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心裏咯噔下,趕緊跪下行禮,冰冷的地麵凍的我哆嗦了下。

良久,華南屏才叫我起來,我自然不敢,“陛下恕罪,微臣隻是一時……”我搜羅腦海妄圖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奈何書到用時方恨少,掙紮半天,我道,“隻是一時,情難自禁。”

那邊傳來嘭的一聲,像是腦袋撞在柱子上的聲音。

我悄悄抬頭看,江行知正捂著腦袋疼的眯著眼睛,他看我的眼神似乎要把我腦袋拋開一樣,我趕緊狗腿地睜大眼睛眉目傳情般問候他:怎麽那麽不小心?

他偏過臉不看我。

華南屏這時候對我道:“起來罷。”

他聲音平淡,聽不出什麽喜怒,我心下大喜,以為他原諒我了,畢竟當著當今陛下的麵調戲公主這種事情,說不定就得丟腦袋。即使看在我是女兒身的份上,估計一頓責罰也是免不了,萬萬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就放過了我。

我樂滋滋地起身,感激地看著華南屏:“謝陛下。”

仿佛看到了他額頭上的青筋蹦了一蹦。

我偏過頭,江行知垂著睫毛不知道又在胡思亂想什麽,我怕今晚回去他又讓我睡地鋪,趕緊笑眯眯地討好之,沒成想他輕飄飄掃我一眼,然後對華南屏行禮說道:“微臣告退。”

華南屏點了點頭。

然後江行知一甩袖子,留給我一個背影,他身邊一個小太監給他撐了傘,他踩著已經開始泛白的地麵,施施然地走了。

我也請求離開,熟料華南屏視若未聞,我被涼在原地。

他轉身對在一邊扯衣帶的長公主說道:“念玥,你給我回去,閉門思過三個月,把祖訓抄一百遍,後日給我送來,少寫一遍今年花朝節就別想出宮。”

長公主看起來很懼怕她這個皇帝哥哥,我看到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殿下聽說要罰她,明顯抖了下身子,臉色都蒼白蒼白的。

華南屏見她還愣在原地,微斂眉:“還不快去!”

長公主含著兩泡眼淚抬起眼看他:“南屏哥哥,你就讓我試試嗎,我真的不信,我還是不相信……”

我悄悄抬頭看著長公主梨花帶雨的表情,當真看的心都要酥了。

華南屏搖頭道:“不要自欺欺人。”

長公主聞言跺腳,狠狠把一邊的茶盞摔在我腳底下,怒氣衝衝地看我:“你說……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衝擊得有些呆滯,傻傻看著她:“我……我……”

“南屏哥哥,你看,你看她自己都猶豫了,”長公主從袖子裏抽出條手絹抹淚,“你就讓我看一眼嘛,她要是個男人,我就嫁給她,她要是個女人,我也不吃虧。”

“念玥!你再胡鬧孤明日就下旨將你嫁到西涼去。”他淺淺皺著眉,威脅道。

這句話讓平素長公主產生了一絲畏懼,但是她很快故態複發,如同強脾氣的牛一樣不撞南牆不回頭地繼續辯駁道:“她怎麽可能是女人……她都沒有胸她怎麽可能是女兒身!皇兄你就是不許我喜歡她罷了!皇兄我恨你!”

我噴淚,長公主那句話在我腦門上盤旋,——她沒有胸,她沒有胸……她不是女人,她不是女人……

老子雖然粗魯點野蠻點,可也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該少的沒少該多的沒多。

我看到華南屏腦門的青筋又蹦了幾蹦。

長公主說罷抽抽鼻子氣呼呼地瞪我一眼,“你……說的就是你!既然你說你喜歡本宮,你明天就恢複男兒身來娶我!以往你那些失禮本宮都不計較,倘若你不從——”

“念玥,你給我閉嘴。”華南屏打斷她,招呼身後的侍衛,“帶公主回她的容綻宮。”

長公主又瞪我一眼,瞪得我渾身發毛,無奈被侍衛“請”回了她居住的宮殿。

長公主走後,一陣難堪的沉默降臨在亭子中我和華南屏之間,他坐在鋪了錦墊的石凳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太陽穴,過了好一陣才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一個都不讓孤省心。”

我腿肚子抖了下,隱約覺得他指的有我。

他抬頭看我一眼,勾著嘴唇淺淺笑了,“趙如玉,你好生大的魅力。”

我發誓我不知道從哪問道一股酸味,刺得鼻子疼,我低頭道:“不敢。”

“一個狀元郎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得,眼裏心裏隻有你一個人,現如今手更長了,把爪子伸到念玥那裏去了。”他繃著臉,氣勢看起來威嚴又高高在上。

但是我發誓,我聞到更厲害的醋酸味了。

我揉揉鼻子,以為一切都是我的錯覺,於是拱手道:“微臣惶恐。”

“你會惶恐!”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他欺身上前壓製住我,步步緊逼讓我無路可退,我靠著柱子,抬眼看他,心裏卻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隱約覺得即使我捅了天大的簍子也無所謂,他絕不會拿我怎麽樣。

天知道這股奇怪的自信心是怎麽回事。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薄唇動了動,道,“當初同意你同江行知成親,是因為你答應了孤,即使成親也絕對相敬如‘冰’,可是昨日你二人在城門摟摟抱抱,夫妻恩愛,當真認為孤不知道?還有那念玥,你明知道她對你一直心有不甘,何苦還要來招惹她?”

我胸中煩悶,隻覺得他那句夫妻恩愛說的分外諷刺,所以沒好氣地說,“我二人夫妻生活蜜裏調油,又與陛下何幹?”

他聞言似乎震了下,眼睫飛快地顫抖了下,亭外大雪紛飛,鹽粒大小的雪紛紛落在他臉頰和頭發上,轉瞬即化,沾染雪水而顯得毛茸茸的眼睫,在這種情境裏突然顯出了些可憐巴巴的味道。

華南屏低低垂了頭,把腦袋埋在我頸邊,像卸掉了一切高傲,聲音隔著衣服傳來,顯得低不可聞,“對不起,我忘了,你已經忘了。”

我感覺癢絲絲的,果斷推開他,可他紋絲不動,似乎還挺氣憤地咬了一口我的脖子,我也不敢用力,隻能這般僵持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放開我,轉身離了涼亭,臉上神色也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緊抿著唇隔著飛雪遙遙看我一眼,遠處等待著的大太監撐著傘走到他跟前,將油紙傘撐過他頭頂。

他玄色龍袍繁複華貴,每個細節都精致到吹毛求疵,廣袖長袍行雲流水,在漫天白雪梅花這般模糊望去,高雅清貴,一身風華。

我雙手攏在袖中,看著他的背影怔忪一會兒。然後揉了揉腦袋,轉身離開鑽進梅林,找了條最近的小路離開了疏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