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裏。

昏暗的光線從天窗上穿透一縷,空氣裏彌漫著汙濁的氣味。

五王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示意獄卒將牢門打開。

稻草上躺著一個男子,他的四肢已經全部被砍斷了,紅色的血將白色的囚服浸濕。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五王爺不由地眯緊了眼。

即使是先前做好了相當的心理準備,但在瞧見這一幕刺激的畫麵時,五王爺還是有些忍不住幹嘔。

慶榮聽到了聲響後,由於現在隻有頭部能動,所以看上去已經不像是個人了,而像是個倒在血泊裏蠕動的肉蟲。

“王爺,您救救屬下吧,求求您了。”慶榮歪著腦袋淚和血已經分不清楚了。

五王爺扶著牆才勉強站穩身子,看著慶榮的眼神藏著幾分狠厲。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就變成了這樣,這一切根本就是早就策劃好的。

那些刺客,事先就被安排在那處埋伏起來,隻待有人能夠將他引過去動手。

然後慶榮再暴露出來,一切便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

隻是五王爺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樣的滴水不漏的計謀會出自沈素之手。

沈素是什麽人?

一個紈絝的皇室子弟,平日就隻會捉雞鬥狗,正事是一個都做不了,就整一個在太孫之位上混吃等死的廢物。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有那樣的本事去對付他?

思來想去,隻可能是這個廢物成了別人的棋子,這樣還能解釋的通。

“慶榮,這件事是本王對不住你,本王已經命人私下裏好好關照你了,你雖然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但隻要好好治療的話,還是可以活命的。”五王爺與慶榮隔著距離,沒有上前的想法。

地牢暗無天日,黴味混著血味還有一些古怪的味道,慶榮身下的土被血浸透呈暗黑色。

“王爺,屬下還,還能活嗎?”慶榮不敢置信道,他是孤兒,是從萬千死士裏選拔出來的,這一生隻配與黑暗為伍,一旦暴露了隻有死亡,可五王爺說他能活。

五王爺用力地點了點頭,心虛地拿手帕掩飾:“當然,本王會找最好的大夫給你治,本王如今再也找不到如你這般得力的了,這次你被陷害,本王絕對不能就放著凶手在外逍遙,”

五王爺拿下帕子,緊盯著慶榮,

“你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慶榮一聽到這裏,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激動:

“那把短刃是假的!王爺,你也發現了吧,那把短刃是假的!”

五王爺無聲地點了點頭,慶榮做事他還是放心的,死士背叛的下場他不會不知道。

那把短刃應當被慶榮藏好了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皇宮裏。

那個時候——

“是越祈安?”

慶榮搖頭,夾著痛苦悶哼:“當時情勢錯綜複雜,屬下並未看清短刃從何而來,但這絕對是一場密謀已久的陰謀。”

不用慶榮說,五王爺心裏也清楚得很。

正好去見皇上,路遇刺客,陳三小姐和何文信接二連三出現指認,天下哪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你到底將流月藏在哪裏了?”五王爺眯著眼睛打量起慶榮來。

既是藏了起來,那又怎麽會被仿製出假兵器來?

若不是從中出了內鬼……

“藏在了鹿角巷老柳樹旁的一個廢棄宅子裏,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知曉。”慶榮嘴唇蒼白一片,衣裳濕漉漉的,說話的聲音明顯氣力越發不足。

五王爺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沒有做什麽表示,“那真是見了活鬼。”

想想這短刃被朱康這半吊子偷走都令人匪夷所思,還被他順手拿去刺殺陳三小姐,若不是有這一茬,又怎麽會成為刺殺傷口上的決定性證據?

五王爺話音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慶榮睜大了眼眸,顫顫巍巍道:“王爺若是不相信屬下,盡管派人去尋。”

“慶鶴,你去瞧瞧。”五王爺朝著身邊的另外一個侍衛招呼道。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獄卒還算是給五王爺麵子,將整個牢房裏最好的軟凳都搬了過來讓他這尊大佛坐著。

慶榮則是閉著眼睛調養生息。

過了一會兒,慶鶴走至五王爺的身邊,俯下身子在耳畔輕聲說了些什麽。

五王爺神色微變,看向慶榮的眼神愈發懷疑,“已經查過了,流月並未被藏在那處,現在你可以與本王說實話了嗎?”

“王爺?!”慶榮瞳孔一縮,突然明白了過來,“您懷疑是屬下所為?”

五王爺不應話,一切不言而喻。

“王爺,屬下絕對沒有做過這等事情,屬下願以死明誌!”

“你——”話音剛說出口,卻見慶榮的嘴角已經有鮮血溢出。

咬舌自盡。

“本王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真是誤解了!”五王爺連忙從軟凳上爬起身來。

慶鶴率先去試慶榮的鼻息,隨後朝著五王爺麵色發沉地搖了搖頭。

“他這也太急躁了,哎,也怪本王不該這般說話……慶鶴,好好安葬他,真是可憐。”五王爺懊悔出聲後,又是一陣長長的歎息聲。

回到府上,慶鶴將假的流月送了過來。

這是先前慶榮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的案件凶器。

五王爺拾起流月仔細瞧著,又對著陽光查看著花紋,看了半晌,也沒分辨出這把短刃到底是不是真流月。

他有些氣惱地將流月丟在桌上,流月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五王爺的腦海裏突然浮現起了一件要事,那日與越祈安一同入宮,路上曾談起過線索,是越祈安親口與他說出賣色相換來了在沈素那裏的秘密,說沈素已經掌握了一道重要的線索。

如今想來,這線索便是流月。

今日越祈安隨他一道去見皇上,在刺客出現之時,他的確是在幫他,還護著他的安危,可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他還曾與他說若是不想去見皇上便等著,是不是當時就知道了些什麽?

還是說,他是故意的?

如果越祈安不多嘴說那話,興許他還就在原地等著了,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

想到這裏,五王爺的腦子越來越亂,這到底是誤會還是有意為之?

他的苦心經營卻為沈素做了嫁衣,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