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素與越祈安的背影遠去後,這才把著麵前的算盤算了一遍,輕歎了一口氣,“更該去問問水渠之事。”
得了這一條消息後,沈素與越祈安便直奔長樂街。
此時街市上也算得上是安寧,並不見什麽災民的蹤跡,想來也是陳賀派了手下之人將災民全都驅逐了出去。
不遠處有個黑漆漆的巷弄,似有一股極為難聞的腐朽味從裏麵散發了出來。
像是什麽食物擺放了多日的臭味。
越祈安與沈素叮囑道:“殿下在這裏等著,微臣前去查看。”
沈素卻先他一步踏入了巷弄內,屏住了氣息,又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卻不忘和越祈安笑鬧道:“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起看看吧。”
她可以篤定的是,在這巷弄之中,會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青石磚是濕漉漉的,陰冷的積水一滴滴從牆麵上滑落而下,巷弄外是熱氣蒸騰,香濃內卻是寒霜降身。
兩邊的木門都像是裝飾物似的,七零八落,甚至木板中間都破了個大洞,隻能勉強遮掩住。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門內之人將門板小心翼翼地挪開,眼中是無法散開的欣喜和期待。
“是縣令大人派你們來救助我們的嗎?”不同於他看上去孔武有力的身板,他的臉頰凹陷,看上去已經挨餓許久了。
沈素張了張嘴,不知該回答些什麽。
越祈安很是自然地從衣袖裏摸出了個饅頭遞給了他,“先吃吧。”
“多謝!”中年男子急不可耐地拿過了饅頭,卻沒有直接吃下去,而是轉頭走向了屋內,口中輕喚道,“夫人,我們有饅頭吃了。”
沈素這才瞧見,原來在逼仄而昏暗的屋內,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在。
隻是那女子的情況,看著很是不好,臉部高腫,看上去像是被馬蜂圍攻過。
嘴唇還微微有些發青,看上去有氣無力,若是再不及時醫治的話,很可能就挺不過幾日了。
想到這裏,沈素便下意識地看向了越祈安,“越大人說懂一些醫術,不知道能不能看出來她這是怎麽了。”
越祈安走近那女子,先是把脈,後仔細查看了病症後,這才朝著男子問道:“不知令夫人這陣子都吃了些什麽。”
“就是野菜,我們太窮了,也太餓了,沒有東西吃,隻能去挖野菜。”男子一臉慌張問道,“我夫人不會有什麽事吧,我看得出來她是病了,可是現在城裏沒有一家醫館是開門的,我也沒法子。”
“隻是中了輕微的毒,應當是吃了曲菜娘子,這種草與野菜長得相似,可能是誤吃了,隻要服用一劑藥就無事了,藥我之後會派人送過來,不必擔心。”越祈安安撫著男子說道。
沈素側目看著越祈安,不由地輕聲誇道:“越大人還說自己隻懂皮毛,我覺得你看診也不在話下。”
“所以當初為什麽還強行拉著我去找陳賀,你幫我再瞧瞧不就好了?”
越祈安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回道:“殿下金尊玉貴,微臣才疏學淺,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微臣擔待不起。”
話說出口,就有一個聲音在心裏反駁他。
不是的。
他看到沈素那隻手臂如此猙獰時,心已經亂了,那個時候他都開始懷疑金瘡藥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但是他聞著也沒什麽奇怪之處,這樣的關頭,卻不敢賭接下來沈素的傷勢會轉好。
沈素衝著他笑了笑,然後朝著越祈安走近了兩步道:“我呢,素來是相信越大人的,大人的醫術高超,就不要謙虛了,日後我有個頭疼腦熱,大人就親自幫我醫治,不必找外頭那些人,我相信大人醫術的,一定跟著一位好師傅學習過。”
越祈安聞言微微一愣,心中似有一顆糖在化在了心頭,甜絲絲的。
“微臣自小一人長大,小時候體弱,也保不齊會有頭疼腦熱,找不到大夫的時候,隻能自己想法子醫治,便是久病變成醫,微臣的師父,其實也不過是一介普通的大夫。”
沈素聞言,心中也是一陣哀歎。
其實這些劇情,在原書裏曾經有一筆帶過,不過能成長為如今模樣的越祈安,從小吃了多少苦頭自然不言而喻。
若隻是在書裏寫的那樣,不過是一張紙片人,半生寥寥便可寫下,但沈素麵前站著的越祈安,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有關於過往的事情,他都記在心裏,但之前也從未聽他主動提起過。
莫非,他真的將她當成是“自己人”了?
“原來如此。”沈素眉眼間有愁緒一掃而過,似是在幫著越祈安在訴告命運不公。
門外不多時,不知是誰人偷瞧出去說了一通,便又有個婦人被人抬著到了越祈安的麵前。
“大夫,求求你幫我母親瞧瞧吧,她這兩日一直腹瀉還嘔吐,吃了家裏的藥也沒有見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少年跪在越祈安的麵前一臉哀求道。
越祈安點了點頭,隻得跟著少年去見他的母親。
沈素將四處打量了一通後,隻覺家徒四壁四個字已經可以概括眼下情境。
看來她這處也沒有什麽多餘的存糧了,沈素看向越祈安悄聲道:“越大人,時候不早,待會便回去吧。”
越祈安點了點頭,便去查看了那少年的母親,很快便下了診斷道:“應當是食用了蒼耳子,才會引發腹瀉嘔吐的症狀。”
頓了頓又道:“藥的話,晚些會讓人送來。”
“那恩公需要多少銀錢?”少年很是為難,看上去並沒有什麽銀錢的模樣,“家中原先是有個活計的,就是幫忙做做小工,陳大人原先說是要修水渠,我們一家都很高興,離家不遠又有活計,珩州大興享樂之風,根本就無人在意此事。”
“後來他們還在說會修水渠,但我們也一直沒等到,家裏做事的銀錢也隻能維持活下去。”
“不需要銀錢,這位公子是濟世之人,菩薩心腸。”沈素笑嘻嘻地幫著越祈安回答道,隨後便是話鋒一轉問,“你剛剛的意思是,珩州曾經是要修水渠的?何時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