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董縣長，縣長通知，九點半召開縣長辦公會。”莫日根傳達了趙長風的指示。
“什麽？”董金坤抬起了頭，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莫，你剛才說什麽？”
“縣長通知，九點半在小會議室召開縣長辦公會。”莫日根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董金坤一下子把手中的報紙放下了，這個小趙縣長，究竟是搞什麽名堂？上任的第一天就召開縣長辦公會？
“什麽議題？”
莫日根搖了搖頭，“不知道。”
“我沒有聽錯吧？”董金坤站了起來，“你這個政府辦主任連縣長辦公會的議題都不知道，有沒有搞錯？”
莫日根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道：“董縣長，沒有搞錯。新老板怎麽吩咐下來，我就是怎麽通知的。我還要去通知其他縣長，您先準備一下吧。”
董金坤撓了撓發亮的腦門，一頭霧水地坐回在皮轉椅上。
莫日根依次通知了其餘的幾位副縣長，然後返回趙長風辦公室，向趙長風做了匯報。
“有什麽情況嗎？”趙長風靠在皮轉椅上，望著莫日根。
莫日根猶豫了一下，說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大家就是對我不知道會議議題感到不解。”
趙長風點了點頭，指著麵前的椅子說道：“莫主任，坐。”待莫日根坐下後，趙長風遞給莫日根一根煙，然後才說道：“你給我簡單介紹一下吳國勇縣長和楊家強縣長的情況。”
“吳國勇，男，漢族，一九六二年生，黨員，分管規劃建設、國土、交通、環保……”作為縣政府的大管家，莫日根對八個副縣長的資料了如指掌，他一本正經地背誦起來。
趙長風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讓你介紹這些，這些文件上都有。”
莫日根低著眼皮說道：“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
趙長風嘴唇露出一抹笑意，知道莫日根還是為當初在醫院裏碰的那個釘子介意。於是就轉了一個話題，說道：“那你說一說，對今天要討論的兩個議題怎麽看？”
莫日根沉吟一下，說道：“縣長，這兩個議題是粵海縣人人都知道但是卻又人人不敢碰的議題。”
趙長風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莫日根繼續說下去。
莫日根說道：“粵海縣的經濟是以私營經濟為主，而私營經濟又以製鞋業為主。在粵海縣，製鞋的小作坊小工廠無所不在，在這些小作坊小工廠在支撐粵海縣經濟發展的同時，又使粵海縣成為玉江三角洲著名的鞋城。”
“這就存在兩個問題，第一，粵海縣雖然是以製鞋業為龍頭，但是製鞋業卻還停留在初級階段，政府並沒有引導出一些有實力的企業做出有高度知名和高質量的品牌。粵海縣的製鞋業多數都是以幫人塗塗膠水貼貼牌子，賺點可憐的加工費就萬事大吉了，整體利潤率不高，從而就引出了第二個問題。”莫日根顯然是對這些情況下過功夫研究，所以趙長風一問起來他立刻能侃侃而談。
“第二個問題，就是製鞋業對人和環境存在這破壞。鞋子的生產需要一係列的加工，需要膠水等化工原料。在大部分加工廠中，對工人勞動保護並不夠，那些小作坊小工廠更是基本上沒有勞動保護。這種長期接觸就會導致工人慢性中毒。還有就是工人在加工過程中還要麵對著各種工傷事故。對於這些，由於利潤稀薄，工廠基本上不會給予工人多少補償，或者幹脆是不補償。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工廠賺的錢基本上是工人的血汗錢，是以漠視工人的生命安全為代價換來的。這是對人的破壞。”
“還有就是對環境的破壞。在皮革的鞣製過程中會產生很多有毒的廢水，還有就是在鞋子的加工過程中會產生很多垃圾和邊角料，對於這些，工廠幾乎沒有什麽處理措施，都是拉到路邊或者海邊傾倒和焚燒，把美麗的粵海縣弄得烏煙瘴氣。”
趙長風麵容嚴肅，莫日根說的情況與他在後沙鎮看到的情況完全相符，看來粵海縣其他地方也並不比後沙鎮好多少。
莫日根繼續說道：“這個問題不光我清楚，可以說粵海縣的幹部人人都清楚，他們都看到了這一點。可是為什麽他們不去正視這個問題，去解決這個問題呢？其中根本的原因就是，粵海縣的經濟主要靠製鞋業支撐。這些鞋廠貢獻著粵海縣絕大部分財政收入。如果去處理這兩個問題，必然會影響到這些鞋廠的發展，進而影響到粵海縣的財政收入。”
說到這裏，莫日根抬起頭看著趙長風：“縣長，我想你已經明白我的看法了。”
趙長風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莫日根看了一下手表，說道：“縣長，我去會議室看看，人到的怎麽樣了。”
兩分鍾後，莫日根返回辦公室，對趙長風說道：“縣長，人都到齊了。”
趙長風端起茶杯就往外走。莫日根快步跟上，小聲對趙長風說道：“縣長，議題還沒有通知下去，現在改變還來得及。”
趙長風淡淡一笑，說道：“改？為什麽要改？”昂首闊步向對麵會議室走去。
進了會議室，粵海縣政府把個副縣長都到齊了，他們分成左右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兩邊，把會議桌頂端和末尾空了出來。
“大家都來了？”趙長風滿麵春風地和自己的副手打了個招呼，端著茶杯坐在了會議桌的頂端。莫日根則走過會議桌的末端，打開筆記本，準備做會議記錄。
趙長風坐下來擰開茶杯蓋，喝了一口水，這才又說道：“昨天和大家都見過麵了，今天就不用再自我介紹了。”
他掃視著會議室，目光從八個副縣長臉上一一掠過。
“大家一定很奇怪，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為什麽會著急召開縣長辦公會？”趙長風不疾不徐地說道，“在我告訴大家答案之前，請先允許我說明一點。就是今天召開縣長辦公會，我並沒有征求任何一位副縣長的意見，召開這次會議完全是我個人的意思。”
副縣長們都低下頭，不與趙長風的目光接觸。在粵海縣官場，誰都知道這個年輕的縣長是大有來頭，連錢雲楓和段誌魁兩個人都不太願意招惹小趙縣長，更別說他們這些副縣長們了。
“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這次把大家請過來，主要是討論兩個問題，一個問題是咱們粵海縣的環境監察和環境保護問題；一個就是有關粵海縣勞動監察和勞工保護問題。”
副縣長們一下子驚呆了。本來以為小趙縣長上任第一天就召開縣長辦公會就夠牛了，沒有想到這個縣長辦公會還是討論環境監察和勞動監察的問題。誰都知道，這兩個問題在粵海縣是禁忌，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碰觸也不能碰觸的問題，怎麽小趙縣長上任的第一天就把這兩大禁忌問題擺到桌麵上來了？
“至於我為什麽會提出這兩個問題，我想同誌們心中應該知道答案。”趙長風語氣不疾不徐，就如同在談家常一般，“因為我到咱們縣後沙鎮去看過，親眼目睹了號稱粵海縣第一美景的銀月灣如何變成了垃圾場。又親眼目睹了製鞋廠那可憐的工人們如何被鞋廠的老板盤剝欺壓。甚至我本人也成為那些保安下手的對象。”
第032章 當場奪權
幾個副縣長互相對了一下目光，心中暗笑。一個縣長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打了，那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如果喚作別人，一定會想辦法偷偷捂住，就算是這件事情外麵穿得滿城風雨了，到自己麵前也絕口不提，哪有像趙長風這樣光明正大地把這件事情擺到縣長辦公會上來說的？這不是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嘛！難道說內地的幹部都有這樣的癖好？
趙長風打開手包，從裏麵拿出幾樣東西，說道：“我這裏有幾張照片，說實話，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這照片拍攝的是號稱粵海縣風景最美麗的地方銀月灣，我還真的以為這是某個地方的垃圾掩埋場的照片！”
頓了一頓，趙長風又說道：“我這裏還有幾封農民工的舉報信，舉報後沙鎮幾個鞋廠拖欠工資和工傷賠償金的問題。”
莫日根低頭做著會議記錄，心中很是奇怪，如果說那些照片是那個女記者拍攝的話，那麽這幾封舉報信又是從什麽地方弄來的呢？
“在這裏我也不講什麽維護勞工合法權益，保護弱勢群體合法利益與促進地區經濟穩步增長，維護社會長治久安之間關係的大道理。大家今天能夠坐到這裏，這些簡單道理大家都懂。”趙長風看了一下會場，提高聲音說道：“我今天隻是想讓大家看一看這些照片，讀一讀這些包含農民工兄弟血淚的信件。”
說到這裏，趙長風看了一下坐在會議桌末尾的莫日根：“日根主任，你過來，把這些東西發給諸位縣長傳看一下。”
莫日根快步走過來，從趙長風手裏拿過照片和舉報信，挨個發到幾個縣長手裏。這些縣長們哪裏有心思看這些東西，但是趙長風是政府的一把手，發了話讓看，他們又不能不看，就硬著頭皮浮光掠影地看了一遍，迅速傳給下一位縣長。幾張照片和信件在幾個縣長手裏傳來傳去，最後又集中到莫日根手裏，他拿著這些東西看著趙長風。
趙長風示意莫日根先收著，嘴裏卻說道：“同誌們都看完這些東西了，可以分別就我剛才提出的兩個議題，談一下自己的看法。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