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歎了口氣,他知道皇太孫對越祁安的心思,罷了罷了。
“今日祈安受了無妄之災,這城也是彌補。”
越祈安眸光冷冷,恭敬行禮 ,“臣,謝主隆恩!”
“要謝便謝太孫,太孫對你敬重有加,切不可辜負了她的信任。”明德帝意有所指,暗含警告。
若不是太孫從小沒了父親,自己也沒空管束,太孫也不至於養成從前那不學無術的性子,如今她跟著越祈安大有進益,有了些儲君的樣子。
那些風流韻事,他可以裝作不知,反正日後隻要能誕下儲君就好。
“太孫,以後跟著越首輔好好學習,不可再胡作非為了。”他看著一臉端正,氣質正直的沈素,心裏欣慰。
好歹是把她教出來了。
不是沒想過換儲君,可他知道,自己膝下那幾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換了儲,沈素必死無疑。
斬草除根,向來是奪嫡的傳統。
“陛下,還有西南蜀地未定,如今西南世子年幼,按法例,蜀地的印鑒該交還朝廷,待西南世子成年再由朝廷考察授封。”越祈安正言道。
眾人皆知,這沈司鷺還把持著西南蜀地的印鑒,他的意思就是她該走了。
還在暗自惱火的沈司鷺聽到這話,心裏的怒火愈加翻江倒海,她猛的抬頭,目光銳利,步步緊逼:“越大人這是何意?今日拿了十二城還要奪西南蜀地不成?莫不是要這天下就盡握你手才滿意?”
沈素也沒想到越祈安會突然這麽說,而沈司鷺反應這麽大,顯然是被逼急了。
八王爺看了幸災樂禍一笑,他被咬了一塊肉,沈司鷺也別想好過,故而沒有出言相助。
“長公主誤會了,西南蜀地本就是朝廷的封地,收歸後由陛下派人治理,這是高祖所定的律法,我不過是秉公辦理,長公主為何如此咄咄逼人?難道公主殿下要越過南朝律法意氣用事?”越祈安不冷不淡的回了句,神色冷漠,完全沒把她看在眼裏。
“你強詞奪理!”沈司鷺嬌豔的麵孔有一瞬間扭曲,她瞪了眼八王爺。
八王爺也不能完全作壁上觀,畢竟他早就和沈司鷺結黨,若是他們一派再失了西南蜀地,那就是又斷一臂。
“兒臣以為長公主乃皇室之人,在西南族中素有威望,如今由她暫時主管蜀地,輔佐新世子,也好震懾此地的亂黨,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接著沈司鷺又看向沈素,示意她求情。
沈素眨了眨眼,甩出來一句虎標萬金油的話。
“茲事體大,還請皇祖父定奪。”
笑話,求情,不可能的。
沈司鷺見她不上道的樣子,氣的肝疼。
一時間,兩方爭執不下,都看向明德帝。
皇帝沉吟片刻,眼神不重不輕的略過八王爺和沈司鷺兩人,意味深長,才緩緩開口。
“長公主是皇家人,既然夫死,便可另嫁,西南蜀地一事勞心費力,你明日便向朝廷交還印鑒。”
憑什麽?
沈司鷺不甘的咬唇,狠狠的刮了沈素一眼,“……是,皇祖父。”
莫名被瞪了眼的沈素:……莫名其妙,柿子都挑軟的捏是吧。
明德帝輕歎,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讓朕一個人待會。”
他麵皮鬆弛,眼神無光,身體倚靠在榻上,顯然是累極了。
“皇祖父……”沈素神色擔憂,她感覺皇帝不止身體狀況不好,精神情況也堪憂。
似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大總管知道太孫不想走,也知道陛下心裏所想,他上前寬慰:“殿下,一會還有家宴,陛下需要休息。”
“好。”她勉強點了點頭,帶著越祈安退下了。
人都走後,榻上的明德帝又睜開了眼,目光飄忽,望著那嫋嫋升起的香爐。
“朕想起惠晴了,你說她會不會怨我,怨我沒護好太子,那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啊……”他的眼眶漸漸濕潤,啞不成聲。
回首往事,一片蕭瑟。
是他對不起慧晴,對不起她臨終囑托照顧太子,也對不起太子……
“陛下,還有太孫殿下呢,這些年你為護殿下殫精竭慮,皇後娘娘若知道了,一定不會怨你的。”大總管心裏歎氣,隻能低聲安慰。
提到太孫,明德帝的眼中清明了些。
“對,還有素兒……”
……
八王爺到了宮裏安排的偏殿休息,連帶著沈司鷺。
他重重的一拳砸在桌上,雙目猩紅,手撐著桌子,又回頭看向姿容絕色的女人。
“你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妥當?今日不但沒殺了越祈安反而還讓沈素出了風頭,而我失了十二城!”
麵對他的質問,沈司鷺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落座,給自己倒了杯茶,茶葉在水中悠悠旋轉,飲了口,勉強消了火氣。
“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用,越祈安有牽機閣,想必早就查出我們的計劃,反引我們上鉤。”
可說起這個,沈司鷺心裏的那團火就是怎麽也消不下。
越祈安就等著看她笑話是嗎?還奪走了她手中的西南蜀地。
她手捏緊茶杯,指骨發白,冷哼一聲:“不僅如此,你還沒看出老皇帝也在幫他們嗎?”
八王爺眼中血光一閃,咬牙切齒:“這老皇帝老糊塗了,是要捧越祁安和沈素上位,拋棄我們了。”
沈司鷺眸光幽幽,又飲了口茶,掩下未出口的話。
不是“我們”,是“我”。
她是儲君的姐姐,南朝的長公主,隻要沈素還在,還認她這個姐姐,老皇帝就不會動她。
反觀八王爺,自以為是,今日宴會無一人幫他說話,足以說明問題。
越祈安在朝中可謂是一手遮天,幾乎難以撼動,那不如軟化之。
想到這,她放下茶杯,不再理會八王爺,從容起身,“我出去一趟,晚宴見。”
也沒等八王爺答複,徑直走了出去。
那人盯著她的背影,眼中暗芒劃過。
此時東宮,沈素正與越祈安說話,就聽昭月通傳,“長公主來訪。”
來幹什麽?
隻見她走進來,笑意吟吟,掃了眼沈素,又對越祈安笑道:“越首輔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