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爹揪著個青衣大夫進門的似乎,我依舊呆滯的仰望天花板。

“顧盼兮,你趕緊看看如玉,這孩子絕對不對勁,不是被我氣傻了吧?”老爺子說到這裏,悲痛不已,“哎呦我老頭子就這麽一個女兒誒,還指望著她養老送終呢。”

我移開目光,呆滯地看著我爹。

老爺子抽抽鼻子。

“老子沒死。”我平淡地說。

老爺子聞言更傷心了。“那就一定是傻了!如玉啊,我苦命的如玉啊,你就忍心撇下我一個孤寡老頭子麽?我的如玉啊。”

顧盼兮把了一會兒脈,涼涼說道:“不好意思,又讓老將軍失望了。”

“沒傻?”我爹瞪大眼睛。

我撇頭不想再看。

“然也。”顧盼兮點頭,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盯著我仔細地瞧了一會兒,我極虛弱地撫著額頭歎了口氣,他悠悠開口,“不過,想來離傻不遠了。”

“什麽意思?”

“小將軍,中了苗蠱。”顧盼兮撥了一下我的眼皮,我艱難抬手甩開他。他不惱,接著對我爹說道,“此蠱名為癡心。斷情忘愛,小姐忘了七王爺,隻是應了這蠱罷了。”

我爹聽了,“如玉性命可能無憂?”

“無憂倒是無憂。”顧盼兮憐憫看我一眼,接著說道,“這蠱多被苗人用在癡心郎身上,從此小將軍隻怕愛上一人就忘記一人,斷情忘愛,平生將再無癡情。”

我爹聞言嚴肅點頭:“如此甚好,甚好。”

“此蠱恕盼兮才疏學淺,不知何解。”

我爹慌忙搖手,“不需解。”

顧盼兮低眉不發表任何評論,立刻龍飛鳳舞的開了一張養身體的方子塞個我爹。施施然地一甩袍子,走了。

顧盼兮如今是太醫院首席,若不是當初我爹的知遇之恩,絕不會被老頭子拉來看我的病。

說來當初爭奪幽雲十六州那場戰爭,顧盼兮隻是個趙家軍裏的大頭兵,當年我得了急病高燒不退,偏偏隨行軍醫死的死傷的傷,軍隊駐紮在荒郊野外更是找不到赤腳大夫,我爹急的嘴巴上一圈燎泡,趙家軍裏稍微懂點醫術的都被我爹揪出來給我看病,可是皆搖了頭表示無能為力。

最後一個給我把脈的,便是這顧盼兮。我爹死馬當活馬醫任憑顧盼兮往我嘴巴裏灌藥,沒想到兩天之後我就活碰亂跳,我爹大喜,將顧盼兮推薦給他太醫院的朋友,後來被我爹那朋友收為弟子,再後來繼任當了太醫院首席。

可是誰能知道,如今太醫院首席顧盼兮,醫術出神入化,青衣如玉眉眼如畫,可在十年前給我看病之前,顧盼兮他本是個獸醫。

當我知道這件事後悲戚地看我爹。

我爹隻瑟瑟道:“他隻說他懂醫術來著,我哪裏知道他原來是獸醫,這事兒萬萬不能怪我。”

所以,縱然顧盼兮現在備受世人推崇,可在我眼裏,他依舊黑心黑腸,隨時隨地能用一碗苦湯子結果了我的小命。

當晚,我被我爹提著後衣領扔進了江行知房內,我爹揪著我的耳朵耳提麵命了一番,笑容滿麵地和江行知打過招呼,這才咬著煙鬥離開。

我無力地撫著床欄坐起,老頭子看我體虛,欺負我無還手之力,兩巴掌差點拍的我吐血。好在他還顧念著我是他女兒,沒用十成力氣。

我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燈下垂眉看書的江行知,吞吐道:“我回書房睡。”

一燈如豆,襯得他愈發清貴優雅,他眯了鳳眼,淺笑地看我,我恍然竟有一種美人在側花滿堂的感覺。他開口說話,聲音淺淡溫和,“怕是父親還在門口,夫人如此出去,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我頓時蔫了。

我爹向來本著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的觀點,再加上他隻我一個獨女,所以更是問心無愧地毆打著唯一一個親生女兒。

所以我趙如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是我爹手裏的鞭子。

我抱著一床被子認命地開始打地鋪,無奈向江行知賠罪:“那打擾公子了。”

我頓時周圍空氣有些凝滯,抬頭看他,他正冷著眼睛看我,唇邊冷笑。

我以為他不願意我在這裏,隻好和他商量希望他通融:“公子若不願意,我去外間打地鋪,放心,如玉睡覺一向安穩,不會打擾公子。”

他合上手裏書,淡淡說:“夫人不必避我若蛇蠍猛獸。”

“我沒有。”我反駁。我心裏是本著極良善的想法的,江行知那時候娶我本就情非得已,將來有一日必定會離開將軍府的,我更是不能敗壞人家名節。由此可觀,其實我是個極善良的人。

“夫人如今體弱,還請夫人睡在**,行知打地鋪便可。”

我嘴角頓時抽搐,“我是粗人,公子是讀書人,打地鋪這種事情,還是我這種粗人來幹吧。”欺負弱書生的事情,我著實幹不來。

他聞言冷笑,招呼小廝進門,那個叫書語的小廝低聲問他有何吩咐。

江行知盯著我,一字一頓,“今晚我去睡書房,夫人請休息。”

書語抬頭,視線我在周圍轉了轉,臉色憤怒欲言又止地看我,隨後他被江行知瞪了一眼,隻能應了一聲,便飛快地跑了。

“如此夫人可滿意?”他垂下眼睛問我。

“我並無此意。”我訥訥解釋。

他甩袖出了門,我鬆了一口氣,收拾一下準備睡覺,我當真是累壞了,枕頭被褥上有熟悉的清香,我隻覺舒適。

那晚我隻覺睡得極不安穩,耳邊似乎有誰的歎息,還有人輕聲叫著我的名字。朦朧感覺似乎有蚊子在叮著我的臉,眼睛和嘴唇,躲閃不得,我極為惱火。更惱人的是居然妄圖叮我的脖子,我狠狠一巴掌拍了上去,然後安然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困頓得睜不開眼睛,磨磨蹭蹭去大廳吃飯,還沒坐下就又被我爹一筷子抽在腦袋上,我疼得呲牙裂嘴,“死老頭子你幹嘛又打我!”

“臭丫頭你自己幹出來的好事,行知細皮嫩肉,你是個大老粗,你就不知道溫柔點!你……你渾身上下要是有一點遺傳到你娘的,我就能省心的多了。”老頭子恨鐵不成鋼地長籲短歎。

我隻覺得一頭霧水,揉著腦袋撇頭看江行知。

他側麵對著我,低垂著眼睛夾菜吃飯,似乎並沒有看到我。白淨如玉的臉頰上一個紅彤彤巴掌印記,看起來雖然淡去了一點,不過還是非常顯眼。

我頓時啞然以對,過了許久才轉頭對我爹說:“你讓我比畫比畫是不是我打的。我昨晚睡得死,著實沒有印象,但是也說不定昨晚我做夢夢遊欺負行知來著,不過,倘若真不是我,你也不許打我。”

默默吃飯的江行知聞言像受了莫大的侮辱,狠狠瞪我一眼,摔碗出了門。

我揉揉鼻子:“爹,他莫不是臉紅了?不過我覺得定然是我看錯了吧。”