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王廠長搖了搖頭，說道：“趙市長，這優惠協議是十二年前簽訂的，這十二年來，我們中天化肥廠以優惠價格一共供應了邙北市二十四萬噸尿素，按照每噸優惠五十元計算，已經累計優惠了一億兩千萬。趙市長，如果中天化肥廠把這一億兩千萬用到企業的發展上意味著什麽嗎？今天兩位市長既然專程前來談這個問題，那麽我也就借著這個機會和兩位大市長把這個問題說開了去。現在由於國家計劃價格早已經不存在了，所以當初這份協議的基礎也不存在了，今後邙北市再來中天化肥廠購買化肥，也要按照市場上的價格走，這也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價交換的原則。”
趙長風撣了撣煙灰，望了王廠長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王廠長，你說的不錯，親兄弟還需要明算賬呢！有些東西是需要按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價交換的原則好好算一算了。但是這個算賬不能隻算一家的賬本，對不對？我這裏也給你算一筆賬吧，當初中天化肥廠在邙北市建設的時候，一共占用了邙北市七百畝土地，其中兩百畝是以每畝五百元的優惠價格出售給中天化肥廠的，另外五百畝是以無償劃撥的形式支援給中天化肥廠的。當時邙北市之所以會給予中天化肥廠這麽大的優惠政策，就是因為邙北市的地麵上沒有一家化肥廠，指望著中天化肥廠建成之後能夠給邙北市的農民帶來一些實惠，所以當時就簽訂了優惠協議。現在按照邙北市一級工業用地價格計算，五百畝無償劃撥的土地價值就在一億三千萬左右，如果按照邙北市一級住宅用地計算，價格還要乘以三倍，即使這樣，還沒有計算另外兩百畝以每畝五百元價格購買的優惠土地，王廠長，這樣計算下來，究竟是哪個吃虧，哪個占便宜？”
王廠長被重重的噎了一下，黑著臉喝茶。
趙長風繼續說道：“即使這樣，還沒有計算這十二年來，邙北市在用水、用電、稅收以及銀行貸款方麵對中天化肥廠的支持。可以這樣說吧，邙北市對中天化肥廠的付出遠遠要高於從中天化肥廠得到的東西！”
王廠長沒有想到麵前這個年輕的市長詞鋒這麽犀利，他重重地放下茶杯，說道：“趙市長，這些曆史上的原因現在就沒有必要探究了吧？問題是國家計劃價格早已經不存在了，所以我們兩家簽訂的優惠協議的基礎也不存在了，邙北市要想購買化肥，必須按照市場價格來，這不但是我的意思，也是我們關總的意思！”
第168章 自來水公司
趙長風火一下子就上來了，這不是蠻不講理嘛！中天化肥廠真的是牛啊，上至化肥廠老總，下至一個小小的門衛，都不把邙北市地方政府放在眼裏，還動不動就“關總”、“關總”的，不錯，關正書是曾經當過省委書記譚森的秘書，但是也總不能這樣拿著雞毛當令箭吧？這樣下去，雙方還有什麽合作的基礎？
趙長風拉過煙灰缸，把大半截煙使勁摁滅，轉念一想，卻笑著說道：“王廠長，我們兩家合作了這麽多年了，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麽摩擦。還是請王廠長多多體諒一下我們邙北市的具體情況，以後我們還要繼續合作嘛。”
王廠長板著臉說道：“這個我得向關總請示！”
趙長風微笑著站了起來，說道：“那就不打擾王廠長了。化肥的事情就拜托王廠長多費心了！”
下了樓，坐上車，黨向國悻悻地說道：“一派胡言，什麽虧損啊？他們賣高價化肥賺了多少錢？王廠長的座駕比我們劉書記還好，連副廠長們都開著藍鳥到處跑！”
趙長風吃了癟，倒是比黨向國心平氣和，他微笑著說道：“黨市長，別生氣，這個事情我們回去再議一議。”
黨向國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這還有什麽議的？王廠長搬出關正書來嚇人，誰還敢得關正書？尤其是在這個邙北市市長人選還沒有定下來的敏感時刻，誰都不願意多招惹一點是非。為什麽主管農業的副書記包太龍這個時候會躲了起來？明擺著的事情嘛！
回到辦公室，劉俊康連忙去拿茶杯，要給老板泡茶，剛才老板在王廠長辦公室受的那些鳥氣，讓劉俊康很是不平。他要為老板泡好茶，讓老板消消火。
趙長風坐在皮轉椅上，伸手叫住了劉俊康：“俊康，你馬上給自來水公司徐經理打個電話。”
劉俊康知道老板這個時候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得叫自來水公司總經理過來，就放下茶杯，到自己辦公室撥通了徐經理的電話。
“老徐，我是劉俊康。”
“劉秘書，您好您好！”電話裏傳來徐經理討好的聲音。劉俊康是趙市長麵前的紅人，平時難得有一次電話打到自來水公司，這怎麽不讓徐經理受寵若驚。
“你馬上到市政府來一趟，趙市長要見你。”
“好好，我馬上去！”徐經理忙不迭地說道。他放下電話，對辦公桌對麵的自來水公司張副經理說道：“老張，趙市長召見，我得馬上過去。這件事情回頭咱們再商量吧！”
張副經理剛才支著耳朵聽徐經理的電話，隱約聽見電話裏傳來“趙市長”什麽的，這時候聽徐經理親口證實，不由得滿臉羨慕，連忙點頭說道：“徐總，那就不耽誤你寶貴時間了！”
徐經理匆匆忙忙來到市政府辦公樓，他上了三樓，先來到劉俊康的小辦公室門口，調勻了呼吸，這才輕輕敲了敲門，柔聲說道：“劉秘書在嗎？”
“徐經理吧？進來吧。”劉俊康過來打開們，笑著說道，“跟我過去吧。”
徐經理連連點頭，討好地笑道：“好，好。”
趙長風正埋頭看一份文件，劉俊康領著徐經理來到辦公桌前輕聲說道：“老板，徐經理來了。”
趙長風“哦”了一聲，並不抬頭，伸手指了指辦公桌前麵的椅子，說道：“坐吧。”
徐經理連忙誠惶誠恐地半邊屁股坐在椅子前沿，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劉俊康就衝徐經理點了點頭，返身回到他辦公室。
徐經理屏住呼吸，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看文件的趙市長，又覺得不禮貌，連忙垂下眼簾，看著自己麵前一片紅色的桌麵。
辦公室內很靜，偶爾傳來趙長風翻閱文件的聲音。徐經理就那麽坐著，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屁股也越來越累，偏偏不敢挪動一下。
辦公室靜默的空氣顯得很是壓抑，隨著時間的推移，徐經理越來越惴惴不安，不知道趙市長是為什麽事情把他召見過來。
忽然，對麵傳來一聲脆響，把徐經理嚇了一跳。他目光稍抬，卻是趙市長把手中的紅藍鉛筆扔在了桌麵上。
“徐長征！”趙長風開口了，語氣中透著一股威嚴，“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叫過來嗎？”
徐長征後背上冒了一層細汗，他抬眼看了一下趙長風，連忙又低下目光，低聲說道：“市長，我不知道。”
“你看看這個！”趙長風把手中的文件推到徐長征麵前。
徐長征雙手拿起來一看，原來趙市長剛才看的不是什麽文件，而是一封舉報信，信中舉報去年他在推行邙北市自來水公司一戶一表的改造過程中收受了平原儀表廠的兩萬塊錢好處。
“市長，這是汙蔑，全都是汙蔑。”徐長征大聲說道，可是聽起來怎麽也有點底氣不足。實際上徐長征確實收了平原儀表廠兩萬塊，當時他的兒子考大學，差了二十分，他通過一個朋友活動了一個計劃外招生指標，但是需要讚助十萬元建校費，當時手頭緊張，湊不齊這十萬元，這個時候平原儀表廠的銷售科長送上了兩萬塊，他就收下了……其實徐長征知道，這種事情是經不起查的，關鍵就看領導有沒有決心要查，真的是領導下決心要查的話，是一定會查出來的。
趙長風沒有說話，手指輕輕地叩著桌子，那一聲一聲輕響仿佛是敲在徐長征心上一樣，讓徐長征的心髒不由自主地隨著響聲的節奏一陣一陣收縮。徐長征後背上的汗一股一股地往下流，他真後悔自己當初鬼迷心竅，收下這兩萬元，現在這兩萬元往小的說，就可以斷送他的錦繡前程，往大的說，甚至可以讓他到牢房裏吃公家飯。
“你拿過來讓我再看看。”趙長風抬起手來指了指著徐長征手中的舉報信。徐長征連忙站起來，雙手遞給趙長風，然後站在那裏小心翼翼地看著趙長風，連聲大氣都不敢出，等候趙長風給他的命運下判決。
趙長風翻看著舉報信，心中卻在思忖：這封舉報信他收到有一段時間了，並且已經讓韓加森悄悄調查過了，情況屬實。不過同時趙長風也了解到了徐長征的具體情況，這個同誌平時工作還是兢兢業業的，那次收下這兩萬塊錢確實是事出有因。再一個情況來說，雖然平原儀表廠是一個沒有名氣的小廠，這次更換的水表質量還是很過硬，價格也是正常市場價格，所以趙長風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要給徐長征一個機會，不要把一個同誌一棒子打死。加上這一段時間趙長風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暫時顧不得這件事情，就暫時把徐長征的事情放了下來，不過，這一次他正好有事情要用到徐長征，所以就把這封信拿出來敲打敲打徐長征。
又翻看了兩分鍾，趙長風給徐長征施加了足夠大的壓力後，這才抬起頭看著徐長征，慢條斯理地說道：“徐經理，我還是相信你的。但是這封信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鍾，告訴我們一個政府的幹部一定要時時刻刻嚴格要求自己，切勿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做出一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徐長征心中五味陳雜，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情，但是他至少明白，眼下趙市長是打算放過他了，於是他連忙感激地說道：“趙市長，謝謝您的教誨，我以後一定要牢記您的指示，處處以最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
趙長風一笑，說道：“這就對了嘛！長征同誌，站著幹嘛？坐，坐！”說著卻拉開抽屜，把那封舉報信放了進去。
徐長征暗舒了一口氣，這才又小心翼翼地坐下，卻抬眼瞥見趙長風把舉報信收進了抽屜，不由得心髒又是一緊。
趙長風拿出一包軟中華，磕出一支扔給徐長征，又往自己嘴裏塞了一根，一邊點煙，一邊問道：“徐經理，最近邙北市供水情況如何？”
徐長征拿著香煙，小心翼翼地說道：“市長，邙北市供水情況很正常。”
“哦？”趙長風抬眼看了一下徐長征，把手中的打火機沿著桌麵推了過去，說道：“點上啊！”
“謝謝市長！”徐長征誠惶誠恐地拿起打火機點上火，又抬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機放到趙長風麵前，這才繼續說道：“眼下農耕時間，引黃渠要承擔全市的農業灌溉任務，非常吃緊，但是我們自來水公司還是克服了種種困難，挖掘一切潛力全力保證全市居民和工礦企業的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