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醒來,天色大亮,窗口耀眼的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我慌忙起身,剛剛站起來感覺到一陣頭疼欲裂,雙腿一軟站立不穩,啪地一聲撞到了床沿。

趙可端著熱水進來,看我抱著腦袋打滾的模樣趕緊跑來,替我揉了揉額頭,帶著斥責地說道:“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宿醉頭疼的滋味,還偏偏自己找醉,臨霜烈酒不比在長安那些糖水兒,現下你可是知道這滋味了吧?”

我疼得呲牙裂嘴地回答她:“我就是一時想不開,找蘇美人和留名出去散散心,不小心喝高了的。”

趙可從鼻子裏輕飄飄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起身給我擰毛巾擦洗。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我:“小姐你昨天喝酒沒亂說什麽胡話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無論哪次醉後都鬧失憶,我怎麽曉得我又亂說了什麽,怎麽?”

趙可斜我一眼:“沒亂說自然是好,隻怕看公子那反應,小姐估計,沒說什麽好話。”

我洗刷的動作僵硬了幾分,又無所謂道:“我和他又沒鬧什麽別扭,應該不會亂說什麽,你別瞎想,那個,他回來什麽反應?”

趙可聳肩,“就是沒反應才奇怪,要知道小姐你那酒品,公子抱你回來居然什麽都沒說,這就夠詭異的了。”

“他人呢?”

“查看軍糧庫存還有軍務賬目什麽的,小姐要去獻殷勤?”趙可促狹衝我眨眼。

我瞪她一眼,隨手挑了件幹淨衣服換上,道:“對了,蘇美人和留名呢?”

“早上聽做飯的素素說,小姐回來後,陳老軍師不知道哪裏得的消息,跑到你們喝酒的酒館揪著統領的耳朵拽了回來,這會兒八成在跪他老娘的牌位吧,蘇熙軍師嘛……我就不知道了。”趙可道。

我一拍腦袋:“完了。”

蘇熙與我差不多,難得一醉,但是醉後必出差錯,我爹和府中看著我長大的家仆家臣都說我酒品差,醉後愛亂說話,雖然我自個不記得……但是亂說話也比蘇美人強上百倍,蘇熙他……酒後必亂性。

趙可問:“怎麽了?”

我正正經經交代道:“倘若這兩天有人砸上門說我治軍不嚴,縱容屬下,強搶民男,毀人貞操,你就說我不在,萬萬記住。”

趙可誤會了,唾棄道:“小姐你老實交代你昨天晚上究竟幹了什麽壞事吧,你又搶了哪家民男了,信不信我告訴公子去!啊不……我寫信告訴老爺去!”

我:“……”

反正我是逃不了替他倆被黑鍋的命了。

我揉著宿醉頭疼欲裂的腦袋,耐著性子坐在軍帳中翻看地圖,恰逢這時候,顧盼兮掀開帳簾進來,我看他手中捧著的一碗藥,火急火燎地起身就要往外邊跑。

他拉住我的袖子瞪我:“給我站住。”

“別介,盼兮我哪裏得罪你我改還不行,別逼我喝這苦湯了成不?我現在隻覺得我頭發絲都冒黃連的味道。”

顧盼兮什麽也不說,直接把藥碗遞到我跟前,我自知無力回天,顫著手指頭接過去。

這時候,我聽到外邊守門的士兵大聲道:“監軍大人好。”

我手又是一抖,藥碗還沒接好那邊顧盼兮就鬆開了手,燙手的藥汁撒了一身,碗也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顧盼兮看一眼,居然沒有怪罪我,“我一會兒再去熬一碗。”說罷蹲下身收拾碎片。

我攔住他,趕他走,“你快去吧,這邊我來收拾,別讓碎片紮了手,我們的寶貝軍醫可不能有閃失。”

因為靠的有些近,他似乎聞到我身上的酒味,然後用讓人發毛的眼神看我:“將軍,記得我交代過不讓你沾酒的吧?”

“就一點,就一點。”我看他不信,轉頭喚江行知,“公子給我作證。”

那邊一直靜立著的江行知這才轉頭看我一眼,眉目如雨後遠山,霧靄流轉,似潑墨寫意又讓人瞧不清的神情。

不等我擺個笑臉給他,他就回過頭去,翻著我書桌上亂七八糟的書卷,似乎在找些什麽,隻留給我一個冷淡疏離的側臉。

我尷尬,無奈伸出兩根手指朝天指著對顧盼兮保證:“反正沒有多喝酒,你且放心,我用我爹的臉皮發誓,今後絕對不碰一點酒了好麽行了麽我的顧大軍醫。”

他冷哼一聲,走了。

我沒想到他這麽輕易放過我,淺淺疏了一口氣,看著地上藥碗的碎片,又懶得喊人進來,於是幹脆自己蹲下身收拾。

還未等我觸及碎片,一隻覆著天青色廣袖的手拉開了我的,那手白皙修長,食指上帶著淡淡的墨跡,很是顯眼。他垂著眼睛小心撿著地上的碎片,眼睫輕輕顫抖,眸子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別,仔細別割了手指。”

他斂眉看我,沒有停下手裏動作,可是還是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模樣。

我撓頭求饒:“公子,我可是哪點得罪你了?我乖乖賠罪還不行?”

“趙如玉。”

我聽他連名帶姓喚我名字,抖了抖,江行知鮮少與我生氣,但是一旦氣起來脾氣也是大的厲害,那回同南屏王爺在鴻雪樓吃飯被人占便宜被他逮個正著,他氣惱我也是正常,可這次究竟又犯了什麽錯竟然讓他比上次還要惱怒。

“嗯?”我恍然大悟地想起早上趙可的話,頭腦中似乎清明了幾分,苦笑道,“我昨晚喝醉了,可能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你全當笑話聽聽罷了,做不得真。”

他怔了怔,平素溫和的嗓音有些沙啞,“阿玉,對不起。”

我傻嗬嗬地樂,“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照理來說應該是我對不起你才對,你有才有貌,結果娶了我這麽個粗魯的女將,委屈你了才是。”

“阿玉,無論怎樣,可你是我的妻子。”他輕輕說道。

“你莫撿了,小心別紮了手。”我低頭用頭發遮住臉上神情,隱約猜到了我昨晚說了些什麽,我伸手拿過他手上碎片的時候,他低頭看到我剛剛被打翻藥汁燙的通紅的手背。

“疼麽?”他倒了些桌上的冰涼茶水濕了手帕,輕輕敷在我手背上,我沒拒絕。

“算不得疼,當年我差點被西涼的箭射了心窩子,那才叫疼呢。”我逞能。

江行知握著我的手突然緊了幾分,正好捏住我的傷口,我頓時沒了逞能的力氣,疼得呲牙裂嘴,“公子公子,輕點輕點。”

他趕緊鬆手,愧疚看我。

我打落牙齒和血吞,“沒事,我出去一趟,去找盼兮要些藥膏塗下。”

江行知勉強一笑,點頭說好,似乎是我的錯覺,這覺他平素溫和明潤的笑容帶著隱約的苦澀。

軍醫帳內,顧盼兮正在自顧自地整理藥材,看我進來,指了指旁邊的藥碗。

我喝了一半,問他:“盼兮,我看起很好騙麽?”

他撿藥材的手慢了下去,“何出此言?”

“是很好騙麽?”

顧盼兮停下手中動作,“對不起。”

我看他捏著藥草的些微抖,趕緊安撫道:“我隨便說說,酒勁還沒過控製不住亂說話,我知道你為我好,以後你讓我喝什麽藥我都喝還不行,別真毒死我就好。”

他衝我勉強一笑。

我逗他:“盼兮笑的真好看,再給大爺樂一個。”

他輕輕瞟我一眼。

“那大爺給你樂一個。”我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