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上爹很高興,多喝了幾杯,醉熏熏得話有些多,他說要去拔劍給我露一手,結果剛離開凳子就跌了下去,狠狠摔在了桌子底下。
我招呼爹的侍衛將他抬出來,送他回房。
江行知默默看著,低聲詢問我怎麽回事,我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慢慢說道:“老管家說,爹的腿,一輩子都不能再走路了。”
他有些震驚,但是很快想通了其間彎彎繞繞,於是也不再追問我。
我又喝了幾杯,也開始話多了,“爹爹不願意讓我知道,他想瞞就隨便他瞞去,你我隻當不知道,照常對他,行麽?”
他笑著又給我斟了一杯酒,說,“自然。”
我真誠地看著他,“謝謝。”
他揉揉我腦袋,“你我夫妻,不必客氣。”說罷又給我倒酒,我依舊豪爽一飲而盡。
這般牛飲下去,沒過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腦袋仿佛緩慢地開始生鏽,逐漸轉不了彎,他問什麽,我就答什麽,從未有過的乖巧樣子,我知道我這是已經喝醉了。
江行知這才收了酒壺,道,“阿玉,半月不見可曾想念我?”
我遲鈍地眨眨眼睛,嚴肅地點頭。
他唇角抑製不住地上揚,伸手撫了撫我的臉頰,順手將我頰邊碎發掖到耳朵後,手指接著拂過我的眉眼,鼻子。
我迷茫地看著他,眼神雖然清明,但是腦子已經徹底像一灘爛泥了。
江行知的手指滑過我的嘴唇,眼神突然變得深不可測,不同以往的溫和明潤,這讓我有些害怕,身子往後挪了挪想離他遠一點。
他問:“這是怎麽回事?”
“什……什麽?”我舌頭有些大,結結巴巴地問。
江行知瞥我一眼,“這裏,”他手指滑過我的嘴唇,“難道是你自己咬得不成?”
我擺擺手,“就是我咬的!”
他張張嘴巴還要說些什麽,我打斷他,笑道,“公子難不成以為如玉又出去鬼混,被哪個男人咬的?”微微頓了下,“換句話說,公子難不成吃醋了?”
江行知偏過臉去,耳垂微紅。“知道你自己名聲不好,就要多多注意,你家中有父有夫,再被傳言去鬼混,你還有何麵目回來見我?”
我尷尬撓頭:“公子,你這話,我……”
他垂下了眼,過了會兒釋然地歎了口氣,緩緩解釋道:“阿玉,人都是這樣的,屬於我的,我就想讓她完完全全屬於我,隻想她單獨隻屬於我,倘若知道你對別的男人笑,和別的男人親近,我就會難受,就會吃醋,懂得麽?”
我腦袋半邊水半邊麵粉,一晃就成了一腦袋漿糊,下意識點點頭,其實我連他說的什麽都沒鬧明白。
江行知拉過我的手,拂過我右手指尖,“那些針孔,都好了麽?”
我似乎隱約想起來那麽一回事,無所謂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幾個小針眼算得了什麽。”
他抬手扶了下額角,對我異常無奈。
“我曉得那手帕繡得難看,公子若不喜歡,我明天去街上買個送給你。”我道,揉著越來越沉的腦袋,昏昏欲睡。
“……不必,我喜歡。”他說。
我抬頭衝他笑了笑,他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酒,放到我手心裏,我端起一飲而盡,他又輕聲說道:“阿玉,喜歡我麽?”
江行知素來溫和平緩的聲音帶著些微的顫音,像輕飄飄的一片羽毛滑過心頭,癢絲絲地讓人無法拒絕,他的口氣像盼望著答案,卻又不想聽到答案。
我醉眼朦朧地看他,到嘴的答案剛要說出口,就啪得一聲趴在了桌上。
隱約聽到他歎了口氣,我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身子一輕,感覺他打橫抱起我朝房間走去,壓低聲音輕聲吩咐趙可去煮些醒酒湯。
迷迷糊糊的,這次我真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江行知正攬著我的腰睡得香甜。
我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半夜也沒有被凍醒,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亂七八糟地想著,果然有人暖床就是幸福無比的。
早朝依舊是那個模樣,隻是今天大雪,許多大人都來的有些晚,大家相互寒暄,秦尚書過來向我賠罪,說上次的事情給我添了麻煩。
我搖頭道:“大家都是同僚,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更何況陛下的事情確實讓人傷透腦筋,秦大人身為尚書為陛下擔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長籲短歎兩句,重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華南屏斂眉坐在龍椅上,聽下邊的大臣的上奏,偶爾吩咐兩句,大臣拱手表示領命,重新回到隊伍裏,整個早朝氣氛嚴肅而且和諧,效率也挺高。可惜都與我無關,邊關安穩,大將無所事事也是正常的,我站在原地低頭抬袖掩飾著打了個哈欠。
“噢,江禦史已經回來了。”華南屏瞥過江行知,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感覺他神色陰冷了幾分。
江行知出列行禮,“微臣叩見陛下,隻因邊關事情多冗雜,無奈盤桓幾日,忘陛下贖罪。”
“江禦史何罪之有,隻是怕你走這些日子,禦史台的事務積攢起來需要江禦史好生勞累幾天。”華南屏淡淡說。
天知道我怎麽從他這句話裏聽出了些陰險的味道。
我悄悄抬頭看華南屏,他眼神正好從江行知身上移開,對上我的視線,麵無表情看著我,我隻覺得後脖子發冷,趕緊低下頭來。
下朝走出含元殿,華南屏說有事情要交代江行知,將他扣下,我獨自回府,哪料還沒走下含元殿的台階,就被一個宮女攔下。
“趙小將軍請留步,公主殿下有請。”
我認出那是長公主身邊的大宮女,心內無奈,不知道長公主她又想出什麽招式整我,隻能隨那宮女去了。
宮女領我到疏影苑停了下來,指著裏邊的亭子道:“公主在裏邊,將軍大人請。”
大雪紛紛,我又沒有打傘,進去亭子的時候,身上一身雪花,長公主嫌棄看我一眼,高傲仰著下巴,對身邊宮女說,“去把她身上拍打幹淨再讓她進來。”
兩個宮女一邊偷笑一邊把我身上雪花拍了個幹淨。
我拱手行禮,道:“不知公主殿下召臣前來,有什麽事情?”
她支著下巴抬袖指了指我後邊盛開的梅花,道:“本宮看疏影苑的梅花都開了,很是漂亮,所以就邀請將軍來賞梅吟詩,豈不樂哉?”
我眼角抽了抽,——她又不是不知道我胸中有幾點墨水,每次都拿著點捉弄我,也不見她厭倦過。
我幹脆地破罐子破摔:“臣不會。”
“今兒個本宮高興,不管你會不會,就算是磨也得磨出來個絕句律詩來,倘若吟不出來,你今兒就別想走。”她站起來,故意繞著我轉了個圈,隻覺香風襲人,看她身材即使穿著厚重冬衣也顯出凹凸有致,眼角輕輕斜我一眼,登時萬種風情。
我一時受美色所惑,點了頭。
長公主滿意地笑了,揮揮手讓宮女們都退出亭子外,對我道:“咱們今兒吟詩,就得賭個什麽東西,否則幹巴巴吟詩也沒有味道不是。”
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誰輸了,誰就脫一件衣服。”她興致勃勃地說道。
我扶額。
長公主常年被先帝和太後寵著,結果寵出來個這樣小孩子脾氣,雖然有時候呆萌可愛,但卻亦有些胡鬧任性,規矩什麽也從不放在眼裏。
我們兩人比吟詩,誰輸誰贏可想而知,倘若我真在她麵前寬衣解帶,再加上我那狼藉不堪的名聲,恐怕明天陛下就得宰了我。
她嘟起嘴,“又不讓你脫個精光,你怕什麽。”
聽到這話我立刻感覺滿腦袋黑線,看她一副鐵了心的樣子,我隻能舊計重施。
“公主殿下,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我沉痛地說道。雙手護胸後退一步,“但是我們當真是不可能的。”
她恨恨瞪我,“你少來這一套,本宮就問你,脫不脫!”
我又後退一步,“殿下你不能這樣,我們這樣與世俗不容的。”
“你……你……”長公主指著我的鼻子尖,憤懣得很。又不知道說什麽反駁,像隻貓一樣想要伸爪子撓我。
我躲開,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的眼睛,極認真的說:“其實,說句實話,我曾經當真喜歡過殿下你。”
這句話是真心話,要是不喜歡她,那年我也不會軟硬兼施地讓我爹把我調進禁軍裏,就為著能時不時在巡邏的時候看看她。
她怔怔看著我,瞪大眼睛一副癡傻的樣子。
我突然臉有些紅,慌張鬆開她的手後退兩步。又有些羞澀地道:“真的,我當初真的喜歡過你。”
這時候,身後的梅林突然傳來枝條折斷的咯吱聲,我下意識回頭,長公主已經反應過來,驚訝地喚道:“南屏哥哥……”
華南屏靜靜看著我,手裏握著一根從樹上折下的被**得慘不忍睹的梅枝,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站著江行知,鳳眼裏沒了往日溫和,臉上神色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