早就來找你了,我把她關在幾條巷子外,喂她吃下罌粟膏,她還是要帶你走……誰也不能把你帶走……你是我一個人的……”

禦奕寧忍不住皺眉,這人霸占心可真強,自己三妻四妾,還不許別人親娘靠近。由此看來,那女人隻怕凶多吉少了。

“這麽多年,隻有你在我身邊……隻有你從未想過離開我……我知道你是和我賭氣,我也隻是想有個後人,證明我來過這個世上,你怎麽就不懂呢?我是真的愛你……”紫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拿起櫃子上一塊玉佩,緊摁在額上,喃喃地說:“你能去哪裏?”

禦奕寧懶得聽了,男人和男人說愛,不管長得多好看,他真接受不了,他寧可要一個冰美人,也不能接受男人。

正想躍下來,隻見牆角處飛快地爬來一隻褐色的小獸,嘴裏還叼著一片絲絹,還不待他行動,那小獸已經跳上了窗子,把絲絹丟進去,又飛快地跑了。

他回到原處,隻見紫虞撿起絲絹,匆匆掃了一遍,抓起了牆上的長劍,拔腿就跑。但到了門口時,又收回了腳步,慢慢地往後退去。

此時外麵突然響起了一聲口哨聲,他心一沉,這是跟著藍罌的侍衛發出的警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